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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昕遠沉默了一下,後皺眉道:「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怎麼辦……」
「那……」阿福一臉的欲哭無淚,在自家少爺面前,他做的最多的表情怕就是這個了。
什麼叫你也不知道怎麼辦?
這人不是您『買』回來的嗎!
「……」阿菊一臉的緊張莫名,生怕方昕遠做出什麼衝動的決定來。
「真是麻煩。」
見除了晉起之外,眾人一致地望着自己,竟都在等着他來拿主意,方昕遠既無奈又不耐煩地說道:「我現在在軍營中混日子,連個自己的住處都沒有,哪裏安置得了這麼一個大活人?況且這還是個姑娘家……實在太過於不方便了——」
「那你救人之前,就沒想過這個問題嗎?」江櫻雖覺得他的話合情合理,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這人辦事兒未免也太不靠譜了吧?
「我……當時情況緊急,我哪裏有空閒去想那麼多?」
阿福聞言暗暗做了個不贊同的表情。
什麼救人,明明是想在江二姑娘面前顯擺呢……他還不了解自家少爺的性子嗎?
可現在真是虧大了。
不僅沒能顯擺出什麼,倒拿二百兩(銀子買了個無法安置的麻煩回來……
「我也是急着救人不是?」見幾人紛紛朝自己投來懷疑的目光,方昕遠當機立斷道!:「不如這樣吧,江二。你把人帶回去照看着——」
「……我?」江櫻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拿手指指了指自己。
問題怎麼一下子就落到她頭上了?
「軍營里儘是男子,根本無從安置!你好歹是個女子,照看起來也方便!」
餵……什麼叫好歹?
她是個女子的事實,真的有那麼勉強嗎!
江櫻不滿地斜了他一眼,道:「我在此處也待不長久,一兩日倒是可以幫着照顧,可往後怎麼辦?」
總不能……一直養在身邊吧?
「往後啊……」方昕遠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見那前來尋他的男子一臉焦急,半刻都不能再等的模樣。便匆匆道了一句:「賣了扔了都成。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罷又急急地去催促阿福,「走走走,把人給她們……」
阿福朝江櫻投去了一個十分為難的眼神,然而不待看到江櫻的回應。便忽覺肩上一輕。
再扭頭一瞧。原本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已經沒了影子。
「紅獅就交給我吧!」
阿菊信誓旦旦。望着幾乎整個人都搭在了自己身上的紅獅,表情吃力卻堅定。
「那成!」
趁着江櫻錯愕之際,方昕遠十分爽快的敲定了下來。應付地道了句「來日再見,自己保重」,便帶着阿福與兵服男人腳步匆匆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這匆匆一見,又轉眼分開,望着前方黑漆漆的街道,江櫻甚至覺得好似她今晚壓根兒就不曾見過方昕遠一般……
可壓在阿菊身上的「紅獅」,卻又是一樁有力的證據,證明方昕遠真的出現過。
這人就是專程給她找麻煩的嗎?
「……」
江櫻犯愁地望着那不知生死,且渾身充斥着一股說不出的腥臭味的「紅獅」。
她還是沒弄明白跟心上人出來散個步,怎麼就散出這麼一件麻煩事來了。
「姑娘……」見江櫻臉色不太好,阿菊後知後覺地小心問道:「我是不是做錯了啊?」
說實話,方才她的舉動確是一時衝動。
現下冷靜了一些,便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妥。
這是一個人,不是一件可以放進箱子裏的物件,且又是個……十分危險的人。
確實不便於安置。
而撇開這些長遠的不談,眼下最現實的一個問題已經逼至眼前——她,快要扶不住了……
「這不怪你。」江櫻搖頭,目露思索。
她說不怪阿菊並非是說此事阿菊做的對,而是,就算阿菊不出手將人主動接收下來,她也會的。
雖然她沒有太多悲天憫人的慈悲心與同情心,但方昕遠若是當時不管不救,她走便也走了,不外乎是心中有些不適,可既然已經救了,便沒有半路將人撇下不管的道理了。
雖然她的三觀很正當,但這並不代表她想出了好辦法來解決……
「晉大哥……」
江櫻一臉為難地看向晉起,在他面前顯得格外沒主見。
或是說,懶得再要什麼主見……
晉起不在且罷了,但既然在,便要充分的『利用資源』。
最主要還是但凡晉起拿的主意,她多數是無條件、無原則認同的,不需要過多思考。
晉起卻沒說話,只拿一種「你現在想起我來了」的表情看着她。
江櫻眼神晶亮,滿臉無辜。
淡極的月光下,男子稍稍低下的面龐一半浸在燈火的昏黃中,一面淹沒在濃重的夜色里,輪廓都有些不甚清晰,唯獨眉眼格外深邃。
忽然被他這麼直直地盯着看,正犯愁的江櫻不由一愣。
而後,忽然抬手摸了摸臉頰。
她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
「留下吧,日後我讓阿瞞調/教一二,放在身邊做個貼』身侍女。」
「貼』身侍女?!」江櫻揉臉的動作一頓,不可思議地看着晉起。
晉大哥什麼時候也有這種習慣了?
她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但這也……太突然了?
見她臉色一路轉變下來,從震驚到失望,再到無可奈何,晉起的臉色沉了沉。凝着聲音說道:「我是說給你——」
他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幹什麼要侍女伺候!
他這裏可沒有那些貴族公子哥兒的無用做派。
「哦……給我啊……?」江櫻遲鈍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下意識露出了一個舒心的表情來。
晉起將她的反應看在眼中,並沒有多說什麼,轉回頭去,抬腳便往前走。
握着她的手卻是仍舊沒放。
江櫻被他牽着往前走,沒由來的心情大好,仰着腦袋笑着說道:「晉大哥,明早咱們去吃菜包飯吧?客棧旁的巷子裏就有。走兩步就到了。今早我嘗了嘗,味道很好……」
對她這種時刻惦記着吃東西的德性,晉起早已適應,並且打心眼兒里很樂意陪着她一同去吃。可有個但是——
「明日天不亮。我便要出發回筠州。」
來迴路上便要耗上七八日有餘。今日留下一日,已是壞了計劃。
「明日就回去?」
「嗯。」
怎麼這麼快啊。
江櫻望着他的側臉沉默了一會兒,表情倒也沒有露出過多的失望。只又問道:「那這仗什麼時候能打完?是不是很快就能班師回京了?」
記得當時晉起離開京城的時候她曾問過這一仗會打多久,晉起當時給她的回答是加上路程不過短短數月。
而如今,距他離京已有兩月之久。
故而算上一算,要不了多久便該回京了吧?
若是如此的話,眼下剛聚則分的局面也就沒太多傷感了。
「少則半年。」
晉起卻是這樣答道。
江櫻愣住了。
還要半年?
「計劃與當初有變。」晉起簡要地解釋道,並未有細說。
根據前世的經驗來看,這場仗的確並沒有打多久——廖烽當年兵敗後,被圍困遭萬箭穿心身亡,其餘一眾餘黨亦被眾懲,處決的處決,流放的流放。
換而言之,前世的廖烽根本沒有機會逃往西蠻境地。
可這一世,他暫時留了廖烽一條性命,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
前世的西蠻與韓家達成了同盟,顏巾戰不曾死在他的箭下,顏巾烈也未被韓家誅殺,彼時顏軍兵力強厚,遠不比此時的沒落。
而那時廖烽之死,西蠻秉承着不可與晉家當面樹敵的想法,故而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廖烽之於他們而言,不過是一顆稍有些攻擊力的棋子罷了。
可這一世卻截然不同了。
因金城之戰,前汗王殞身在韓家手中,實力大打折扣的西蠻與廖烽已是相互依存的狀態,好比是半條命的分量。
而就算西蠻願意捨棄廖烽這半條命,偃旗息鼓,以換取暫時逃過晉家的注意,卻也來不及了。
廖烽這個燙手的山芋在生死存亡之際,已經選擇了一條「要死大家一起死」的末路。
而晉起的目的便是在此。
他不想繞這些無用的彎子了。
他亦沒有多餘的功夫用在這些瑣碎的事情上面——既然是遲早都要解決的事情,不如一併解決乾淨了。
也好……早早安定下來。
而西蠻雖然遭過重創,實力大不如從前,但西北之地畢竟是他們的地盤,在此紮根已有百年,若想連根端掉,必然是要費一番功夫。
半年已是最快的估算。
他的這些打算,江櫻自是無從得知的,只聽他說計劃有變,這場仗至少還要打上半年,不由擔憂道:「是遇到棘手的麻煩了嗎?能不能順利解決?」
「算不上麻煩。」
江櫻打量了一番他的表情,不似為了讓她安心而刻意說謊,便「哦」了一聲,低下了頭去。
既然不是麻煩,那她是不必擔心了。
可如此一來,便也控制不住內心的失落感了。
但好歹要裝一裝明事理、懂事的樣子,故而什麼都不說。
以至於阿菊歷經千辛終於將紅獅扶到馬車旁之時,映入眼帘的便是江櫻癟着嘴不說話的模樣。
「姑娘。」阿菊喚道。
江櫻沒搭腔。
「姑娘……?」阿菊又喚了一句。
江櫻這才幽幽地轉過了頭來看她。
「姑娘,你能幫我一下把人扶上馬車嗎……?」阿菊不好意思地笑了道。
江櫻:「……哦。」伸出了手去。
晉起看她一眼,上前兩步一隻手將紅獅接過,將人塞進了馬車裏。
阿菊愣愣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手。
江櫻看了晉起一眼,沒說話。
氣氛,有些莫名其妙的微妙。
……
回到客棧後,得了江櫻的示意,阿菊幫紅獅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又用晉起給的傷藥將其身上的傷口處理包紮了一番。
幾盆混合着血腥味的髒水端出來,江櫻再去看的時候,被安放在床上的人已經換了一副模樣。
紅獅此刻穿着的是江櫻日前新制好,還沒來得及穿過的一套嶄新的交領銀綾裏衣,二人的身量差不多,只是她稍比江櫻還要瘦一些,但穿着倒也算合適。
人依舊是昏迷着的,但洗乾淨了的臉上已可以看得清五官輪廓——雖然膚質粗糙,但卻是個長相堪稱秀氣的姑娘。
「……這頭髮是沒法子梳開了,一坨坨的全都黏在一起,都餿臭了……放熱水裏泡也不行,我只有拿剪刀給剪了,希望她醒過來的時候不要怪我才好——手指甲也太長太髒,又硬的很,可好費了一番氣力……身上到處都是舊疤,沒一處兒好地,就數臉上還好些。」阿菊站在一側一臉複雜地說着,末了又道:「哪兒有姑娘家活成這幅模樣的啊……」
太可憐了。
也太不可思議了。
江櫻望着這張掛着幾道新舊疊加的傷痕的小臉,語重心長的道了一句「的確命苦」,便也沒多待下去,簡單囑咐了阿菊幾句,便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阿菊見她心情一直不怎麼好,以為是在為自己擅作主張留了紅獅回來的緣故,便也沒敢多問。
只想着明日多買幾樣兒她愛吃的東西送房裏去,法子雖然沒什麼新意,但將人哄好卻是有九成足的概率……
……
次日早。
天色初亮,晨霧繚繞之際,太陽尚未露面。
「啊……」
客棧里的夥計推開大堂的兩扇門,站在門檻兒後伸了個痛痛快快的懶腰,從背後瞧,動作幅度略微浮誇了一些。
這個時辰里,住客們多還沒有起身,二樓的一排客房中卻有一間房門被推開了來。
從客房內行出的年輕男子穿着一身墨色束袖衣袍,十分的利落,束髮的雲紋玉冠亦是黑玉刻成,再加上生就一張輪廓感異常冷貴的臉龐,故而使人望之便覺英朗之氣十足之餘,還覺得不敢仔細觀望。
男子行了不足十步,便停在了另一間客房門前。
伸出手去,卻又在即將觸碰到門板之時驟然停住。
這個時辰,她應當還沒醒吧?
……(未完待續……)
ps:ps:說個題外話,小非今天大致計算了一下,這本書預計在元旦左右完結,也就是說大概還剩下兩個月的時間……(不斷更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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