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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江姑娘派人送到我那裏的東西吧?」
江櫻房中,古再麗將一個棕紅色的精緻匣子放在了二人之間的梨木圓桌上。
江櫻原本不知她來意,但此刻見她將東西送了回來,顯不像是如華常靜所言那般是「道謝」來了,便在心中暗暗納了個悶,面上卻只是客氣地點了點頭。
古再麗笑了笑,問道:「好端端的,江姑娘怎忽然送我這麼重的禮,實在讓我惶恐。」
但臉上並無絲毫的「惶恐」之色。
「我跟着華姐姐借住在貴府,給府上添了許多麻煩,心中始終過意不去,故而才讓人備上薄禮送去各房當中,算是一份心意。」江櫻的口氣很尊重。
「江姑娘客氣了。」古再麗將放在匣子上的手收了回去,隨意地搭放在膝上,道:「江姑娘出手大方,這禮物也選的用心,可我自幼便不大鐘愛佩戴這些金翠之物,拿回去也是放在那裏落塵——故而還是請江姑娘將東西收回去吧,東西無關緊要,這份心意我領受了。」
聽到此處,江櫻總算是弄明白了她的來意。
說了這麼多,不外乎是一句話:你送的東西我不喜歡,也不想要。
再往她身上瞅了瞅,雖然沒有佩戴過於華麗之物!,但兩隻素銀刻紋的鐲子,兩對蝴蝶釵還是有的,耳垂上還掛着的那一對魚兒吐珠的墜子倒也還算精緻。
「那倒是我的疏漏了,沒有事先讓人詢問過鄧二小姐的喜惡。」江櫻目光轉回。順着她的話說下來。
所以呢?
古再麗看着她,卻見她端起茶盞,分明已經沒有了再接着說下去的打算。
就這樣……?
一般這種情況下,她不是該說一些勸說她收下來的話嗎?
雖然她是真的不想收,但這話要她怎麼接?
她接下來的話,又要怎麼開口?
望着江櫻不急不躁地吃着茶的安靜模樣,古再麗忽然一陣煩躁。
此時,江櫻抬起了頭來,合上茶盞,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哦?
古再麗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江櫻卻是一副「剛想起來」的恍然表情。向她問道:「鄧二小姐既然不喜歡這些女兒家的飾物。那不知平日裏多是喜歡哪些東西?」
「……」
古再麗嘴角一抽。
這是……才反應過來要說什麼!
這人的思維究竟是慢了多少拍啊?
若非是面前的小姑娘滿臉認真之色,眼中絲毫雜質也無,她甚至是要懷疑江櫻是在刻意裝傻捉弄她了!
可這話……要她怎麼回答?
她一回答,那豈不像是挑挑揀揀、刻意跟她討要禮物來了?
「江姑娘不必諸多客氣了。」古再麗乾脆粗略地將這個話題直接撇了過去。緊接着。又徑直問道:「我見江姑娘出手大方至極。倒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姑娘,我在這裏冒昧地問上一句……江姑娘家中父母是以何營生?」
話題忽然轉到家中父母身上,江櫻有一瞬間的遲愣。後才道:「家中雙親福薄,早已不在人世。」
本只是個稍顯直接的問題,被她這麼一回答,倒真成了「冒昧」。
古再麗又是一愣,是沒料到面前這個姑娘,竟是個父母早逝的孤女。
雖然沒有得到想聽的答案,仍舊不知江櫻確切的背景,但這個問題確實是不適宜再談下去。
「之前未曾聽說過江姑娘的事情……這才不慎冒犯到了江姑娘的痛處,實在不好意思。」
「無妨。」江櫻大度地笑了笑,雖然她也沒有從古再麗的臉上看到真實的歉意。
「江姑娘入住太守府也有些時日了,可若說正式和江姑娘見面卻還是頭一次——記得江姑娘初入府之際,是與華小姐見過家父家母一面,當時我也在場,卻沒有機會和江姑娘說過話。至於第二次……則是前日夜裏江姑娘被西陵的應王子和冬珠公主送回府的時候了,當時江姑娘那種身體情況,想必也不曾注意到我也在場吧?」
江櫻聽古再麗似有要跟她「嘮嗑」的意思,便點頭:「與鄧二小姐確實才算是頭一回正式見面。」
「是啊。」古再麗笑了笑,道:「在此之前,我竟是不知道我家裏住着個西陵王子的義妹呢。」
這是當晚情急之下,宋元駒臨時抬出來的一個說辭,之後亦有特意跟江櫻提起過,就是為了防止她「露餡兒」。
故而此刻江櫻聞言並不覺得意外,只笑答道:「義妹一說不過是應王子隨口玩笑罷了,鄧二小姐不必過於當真。」
這話古再麗自然是不會信的,這種事情哪裏有隨口玩笑的道理?只是還沒有完全對外公開罷了,故而也很配合地說道:「江姑娘放心,此事我聽便聽了,並未有對其他人提起過。」
江櫻便也領情的點頭笑着,氣氛一時間倒算得上和諧愉悅。
而江櫻對古再麗來她這裏的目的,卻越發摸不着頭腦起來。
這姑娘打着送還東西的幌子,東一句西一句的,情緒還時好時壞,這到底是想幹什麼哪?
古再麗吃了口茶,後抿了抿嘴,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說到這裏,記得前日晚上江姑娘回來的時候遊廊里碰到了我與晉二公子……看當時的情況,姑娘似乎是認識晉二公子?」
江櫻聽到這句話,一愣過後便立即覺得整個人都不開心了。
什麼叫她碰着了「她與晉大哥」?
這句話聽着怎麼讓人那麼不舒服呢?
古再麗暗下打量着她的臉色,可奈何對方一臉木然。根本猜測不出內心活動為何。
接收到她的目光,江櫻理了理情緒,裝模作樣道:「關係尚可。」
尚可?
古再麗眼睛一亮,立即又問道:「那江姑娘對晉二公子的事情,應是了解的吧?」
這臉變的!
江櫻詫異地看着面前這張滿是希冀的臉龐。
哪裏還有剛進門時的疏遠模樣?
望着這樣一雙眼睛,江櫻越發不舒服起來。
「尚可……」
又是這麼兩個字。
古再麗卻顯得更為高興起來,亮閃閃的眼睛仿佛是發現了一條通往目的地的捷徑一般。
「鄧二小姐問這個作何?」江櫻不得不裝傻問道,可古再麗的回答,卻讓她十分後悔自己問出的話來。
「不瞞江姑娘說,我對晉二公子鍾情已久。」古再麗直直地看着江櫻。目光灼灼。
「……」江櫻瞠目結舌。
這、這也太直接了吧?!
比她當年追晉大哥的時候還直接呢!
「我是個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人。事到如今,我便實話與江姑娘說了——今日我之所以前來便是為了打探江姑娘與晉二公子是否相熟。」古再麗覺得沒了掩飾的必要,方才那幾輪循序漸進的試探已經要了她所有的耐心,到了現在。乾脆直白地說:「若江姑娘肯助我一臂之力。幫我了解接近晉二公子的話。我必定厚謝於江姑娘!」
江櫻張張嘴,卻根本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有生以來,她頭一回被人兜頭潑了這麼一大盆狗血。她覺得自己簡直就要在這灘狗血中活活溺死了!
難道這種感覺就是傳說中的醉生夢死嗎?
——眼前這姑娘,竟是要她幫忙出手搞定她的男人!
晉大哥這麼搶手,他自己知道嗎?
「江姑娘想來出身富貴,或是不屑於我所謂的厚謝,但只要姑娘肯幫我這一回,日後姑娘有什麼難處,儘管知會一聲,但凡是我能做到的,絕不會搖一下頭!」古再麗一臉的「義薄雲天」。
江櫻木然的表情總算破碎,換了一副虛弱的神情看着古再麗。
妹子,我由衷地欣賞你這股豪爽勁兒,可事情……真的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一回事啊……
「鄧二小姐,這件事情我幫不了你。」
她是個正常人,做不出這種極度違背意願的事情來。
「為什麼?」古再麗臉上明媚的神色立即僵住了。
為什麼?
這個問題很簡單,卻也很複雜。
江櫻定了定神色,道出了一句讓古再麗大驚失色的話來。
「我也喜歡晉二公子。」
「什麼?」古再麗愣愣地看着她。
「真是巧了。」
江櫻的表情是一個大寫的無奈。
「……」與此同時,古再麗也覺得頭上被人倒扣了一盆狗血。
這叫什麼事?
她來這裏是找幫手來的,怎麼幫手沒找着,卻折騰出了一個情敵?
四目相對,忽然沉寂下來的氣氛是說不出的違和與詭異。
寂靜過後,先開口的人是古再麗。
「公平競爭!」她從牙縫裏擠出這四個字來。
「……」江櫻沉默了一下,道:「我不跟你競爭。」
她好似不需要與人爭。
「……你不是也中意他嗎?」古再麗忍不住皺眉——這種拋出去的戰書又被人丟回來了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挫敗。
江櫻點點頭,後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我們那邊的女子,都比較矜持,做不來公然追求男子的事情。」
這就是**裸的撒謊不臉紅了。
簡直是將自己和梁文青這兩位厚臉皮中的佼佼者置一側而不顧……
可古再麗信了。
她父親鄧太守雖是漢人,但她娘親卻不是,故而她雖姓鄧,卻另有着『古再麗』這個名字,自幼便養在西北的她,豪爽的慣了,卻也沒少聽說過南方漢人女子要守的規矩之多。
而每每聽到這些的她,除了嗤之以鼻之外,還有慶幸。慶幸父親沒將自己當成漢人女子來養活。
古再麗動了動眉頭,不解地看向江櫻道:「既然你沒打算與我相爭,那又為何要對我坦明心意?」
「因為我不想幫你。」這小心眼的話說出來,江櫻半點也不覺得難為情。
實話實講,遠比讓她因為沒必要的『情面』而違背本意要來的容易多了。
而聞得此言,古再麗竟覺無言以對。
四目再度相對。
這一次,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誰也都沒有想到,有生之年,會遇到對方這樣一個不走尋常路的情敵……
……
接下來的幾日,江櫻聽了宋元駒的話,沒有再去軍營里見晉起。
本想着要傳一封信兒給他,找個譬如近來天氣不好不願出門等可信的理由好讓他安心,可轉念一想她之前和晉大哥見面也不算頻繁,倒是不必如此刻意,也省得晉大哥起疑,懷疑到宋大哥的頭上,帶來沒必要的麻煩;又因不願提筆瞧見自己那糟心的字,於是傳信的想法便不了了之了。
這幾日旁的沒幹,只呆在太守府的這座小院子折騰好吃的了。
而日日被她各種好吃好喝『侍奉』着的華常靜,在今日大夫來過之後,終於得了可以下床走動的赦令。
「我還真以為今年的生辰要在牀上躺着過了呢……」
華常靜甩了甩胳膊,上下舒展了一番,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江櫻在一旁剝着松子兒,見狀笑着問道:「現在能走動了,打算怎麼過?」
「今年的生辰宴,姑爺都給小姐事先安排好了!」貓着腰拿着抹布奮力擦拭着桌椅的阿菊聞言從椅子後抬起了頭來,插嘴道:「就在令溪小苑!」
「就你話多!」華常靜賞了她一記白眼。
江櫻則是問:「那是什麼地方?」
「嗯……」阿菊想了想,道:「有唱曲兒的,有奏琴的,還有很多好吃的。」
江櫻直接略去了她前頭的話,只聽着了『好吃的』三個字。
便一本正經地說道:「石大哥安排的地方肯定錯不了。」
華常靜的生辰就在三日後。
『令溪小苑』坐落於筠州城內最熱鬧的一條街上,是當地一座極有名氣的樂館,卻也是筠州城中為數不多的正經樂館,來此處的,多是些氣度高雅、鍾愛各種器樂的文人雅士。
當然,這也只是多數,並不能代表全部。
譬如今日跟着華常靜過來的江櫻,其目的便與賞樂扯不上干係,純屬是混吃混喝來了。
以及,正在二樓處吵吵嚷嚷着,鬧出了一番動靜的一行錦衣華服的年輕人。
「什麼病了?怎麼本公子來一回她就病一回!」
江櫻一抬頭,便瞧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ps:謝謝熱戀妹紙打賞的平安符~離剁手還剩四十分鐘,大家準備好刀了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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