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青冷靜了不少,可還是無法說服自己,一臉較真地看着江櫻問道:「可原本家裏就一張餅,本來是我一個人的,現在多了兩個人,被他們分上一分那我還能剩下多少?」
江櫻微有些訝異。
這姑娘真是不得了了,都學會以物擬人了。
只是……為什麼非得是吃的呢?
就不能選一樣高貴優雅的東西來做比喻嗎?
她不知道的是,梁文青一張口便是吃的這一點,完完全全是受到了她的傳染。
「你這種想法就不對了。」江櫻一臉認真地為她分析道:「他們怎麼就是來搶你的餅的呢,你想一想,他們倆又不是小孩子了,他們已經完全可以自己烙餅吃了——」
梁文青嘴角一抽,對江櫻這個『二次比喻』有些不太能接受。
「而且依我看,他倆還會將自己的那份餅分給你呢,這樣一來,你非但沒有損失,還會得到更多張餅……」江櫻說到這裏,自己也覺得不能再繼續比喻下去了……於是趕忙總結道:「所以你多了兩個哥哥,並不會搶走你的寵愛,反而是多了兩個可以保護疼愛你的人啊。」
「……就他倆?」梁文青嗤之以鼻。
還保護她呢,不給她家裏丟人她就要天天磕頭燒高香了好嗎?
梁文青面上滿是不屑,但不得不說的是,心底原本的『被入侵』的感覺,的確因為江櫻的話而減輕了不少。
「但他們不入流……」說完分餅的事情,梁文青又將這個硬性的問題拿到了枱面上。
「他們以前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梁家從祖上到我爹這兒,雖然沒出過什麼響噹噹的大人物,但個個也都是熟讀四書五經的,我太祖父當年還中過榜眼做過官呢!就算我再不濟,可至少也比他們倆強啊!」梁文青說到這裏,眉頭鎖的死死的,又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我爹怎麼想的。竟然也同意了……依我看八成是……」
八成是被莊氏逼得。
但這句話說出來太傷感情,她只能說到一半。
畢竟是繼母,她雖沒腦子,但也知道言語傷人的利害。
她沒說完。江櫻卻聽明白了。
「奶娘有沒有逼梁叔,這你應該去問他,問個清楚,也省得一個人在這兒胡思亂想。」江櫻面色跟着嚴肅了幾分,卻也並非生氣。只道:「至於方大方二,你方才也說了,他們以前是什麼人,可那也只是以前了,並不能說明現在,更不能代表以後——你要否定他們,也該再等一等看他們接受了這個新的身份之後,會是什麼模樣。」
天地間,最不公平的其實就是偏見二字。
一旦存下了,便很難更改。
梁文青聞言一時沒有說話。只是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好一會兒,才滿面不甘地道了一句:「飯都吃了,頭也磕了……現在肯定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我就是再不願意,也總不能拿着掃帚將人趕出去。說到底,你們分明是覺得我軟弱好欺,才這樣先斬後奏,讓我無計可施……」
「哪裏有……」
她這如果都能稱作軟弱好欺的話,那這世上還有性子不好的姑娘嗎?
江櫻偷笑着想道,但見梁文青極不容易消了氣。便也沒說出這句腹誹的話來,只笑着說道:「以後你瞧着好了,如果他倆不本分,還跟之前似的沒個正形、瞎胡混。或者是『恃寵而驕』的話,不用你說話,奶娘就能把他倆給收拾了!」
梁文青聞言癟着嘴輕哼了一聲。
看表情,算是暫時妥協了。
至少也是妥協了一半。
江櫻見目的達到,很是鬆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梁文青的肩。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時間也不早了,你趕快回去休息吧。」
梁文青卻皺眉道:「不行。」
「又怎麼了?」
這位姑奶奶!
只聽梁文青嘟囔着說道:「……我晚上心情不好沒吃飽,你去廚房給我下碗面。」
江櫻:「……」
「我要吃刀削麵。」
「太麻煩了,就下碗掛麵打倆雞蛋吧?」
「我就要吃刀削麵!你剛才不還是說,我是家裏唯一的公主嗎?」
「好好好……給你削還不成嗎……」
唉,請問誰能幫她把骨氣給找回來?
……
次日早,江櫻按時起了牀。
和往常一樣洗漱好之後,來到飯廳,卻只見梁平一個人坐在飯桌旁,飯桌上擺着的也只有兩副碗筷。
「梁叔。」江櫻跨入廳中,向梁平問道:「奶娘呢?」
方大方二昨晚醉的不輕,此刻怕還在昏睡當中。
至於梁文青這個重度賴床患者,一年到頭爬起來吃早飯的次數屈指可數,已經可以直接忽略。
但往常的時候,奶娘必定是已經坐着等她過來了。
「去酒樓了。」梁平笑着示意她坐下,邊道:「今天的這頓早飯是我下廚做的,萍娘她出門早是沒有這個口福了,你來幫她嘗嘗——點評點評我可又有進步了。」
江櫻笑着點頭應好,坐下後才又問道:「奶娘今日怎麼那麼早就去酒樓了?早飯都沒顧得吃。」
「是阿泰和阿安,非要拉着她去酒樓里,說是要熟悉環境,早些能幫着搭把手。」梁平笑着拿起了筷子,半是無奈,半是欣慰。
江櫻聞言一愣,下意識地脫口問道:「阿泰和阿安是誰?」
為什麼要來拉着她的奶娘去酒樓熟悉環境?
一大早起來,腦子還不太靈活的江櫻此刻的智商好比是雪上加霜,卻偏偏還一臉納悶地看着梁平。
「哦,就是方大方二……咳,我昨晚剛給取的名字,阿泰,阿安,取國泰民安之意,如何啊?」
兄弟倆活到二十好幾還沒個像樣的名字,得了梁平取的名字之後。樂的不成樣子,就差沒有拿上毛筆將新名字給畫在臉上讓全世界都知道了。
……而如果他們會寫字的話,此舉倒也不無可能。
「阿安阿泰?挺好的……」江櫻反應過來,傻笑了兩聲。繼而誇讚道:「他倆可比我勤快多了。」
她以為宿醉的兄弟倆,現在應當還睡着大頭覺呢,合着比她起來的還早,早飯都沒吃就去了酒樓里。
別的就不提了,光是不吃早飯這一點。她就是絕對做不到的。
想到此處,江櫻方遲鈍地說道:「怎麼不喊我帶他們過去,奶娘身子應當還沒好全呢吧?連早飯都不吃,抗不扛得住?」
「一下得了兩個兒子,又都滿滿的上進心,她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裏還有心思不舒服?」梁平說道:「今早出門的時候你是沒瞧見,那一張臉可真是要笑出好幾朵花兒來了。」
莊氏的不舒服,與其說是吃藥吃出來的毛病,倒不如說是心結。
如今心結得以紓解。身子自然而然的便跟着好了。
江櫻聞言忍不住跟着高興起來,將一口滑爽的銀耳粥送入嘴裏。
「對了。」梁平忽然說道:「你今日就別去酒樓了,去清波館看一看孔先生吧,說起來也得有四五日沒有過去了罷?」
江櫻含糊地「啊」了一聲,將口中的東西吞下去,適才抬起頭來回答道:「最近幾個書院都在忙着招考新學子,身邊沒有石青幫忙,祖父也比較忙,這幾日都在幾個書院之間忙活着,我本想着待他忙過了這幾日。再去看一看他。」
一年到頭,孔弗也就這段時間最為忙碌。
而過了這段時間,擱在往年必定是要四處雲遊講學去了,但因為現如今京城有了個江櫻。孔老先生去年一整年統共也只深秋的時候去了一趟肅州,且還沒呆過半個月就回來了。且不知羞恥的以『人年紀大了,不易再四處奔波』作為解釋。
「呃,這個時候你更該去陪着。」梁平頓了一頓,說道:「孔先生年紀也大了,身邊跟着的狄叔身子也不甚好。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人倘若一忙起來,更容易變得粗心,衣食住行啊,這些都比不得年輕人記得清楚了——尤其是吃飯這件大事上,越是忙,更越是不能馬虎,稍一湊活,怕是就要將胃口給湊活出毛病來了。」
江櫻聽得『膽戰心驚』,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段時日沒能陪在祖父身邊,實在是太過不孝順了。
梁平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也沒急着再開口,而是低頭咬了一口包子。
這豆腐皮豆芽餡兒的包子倒不是他包的,是昨晚上江櫻蒸的了,晚上沒吃完還剩了幾個,清早被他丟進蒸屜熱了熱,吃着倒也很好。
「那我待會兒去清波館一趟。」江櫻被梁平一席話說的『良心發現』,笑着說道:「那晌午我就不回來了,留下來給祖父做幾道他愛吃的菜。」
「不急不急。」梁平連忙道:「家裏不用你操心,酒樓里多了阿安和阿泰幫忙,一時半刻也沒有什麼活兒非得你來做。依我看,你就留在清波館裏小住幾日吧,趁此好好陪一陪老人家。」
小住幾日?
清波館裏環境好,又安靜,還能多陪陪先生,這自然是好的。
她不忙的時候也會去住個一兩日。
可這話從梁叔口裏說出來,她怎麼覺得……有點不太正常?
而前面那些不經意話,似也只是個引子,就為了將話題引到這上頭來。
她是不聰明,但最基本的直覺還是有的。
「梁叔……」江櫻覺得心裏有疑問就要問出來,「你是不是想要支開我?」
「支開你?」聽她這麼直白的問出來,梁平的表情卻反倒比她還要不解,皺眉反問道:「好端端的,我支開你做什麼?」
「那你為什麼忽然要攆我去清波館住?」
「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怎麼就是攆了呢?」梁平好笑地看着她,搖頭道:「我不過是想着現在酒樓有了人幫忙,你有了閒空,自然是多陪一陪老人來的好。你若不想去,也沒人強逼於你是不是?」
「哦。」江櫻看了他一眼,將頭垂了下去拿手在粥碗裏攪了一攪,說道:「那既然這樣的話,我就暫時先不去了,等祖父忙完了這段時間我再去好好地住上一住。到時他閒下來,我也好陪他好好地下下棋,釣釣魚。」
說罷,便又送了滿滿的一勺粥進了嘴裏。
「呃……」梁平滿面尷尬。繼而無奈失笑道:「你這丫頭平時看着是最不聰明的一個,可真到不該動腦子的時候,卻偏偏比誰都要機靈……」
江櫻卻不說話,只一勺接着一勺的吃粥。
「也不是想要支開你,只是這幾日家裏必會有些不速之客。怕你閒擾的慌,我跟萍娘商議了一番,不過是想着讓你去清波館裏清靜請假。」梁平見沒忽悠成功,只得和盤托出。
「什麼不速之客?」江櫻倒沒料到是這麼個原因,當即抬起了頭來問。
梁平便從前天晚上忽然登門造訪的第一位媒婆說起,並將事情為何會忽然發展到這種情形的『趕鴨子』理論,大致地分析給了江櫻聽。
江櫻完完整整的聽罷,表情已經不能用任何確切的言辭來形容了。
雖然梁叔分析的很清楚,可她一下子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忽然就從遭人嫌棄忽然轉變成了招人哄搶的『香餑餑』了……
這撥自詡清雅高貴的書香門第,變起臉來也是無人能敵。
「那……我總不能就這麼一直躲着吧?」
梁平狀似認真的想了想。道:「想讓他們自行散了倒也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訂親——」梁平嚴肅道:「外頭若是得了你定親的消息,相信再沒人會上門來了。」
「梁叔……」江櫻拿一種『還能正常聊天嗎』的表情看着他。
她倒是也想趁早訂親啊,可這是一個人的事情嗎?
「咳咳……」梁平露出笑來,證明他只是開一開玩笑,隨後在江櫻無奈的眼神之下方正色說道:「除此之外,暫時能做的也只有盡力的擋一擋,或是避一避了。旁的好法子,一時還沒想出來,所以才想着讓你去清波館裏清淨清靜——不瞞你說,這麼一大早的。客廳里都已經有四五位等着了。」
這些人的『危機感』太強了,生怕晚一步就被別人搶了先,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要守着才好。
甚至在這個時候,酒樓都不適宜經常過去了。
這些所謂的大戶人家。為了達到目的,想必是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
而滿京城,最清靜的地方莫過於清波館了。
這些所謂的書香門第再如何,卻也沒有那麼容易進門。
這些江櫻也是想到了,想了一會兒過後,卻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來。
於是滿懷愁思的將一碗粥和兩個包子吃下。
「那我先去清波館呆兩日。想辦法的事情……就交給梁叔你了。」江櫻自知腦子不夠用,很有先見之明的說道。
「放心吧。一有主意,就接你回來。」梁平給了江櫻一個笑,卻平白無故的讓江櫻一陣沉重。
怎麼覺得……跟避難似得?
江櫻默默嘆了口氣,也沒了繼續吃下去的心思,站起身來,道:「那我先回房收拾收拾東西。」
她有一種預感,短時間裏……她怕是回不來了。
「去吧。」
梁平揮了揮手。
然而待江櫻即將要跨出門檻之際,卻聽他忽然又在背後喚道:「等一等——」
江櫻回過頭來。
「你還沒說,今天這粥熬的如何,較前日可有進步?」梁平一臉執着地問道。
江櫻:「……並無進步。」
梁平頓時萎靡起來,失落地對她再次揮了揮手,只是這次顯得要決絕了許多:「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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