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會兒沈糖不能再留桌上吃飯了,惹怒了沈卿,沒被追究責任就是好事了,還留在桌上繼續吃的話,她怕是嫌活的太長了。
幸虧沈糖吃飽了,沈蜜戳了戳她的胳膊,示意她悄悄退下後,沈糖朝沈蜜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退下了。
古語有云:食不言,寢不語。
接下來沈蜜和沈卿都沒有太多的話,專注於面前的飯菜。
最近的飯菜都是按照蓮城的特色菜做的,沈蜜很喜歡吃,吃的也舒心,專心,飯量和平常一樣,沒有變少,但沈卿吃不慣,嘗了幾口就不動筷子了。
沈蜜敏銳的發現了這點,對廚子說:「再去做點蓮子羹過來吧?多做點,我想喝。」
沈卿別的蓮城菜吃不慣,但是這道蓮子羹卻一直都很喜歡,前世隔三岔五的喝,還老是讓人給皇宮裏的她送。
可惜沈蜜當年一直對蓮子羹不來電,又對沈卿生而不養心存怨念,即便他幫她嫁給了君千羽,還全心全意幫君千羽,但她就是沒法給他好臉,他送羹湯她扔,或者賞賜給下人喝,反正她是不會自己喝的。
可即便如此,沈卿依然送。
沈蜜不相信沈卿不知道她從未喝過他送的羹湯,但他就是不間斷的送,一盅又一盅,一年又一年。
當年看不清那羹湯中承載的東西,如今沈蜜看懂了,那是沉默又內斂的父愛啊。
就因為被拋棄被送養,她始終心裏有結。
但如今真相大白,沈卿並沒有錯,一切都是為了讓她活着。而丞相府上下,當年除了沈蔓,大家都因為幫她和君千羽而死,他們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她要是再計較她心裏那些微不足道的委屈和難過,不懂回報他們,那就顯得太小家子氣,太狼心狗肺了。
思及此,沈蜜深深看了沈卿一眼。
爹爹老了。
「蓮子羹來了。」嬤嬤幫忙再次布菜。
廚子是沈卿專門從蓮城請的,對蓮城菜色十分熟悉,做起來遊刃有餘,所以很快。
沈蜜率先盛了一碗,沈卿以為她是給自己盛的,沒說什麼,默默低頭喝着面前的茶水。
沈蜜的疏遠,他怎麼可能不難過,只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羹湯被推到他面前時,沈卿受寵若驚的抬頭看向沈蜜,七分小心,三分不可思議的問:「清璇,這羹湯是你給爹爹盛的嗎?」
沈蜜點了點頭,「是,趁熱喝吧。」
沈卿高興的喝了起來,女兒給盛的羹湯喝起來就是香,這湯好像也沒有難喝,地域特色不是太明顯。
沈卿一高興喝了三大碗,都是沈蜜給盛的,接下來他還要喝,但被沈蜜攔住了,他哪裏是想繼續喝啊,他就是想沈蜜繼續盛給他喝,他看重的是沈蜜盛羹湯給他的心意,並非是羹湯。
原來爹爹這樣小心翼翼的對她。
沈蜜鼻子一酸,「爹,行了,不喝了,我們繼續趕路吧,等到了,我陪你吃遍帝京。」
沈卿的關注點在那句爹上,「清璇,你叫我爹?」女兒終於叫他爹了,好激動。
沈蜜點頭:「嗯。」
其實見面第一眼就想叫了,但又感覺有些熱情過度,給人一種刻意殷勤,非奸即盜的感覺,於是就克制住了。
今日沈卿這般主動客氣的請她吃飯,算是給了她一個漂亮的台階,她便不客氣的順着台階下,叫爹了。
沈卿沒有想那麼多,他激動的看着沈蜜,「好女兒,好女兒。」就怕女兒不理解他,不認他。沒想到女兒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明白他的難處,短暫的疏遠之後,就叫他爹了。
沈卿內心的激動沒法用語言描述。
眼淚花在眼眶裏轉圈。
幾乎要克制不住掉下來。
不能這麼丟人。
沈卿扭過頭,用袖子掩面,將眼角的淚花一一擦去,情緒完全恢復正常後,他轉頭看向了沈蜜,面上帶着幾分尷尬。
本以為沈蜜會盯着他,將他的尷尬盡數看在眼裏,可是她沒有,也就是說他的失態沒有被女兒看見。
好女兒。
沈卿心裏暖暖的。
「女兒,等到了長安,我們一定要吃遍長安。」沈卿轉而說道。
「好。」沈蜜乖巧的點頭。
「一言為定?」沈卿再次確定。
沈蜜笑道:「一言為定。」
大夏帝京便是長安。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
大唐盛世的長安有多麼繁華,如今的長安就有多麼滿目蒼夷,百廢待興。
伴隨着一整亂糟糟的爭吵聲,馬車緩緩駛進了長安城,一隻細嫩纖長的手揭開了馬車上的簾幕,睡眼朦朧的女子揉了揉眼睛看向了外面。
街道上一片狼藉,商販正在收拾自家被損的不像樣子的小攤,眉目間寫滿了克制隱忍的憤怒,過往婦人面帶慌張、害怕,步履匆匆前行,像是後面有人拿鞭子趕着一樣,腳步的極快。
沈蜜被這場景刺激的清醒了幾分,「這是怎麼了?」
沈糖說:「這裏看上去剛剛經歷過騷亂,雖是小規模的騷亂,但還是造成了一定得影響。
「你還懂這個?」沈蜜不可思議。
「哼,你別小看我。」
她讀書也不是白讀的。而且為了偷偷學毒術,蓮城周圍的很多地方她都去過,比如汴梁,洛陽,陳州,牧野,她都偷偷和夥伴去過,還不幸經歷過某些騷亂。
沈蜜認真的說:「沈糖,接下來繼續找個地方讀書吧?不要再跟着你那些狐朋狗友到處亂混了。嗯?」
「我那不是狐朋狗友,他們都會幫我進」
「你想去百毒門學毒術的事,我可以幫你想辦法。」沈蜜思來想去很久,總算是想明白了沈糖為何一直針對她的原因。
「真的?」沈糖不可思議。
「真的!」沈蜜肯定的說。
「啊啊啊太好了」沈糖真的還是個孩子,激動之下,竟然站了起來,一腦袋砸在了馬車頂上。
樂極生悲便是這般了。
沈蜜剛要安慰沈糖兩句,「砰」一聲,好像是什麼銳器砍在她們馬車邊上,馬車狠狠一震,車內的人跟着晃了晃。
沉重的腳步聲在逼近馬車。
馬車外,黑衣人肩扛大刀,凶神惡煞的看着馬車。
騷亂再次開始了。
「保護好小姐,保護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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