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宮,是一個雨雪交加的惡劣天氣。
應慄慄懷中抱着油紙包。
溫熱的觸感,很是舒適。
容清璋見狀,道:「有必要嗎?」
應慄慄把那日答應的事告知他。
道:「答應了人家,魏公公也沒拒絕,總得做到嘛。」
她指着旁邊的食盒。
「給殿下也買了的,這家店的肉餅味道特別的好。」
「秋末時,師兄帶着我和師姐出門逛街,意外發現的。」
「這家店的生意非常好,我們去的及時,不然都吃不到。」
容清璋聽着她的碎碎念。
他的口腹之慾不重,能填飽肚子,味道不差,吃什麼都行。
幾年的冷宮生涯都是這麼過的。
也就小栗子來了,她吃不慣,嘟囔着要開小廚房。
他的膳食才豐盛起來。
他不是沒想過。
一個自小生活在祖輩不喜,父母不愛的環境裏。
宮裏的膳食再差,也不是民間可比。
為何她卻覺得不好吃。
容清璋多少有些期待。
期待能看看小栗子所生活的世界。
怎樣的環境,才能養出這樣一個小矯情。
渾身毛病一堆,卻又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娘。
明明是初來乍到。
卻又對大昭,似乎抱着深沉的愛。
也曾聽她暗暗在心中嘀咕。
說什麼自小就接受愛國教育。
七殿下不是很理解。
如何接受?
大昭的子民愛大昭嗎?
七殿下心知肚明。
多少人,從生到死,連自己國家的帝王是誰都不知道。
甚至連年號,都可能不清楚。
馬車停在盤龍殿外。
應慄慄跟着雙福,踏入帝王居所。
**
「魏公公!」
應慄慄遠遠的看到魏亨,踮起腳尖和對方揮手。
等人走進,一把將肉餅塞給他。
「那日答應魏公公的,京都最好吃的肉餅。」
魏亨很意外。
他只當這小丫頭就是隨口一說。
根本沒當回事。
望着她燦爛的笑容,魏亨一顆心,難得生出了酸澀與喜悅。
看着她時的眼神,都不免柔軟三分。
「真帶來了?」
應慄慄挑眉。
「瞧您說的,答應了您,怎能食言呢。」
她繼續道:「我一路抱着呢,還熱乎着,魏公公趁熱吃。來的時候我吃了兩個,湯汁濃郁,第一口咬破皮的時候吸溜着,免得流了湯汁浪費,湯汁可是這肉包的精髓。」
交代完,她小跑離開。
「殿下還在外邊等我呢,魏公公,下回見。」
魏亨靜靜的看着小姑娘離去的背影。
不由笑出聲來。
「嗯,下回見。」
陛下那邊正在小憩。
魏亨打開油紙包,裏面放着六個白胖的肉餅。
拿起一個,一口咬下去。
湯汁醇厚濃郁,帶着肉特有的嚼勁兒。
沒有腥膻味,着實不錯。
他七歲那年,因家長大哥生病,沒錢醫治。
魏亨就被賣進宮裏,去了勢,成了沒根的男人。
那時候的日子過得艱難,整日裏挨打挨罰都是家常便飯。
每月領到例銀,尚未焐熱,就被人搶走了。
稍微反抗,換來的就是無止盡的拳打腳踢。
曾經他以為自己會死在宮裏。
直到遇到當時的太子,容景玉。
如今的大昭天子。
他從一個人人可欺的小內侍。
成為太子近侍。
那些欺負侮辱過他的人,一夜之間變了臉色。
自此,在這大昭皇宮。
人人都變得和善可親。
他眼眶微微發熱,吃掉兩個包子。
餘下的給了兩個徒弟。
淨身時,魏亨還在想。
那小丫頭懂什麼呢。
無非是誰對她好,她便對誰好罷了。
自是真心的。
這偌大的皇宮。
真心是何等的奢侈。
又是何等的難求。
同樣,亦是何等的廉價。
魏亨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得起。
**
「送到了?」
剛鑽進馬車,聽到七殿下問了一句。
應慄慄笑着點頭,「親手交出去的。」
答應的事情完成了,自然很開心。
她不喜歡欠人情,也不喜歡欠錢。
欠着什麼,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還回去。
否則會積壓在心底,吃不下睡不着。
至於七殿下,大概是不同的。
應慄慄始終覺得,她和七殿下是一條船上的人。
倒也不用分的那麼清楚。
他對自己好。
自己也會用能力,回報他。
人心換人心嘛。
換不來,就找別人換。
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容清璋微微眯着的眼睛,突然睜開。
落在她的身上。
找別人?
吃了多少狗膽,敢生出這樣的心思來。
「小栗子!」
「在呢殿下。」
一張俏皮的小臉湊上前。
看着這張臉,到了嘴邊的話,被他硬生生咽下去了。
抬手將她推開。
「日後莫要輕易許諾。」
應慄慄不解。
「就是個包子!」
十文錢三個,六個包子才二十文。
話說,京都的物價有點高啊。
其他地方的包子也這麼貴嗎?
**
「盛淮,還記得江侍郎家的那個侍女嗎?」
鄭謹跑來定國公府。
臉上的表情,分外精彩。
「你躲過一劫,大皇子沒躲過去。」
「她被抬進端王府了。」
鄭謹真想豎大拇指,好好的誇讚這個女子。
為了上位,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盛淮:「」
本以為是個無名之輩,沒想到,還真被她鑽了空子。
「依我之見,大皇子絕對被她算計了。」
鄭謹轉動着手中的摺扇,「我讓公主去打聽過,公主說不是設計的。」
他挑眉,「連大皇子都沒看出來,這女人厲害呀。」
「盛淮,你」
盛淮瞪了他一眼,「閉嘴。」
「好,好好好。」鄭謹舉手做投降狀,「不知這件事,對大皇子來說,是福是禍。」
福與禍,兩位都不在意。
單純的是相看好戲。
不過,江家庶女,的確不是個省油的燈。
她以為攀上大皇子,便高枕無憂了?
須知,大皇子背後還有顧家。
顧家家主,豈是個好誆騙的。
端王府,或許比起江家,更是虎穴呢?
「剛才我去找了顧略,那臉色」
鄭謹一臉的幸災樂禍。
「嘖嘖嘖,別提多難看了。」
他得意的模樣,讓盛淮不免多了兩分心思。
「少去招惹顧略,這位的手段,比起他的父親,不遑多讓。」
顧略是除了皇族容家外,第一世家的嫡子長孫。
顧家年輕一輩,優秀者眾。
這位卻能憑藉一己之力,力壓族中數十天之驕子。
可見其心性手腕,有多出類拔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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