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隆徽帝心裏。
就算很少去見小七,這個兒子的存在,終究與其他皇子公主是不同的。
所以。
被小七看重的人。
他也願意給三分重視。
一個宮婢,哪裏就值得堂堂皇子這般對待了。
既然做到這一步,隆徽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小七這是要抬舉那個小婢女。
其目的,是想把人留在身邊。
並且還要給予名分。
至於那小婢女能做到哪一步,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
奴兒城。
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穿着粗木麻衣的女孩子,步入房中。
裏面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咳嗽聲。
「阿娘」
杏兒上前,為她倒了杯水。
榻上的女子面容枯槁,臉色蠟黃。
雙頰卻泛着不自然的紅。
「又來搶東西了?」中年女子氣息不穩的問道。
杏兒冷着臉點頭。
「阿娘別擔心,我還藏了一點了,夠咱們吃些日子的了。」
病弱女子眼神不捨得看着面前的女兒。
她明白自己的病,治不好的。
現在活着對女兒就是一種拖累。
「杏兒,鴻爺不是看中你了嘛,你去吧。」
鴻爺是奴兒城的老鰥夫。
聽說年輕時到處走南闖北的,見識極廣。
她的女兒有一身不輸給男兒的大力,偶然被鴻爺看到。
對方便想收杏兒做弟子。
杏兒顧及她的身子,拒絕了。
可是現在,她不想拖累女兒了。
「阿娘別多想,我不想去。」
杏兒道:「天色不早了,我去準備飯菜,阿娘您多睡會兒。」
病弱女子躺下,看着女兒離去的背影,濕了眼眶。
奴兒城,曾屬於大昭。
是北郡七城之一。
曾經這裏不叫奴兒城,而是碎風城。
後落入蠻族之手,取了這樣的名字。
北郡七城的老百姓,在蠻族眼裏是奴隸。
他們動輒跑來這裏燒殺掠奪,猶如蝗蟲過境。
後來北郡七城送給北離,這些老百姓依舊被人防着。
周邊的官匪,亦是三天兩頭的來劫掠物資。
打仗時男人如同牲口般驅趕着,不拘老人孩子。
只要能跑能跳,都逃不掉上戰場的命運。
而但凡有點姿色的女人,更是毫無保障。
七城的百姓,這幾十年來,過的水深火熱。
次日清晨。
杏兒習慣性的來伺候母親洗漱。
進門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的母親居然高懸在房梁之上。
「啊,啊」
杏兒張嘴,卻好似被人攥住脖頸,發不出動靜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三步並兩步的衝上前。
「阿娘,阿娘」
杏兒顫抖的將母親抱下來。
摸着她冰涼的身子,人整個人都懵了。
以至於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她是有父兄的。
只是父兄在去年的交戰中,死在了戰場上。
一個銅板的撫恤銀都看不到。
母親的身子本就不好。
得知父兄死訊,直接病倒了。
如今。
天大地大,似乎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杏兒娘沒了。
左鄰右舍幫着簡單處理了喪事。
「想通了?」
奴兒城某處院落。
鴻爺靜靜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面無表情,眼神無光。
尤似行屍走肉。
杏兒緊握拳頭。
咬牙道:「想通了。」
「噗通!」
杏兒跪倒在地。
對着鴻爺「哐哐」磕頭。
幾下,磕頭紅了。
再幾下,磕頭滲出了鮮血。
又一個響頭磕下去,額頭觸碰到軟物。
鴻爺將手掌墊在她的額頭下。
把人攙扶起來。
「既然磕了頭,我便收下你。」
鴻爺道:「家裏日後的雜事,都交給你了。」
杏兒點頭。
只是雜事,她力氣大,在家裏做習慣了。
「你的力氣,比之男子都要大上許多。」
鴻爺把人帶到正堂。
「正好我會些拳腳功夫,路數比較霸道,很適合你。」
「自此你便是我的衣缽傳人了。」
杏兒再次跪地。
「師父!」
鴻爺點頭,「今日你先好好休息,咱們明日開始。」
這一夜,杏兒幾乎是睜着眼熬過來的。
鴻爺起身,看到庭院被打掃的很乾淨。
角落的柴劈好了。
水缸灌滿了水。
杏兒端着飯食出來。「師父,用膳食了。」
她的行動能力,超出了鴻爺的預料。
用膳時,鴻爺看着她。
「為何想學武了?」
杏兒抿唇。
「我娘為了不拖累我,前幾日吊死在房樑上。」
「師父,我想把那些欺壓百姓的官匪,都殺個乾淨。」
「他們不管我們老百姓的死我,我也不願意看着他們活的痛快。」
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意。
鴻爺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天下皆是如此。」
鴻爺嘆息道:「他們連眼前的苦難都能視而不見,更別說是尋常老百姓的死活了。」
師徒倆用過膳食。
鴻爺帶着她帶到一個房間。
裏面放着十幾種兵器。
「試試看!」
鴻爺道。
杏兒上前,看着這些兵器。
先拿起一把劍。
揮舞兩下,擱置。
一番選擇後。
鴻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你確定?」
鴻爺看着小姑娘手裏的長槊,有點複雜。
這把槊大概有三米長,屬於重兵器。
倒也適合這丫頭。
畢竟她的力氣,等同於成年男子的兩三倍左右。
杏兒本來覺得挺好的。
然看着師父的眼神,有點不確定了。
她猶豫着,選擇旁邊的兩隻大鐵錘。
鴻爺:「」
他輕吐一口濁氣,道:「你的意思呢?」
杏兒將兩種兵器分別顛了顛。
道:「師父,我選這個。」
她揮舞着手中的兩隻大鐵錘。
比槊更有分量。
握在手裏很有安全感。
鴻爺:「依你!」
杏兒在學武一道,捨得下功夫。
幾乎往死里練。
中途,鴻爺想教她習字。
發現這丫頭是半點都不開竅,只是她的名字就教了半個月。
鴻爺百感交集。
他想培養這丫頭成為一個將帥之才。
結果講解一番,她在用兵伐謀一道,毫無天賦。
如此,她只能成為一把利器,被人攥在手中的工具。
把一些預設的未來告知杏兒。
她沉默許久。
道:「師父,我不在乎,只要能殺了這些畜生,我可以的。」
她恨吶。
恨那些當官的,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奴兒城的老百姓。
他們本就活的艱難了。
不指望那些狗官善待他們,至少也不要來燒殺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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