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這麼晚回來?」
曲桑桑看到猶如爬蟲一般。
弓着腰,耷拉着雙臂回來的應慄慄。
趕忙走上前去,伸手攙扶了她一把。
應慄慄仰頭,疲憊的扯了扯嘴唇。
發現連笑容都頗為費力。
「榨乾了最後一點力氣。」
她回到西廂,一屁股坐在椅子裏。
整個人都癱了。
曲桑桑不贊同的道:「晚膳後就不該再去習武。」
說着,讓婢女去準備熱水,讓她沐浴。
三兩下拔掉衣服,她整個人沉入水中。
婢女在旁邊守着,生怕她就這麼睡過去。
淹死在浴桶里。
「師姐,我與你不同的。」
她趴在浴桶邊緣,由着婢女幫她洗髮搓背。
「你出身世家,自小就千嬌百寵,父母兄長在側。」
「我只能靠自己了。」
「師姐,我可能野心有點大。」
「總想着,這一輩子要給這個世界留下點什麼。」
「哪怕是隻言片語,也足夠了。」
婢女的手勁很巧,她舒服的嘆息一聲。
「史書工筆,寥寥幾個字,便是一個人的一生。」
「我不想成為無數宮女中的一位,毫無存在的價值。」
「亦不想成為某個男人的後宅妻眷,連被提到的意義都沒有。」
「師姐」
她眼神專注的看着曲桑桑。
「我想在男人為主導的規則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曲桑桑張張嘴。
卻不知該說什麼。
她勾唇笑了笑。
「師姐,每個人都有他的活法。」
「你堅持你的,我堅持我的。」
「我們之間這段姐妹情分,不會輕易斷掉的。」
**
可能是被應慄慄的話給「刺激」到了。
一旬結束,她準備回宮。
再次收到了曲桑桑親手縫製的衣衫。
應慄慄:「」
這姑娘,也太好了吧。
恨自己不是男兒身,否則非娶了她不可。
容清璋:「」
還真是。
每次來接她,都有全新的體驗呢。
「殿下,我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廢了。」
她癱在車駕內,全身好似沒了骨頭。
坐沒坐相。
容清璋也沒糾正她的坐姿。
「學的如何?」
「特別努力!」
應慄慄道:「唐千戶操練起來,都沒把我當人看。」
「每晚結束,我比那耕地的老牛都慘。」
「恨不得爬回房中。」
容清璋挑眉,「鎮北軍的唐錚?」
難怪。
應慄慄點頭如搗蒜,「就是這大魔頭。」
嘴上譴責着。
心裏還是很感激唐千戶的。
她這一旬的進步很快。
雖說在和他拳腳演練時,身子依舊被揍的青一塊紫一塊。
好歹沒有第一天那麼疼了。
容清璋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
輕笑道:「千戶」
「」
應慄慄被他的這聲低喃嚇了一跳。
忙道:「殿下,咱不至於,不至於」
容清璋眼神嫌棄的瞥了她一眼。
「你當本殿下是嗜殺成性之人?」
殺他,的確不至於。
如今也算是小栗子的半師。
真要殺了,這小傻子還不得和他鬧騰?
即便不鬧騰,賭氣也不行。
應慄慄忙討好道:「怎麼會呢,我們家殿下最是心善之人。」
這位可是個病嬌啊。
而且是堂堂皇子。
真要殺人,還在乎狗屁的理由?
比如她。
遇到一些挑釁之人,也想過自己能大殺四方。
直接一刀解決掉對方。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
殺人這種事,對目前的應慄慄來說。
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她相信自己會克服的。
終有一日,踏上那血腥戰場。
不是她死,便是敵人死。
容清璋不止一次聽到「病嬌」這個詞了。
他不是很能理解。
可多多少少能意會幾分。
——有病,且矯情?
「殿下,您這身份,沒必要親自來接我的。」
這兩次都是他來接自己。
應慄慄有點受寵若驚。
皇子和宮女,這組合怎麼看怎麼彆扭。
容清璋冷笑:「本殿不來接你,你覺得自己能從正德門走到關雎宮?」
這一路的距離可不短。
宮裏表面和諧,背地裏最會捧高踩低。
別人看她稍微不順眼。
這小傻子恐怕都沒命走到關雎宮。
馬車經過一處宮室。
一道高喊響起。
「停下!」
很快,車簾掀開,一位漂亮的少年鑽了進來。
可不就是六殿下嘛。
容清桓一進來,視線便緊緊的黏在應慄慄身上。
不等人反應。
一陣疼痛,從臉頰傳來。
「嘶——」
應慄慄疼到倒抽冷氣,下意識的把這隻狗爪子拍開。
容清桓瞪眼。
「喲呵,醜丫頭好膽,居然敢打本殿下。」
應慄慄:「」
特娘的,到底是誰先手賤的。
現在居然反咬一口。
她見過血口噴人的。
沒見過含這麼多血噴人的。
先撩者賤,懂不懂!
容清桓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醜丫頭。
他揉揉手,道:「怎麼更丑了?」
應慄慄背過身。
給了這狗東西一個後腦勺。
容清桓笑眯眯的撥弄了一下,她頭頂的髮髻。
「不光丑了,脾氣也更大了。」
撩撥了幾下。
容清桓雙手交疊枕在腦後,甚至雙腿。
「還是你們舒服,不像本殿,日日都要去西閣讀書。」
煩死了。
他又不想做博士,更不想當書法家或者別的大家。
只想當個混吃等死的逍遙皇子。
讀的哪門子書啊。
應慄慄好懸沒被氣笑了。
「六殿下,天下多少人想讀書還沒得讀呢。」
如今,讀書可是權貴們的遊戲。
普通百姓,別說讀書了。
從生到死,甚至都看不到書是什麼樣子。
階級上升通道,被權貴把持。
但凡有天賦的農家學子,要麼成為他們的附庸,要麼只能一輩子看不到希望。
科舉更是成了權貴們篩選門徒的手段。
真是可悲。
權力本身沒有對錯,使用權力的人,才分正邪。
愚民政策的確有利於統治階級的管理。
可歷史的發展已經證實,這種方法是錯誤的。
大清,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在應慄慄看來,這些吸附在國家脈搏上吸血的蛀蟲。
必須剷除。
或許她有些極端了。
氣頭上嘛,無法客觀。
容清桓懶洋洋的笑道:「讀啊,他們不讀書又不是本殿下的錯。」
應慄慄沉默。
她知道,有些人是沒辦法溝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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