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
容清璋在黑夜中睜開眼。
寢宮門打開,一抹光亮瞬間溢出。
照亮了身前的一點空間。
來到外殿小榻前,站定。
燭火靠近,將小傻子那蹙眉入睡的模樣,納入瞳仁。
「睡姿還是如此不雅。」
容清璋低語,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
「」
小傻子沒醒,睡的很沉。
「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垂眸看了她一會兒,轉身走了出去。
站在夜風凜冽的廊下,一個黑衣人出現,單膝跪地。
「殿下!」
「之前發生了何事。」容清璋問。
黑衣人道:「她被兩名宮婢堵在柴房中毆打。」
容清璋勾唇,笑容染上冷冽。
「去後殿。」他抬腳沿着迴廊走向左邊,「再將那兩人給本殿下帶來。」
「是!」
**
「參見殿下!」
兩人提心弔膽的被帶進來,一眼看到高坐主位的七殿下。
她們慌忙跪下,顫聲問安。
容清璋手中把玩着一塊玉佩,抬起眼皮,冷冷的瞧着她們。
「說說吧,小栗子如何招惹到你們了。」
聽琴和聽雨猛地抖了一下。
暗暗咬牙。
沒想到那賤蹄子真的敢到殿下面前告狀。
看來之前是打的輕了。
早知道該打死她的。
「奴婢不敢。」聽琴忙不迭的磕頭。
她在關雎宮伺候多年,想不到殿下真的會為那小傻子出頭。
容清璋聲音含笑,「哦,不敢?」
好的很。
他本非善類,關雎宮作為他目前唯一的容身之所,絕不允許有超出掌控的存在。
如今這兩人背地裏對小傻子拳打腳踢。
當着他的面還敢欺瞞。
這是壓根沒把他這個主子,放在眼裏。
如何能饒。
說是給小傻子出氣,更多的是對這兩人的厭惡。
不守規矩,不知分寸,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欺辱他的人。
死不足惜!
聽琴和聽雨匍匐在地,全身顫抖到停不下來。
「刑烈!」
他指着聽琴,「拖下去,送入獸園。」
聽琴:「」
獸園,是天子玩樂之所。
裏面飼養着無數的珍禽猛獸,其中以猛獸居多,虎豹皆有。
這些猛獸常年以生鮮血肉餵養,野性不泯。
殿下這是要將她送入獸口吞食?
一剎那,她的整顆心臟,險些從胸膛跳出來。
「殿下,不要,求求您,陛下,奴婢知錯了」
她哪裏還顧得上其他,驚懼的用力磕頭求饒。
每一下,都能聽到那觸及到地面的碰撞聲。
很快便染血當場。
「殿下,奴婢真的知錯了,念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求殿下饒了奴婢吧,殿下,奴婢真的不想死,求您了殿下」
此時的聽琴涕泗橫流,瀕臨死亡的恐懼,嚇得她近乎暈厥。
而旁邊的聽雨已經全身僵硬,她害怕下一個被送去獸口的便是自己。
「殿下,奴婢說。」
聽雨抖若篩糠。
「今夜在小廚房看到冬香」
「她叫應慄慄。」容清璋打斷他的話。
聲音不疾不徐,卻讓聽雨膽戰心寒。
「是,是是是」聽雨哪裏還顧及這些,她現在只想活下去。
同時心中也恨極了聽琴。
若非她在旁慫恿,自己怎會落得今日的地步。
「聽琴說,應慄慄搶走了香屏姐姐貼身伺候殿下的機會,還說這是國公爺送進宮,將來給您留的暖床婢女,她心中不忿,故而打了應慄慄。」
容清璋微微皺眉。
他被「暖床婢女」這四個字,噁心到了。
小傻子是舅舅送給他的。
同時這小傻子心性單純,有她在,能讓他在這詭譎皇宮得到片刻的安寧。
暖床婢女?
莫說他年紀還小。
即便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他想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
何故要碰應慄慄。
「刑烈,把香屏帶來。」
聲音從暗處傳來,猶如鬼魅,「是!」
不多時,一個身穿淺藍色宮女服侍的女子進來。
她就是香屏。
今年剛滿二十歲,在關雎宮伺候了六年。
香屏相貌清秀,性格穩重,做事也妥帖麻利。
在應慄慄入宮前,她一直都在容清璋身邊伺候。
「殿下!」
香屏福身請安。
「不知深夜喚奴婢前來,所為何事?」
容清璋曲肘撐着下頜,眼神落在香屏身上。
「本殿下不知,這關雎宮何時成了你的地盤了。」
只是被調離了他的身邊,居然有宮婢敢對小傻子下狠手。
若將她趕出關雎宮,她們豈不是敢要了小傻子的命?
香屏慌忙跪地。
「殿下,奴婢不知殿下何意,請殿下明鑑。」
「呵!」
容清璋起身,步下高位,踱步走到她面前。
「明鑑?」
伸手勾起香屏的下巴,與她目光對視。
「本殿下貼身侍奉的位置,何時非你不可了?」
「在這關雎宮裏,本殿下想用誰,便用誰。」
「你不過一區區奴婢,居然敢縱容他人,碰本殿下的人。」
鬆開香屏,衝着身邊的雙福伸出手。
雙福意會,遞上來一張雪白的絲帕。
容清璋漫不經心的擦拭着觸碰香屏的那隻手,隨即將絲帕扔到她的面前。
眉眼染霜:「誰給你的膽子。」
香屏心中恐懼萬分,咬牙磕頭。
「殿下,奴婢絕對沒做任何逾矩之事,也從未向人抱怨,若旁人做了什麼,與奴婢無關啊,請殿下明察。」
容清璋懶理她的話,轉身走回高位,重新落座。
俯瞰這三人,眼神裏帶着漠然與狠辣。
「這兩個,送入獸園,親眼盯着,不留活口。至於香屏」
聽琴和聽雨傻了眼。
尤其是聽雨,她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猶如一攤爛肉,癱軟在地。
「殿下,不要,不要啊」
她真的只是被慫恿的,不是主謀啊。
不等她們再求饒,下一刻,兩名禁軍出現,將她們帶走了。
順便,還堵住了那求饒的話語。
那嗚咽聲,被初春的夜風席捲而過,瞬間吹散。
殿內,一片死寂。
香屏跪在地上,不敢看上首的七殿下。
此時她的後背被冷汗浸染,一片濡濕,整個人如墜寒窖。
「杖三十,罰俸一年!」
「元嬤嬤御下不嚴,罰俸半年。」
少年清澈的嗓音響起,比之那外邊的凜凜夜風都要冷。
語畢,起身離開。
香屏滿心苦澀,額頭觸地,「奴婢謝殿下不殺之恩。」
她不知能不能熬得住三十杖。
至少不用死於獸口。
也算殿下開恩了。
只是,她到底伺候了七殿下四年之久。
一直覺得自己也算是有三分體面。
孰料,只因一場無妄之災。
將她一瞬間,打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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