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人犀注意到殷羅的目光,朝他們所在的南一室看來,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着紅裙的少女,她生得極好,彎眉鳳眼俏鼻朱唇,頭髮烏黑膚色白皙,那金花紅裙穿在她身上,襯得明艷起來。可她望着聶人犀時,眼睛微微眯着,有算計和打量從中溢了出來,上挑的眉就算是有意斂着,也不難看出她是個凌厲並且懶散的人那種懶散,就與池夜身上的如出一轍。
她旁邊的少年則是一身月白色的長袍,頭髮用了一根玉釵束起來,聶人犀在看向他寬大的袖子時愣了愣,聶人犀在上京這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樣式的衣袖,他衣袖很是寬大,並且在袖口上織繡了如意銀紋,即便離得遠,聶人犀也能看出那如意銀紋上有涌動的浮光,這不是常裝該有的袖子,聶人犀皺了皺眉,可上京的官服他也見過,也並不是如此。
少年人男生女相,若是乍一看,還真與紅衣少女有些相似,但要是細看,就能看出,他的眉眼微平,遠不如紅衣少女那樣張揚,他生就一雙清水樣的眼睛,鼻樑猶如冰刻,嘴角微微上揚,不笑面上也顯得溫和。
聶人犀勾了勾唇,這便是殷家姐弟?聽說殷家進京的那八輛馬車中全是木箱,那木箱之中全是古董金銀,也不知馬上開始的拍賣,是否會因為他們的到來,拍價高出一翻?
聶人犀骨子的商人血脈蠢蠢欲動,他抬手收了摺扇,輕拍桌案上的一塊紫檀木塊,剎那間場內安靜下來。
他淺笑着環視眾人,「今日聽閒樓將推出三件拍品,還是按往日的規矩,價高者得。」
聶人犀招手,有小廝端着一個被白色羅帕蓋着的東西走上圓台,放到了桌案上,他輕輕將羅帕掀開,又對着眾人微笑,而後將那托盤舉起,對着場內展示,「第一件,東陵玉蓮。起拍價,三百兩銀子。」
托盤上是一塊用東陵玉雕琢而成的盛放的蓮花,遠看便渾厚又通透,成色極佳。
八方座上馬上有人出價,「三百五十兩!」
小二也立馬跟着報價:「上京吳尚書府,出價三百五十兩——」
「四百兩!」
「北三室,上京花神閣季家,出價四百兩——」
「四百五十兩!」
「東二室,上京周參軍府,出價四百五十兩——」
「五百兩!」
「白州魏家,出價五百兩——」
「五百五十兩!」
「」
廳內的報價此起彼伏,南一室里玉如意扶額望向殷羅,「你想要嗎?東陵玉,蓮花。」
殷羅不感興趣,「我叫殷荷瀾,不叫殷蓮瀾。」
玉如意點了點頭,卻突然報價,「八百兩——」
小二馬上高呼:「南一室,上京殷府,出價八百兩——」
殷羅皺眉看向玉如意,「你是不是傻子?剛人家才出到六百兩,別人抬價都是五十兩,你一抬二百兩?」她頓了頓,很不理解,「而且就這種成色的東陵玉,你不是有座壓財山?拍這做什麼?」
玉如意不懷好意地笑了,「方才問你,你既說不要,我自然也沒打算要咯,不過來都來了,總要玩玩的,就當幫聽閒樓抬個價了。」
場上寂靜了一瞬,北三室的人又報了價:「九百兩!」
「北三室,上京花神閣季家,出價九百兩——」
玉如意呼出一口氣,「一千兩——」
「南一室,上京殷府,出價一千兩——」
廳中八方座上已經有人朝他們看過來,議論聲越發大了,「這就是三日前剛到上京的殷府?」
「可真是大手筆啊」
「就是,這一塊東陵玉,竟然出價一千兩!」
「」
玉如意換了個茶杯繼續喝茶,全當沒聽見這些話語。
恰在此時,北三室又出了價:「一千二百兩!」
小二激動報價,聲音都有些顫抖,「北三室,上京花神閣季家,出價一千二百兩——」
議論聲中的主角又成了季家,「這花神閣季家是要幹什麼?」
「是啊,這季家在上京雖然算得上是有名的富商,但也不至於花這麼多買塊玉吧?」
「或許人季家是不蒸饅頭爭口氣呢?」
殷羅聽到這些彎了彎眉眼,嘴角勾起興味:「我怎麼不知道,這季家什麼時候惹到六公子了,你竟如此逼人家?」
玉如意冷哼一聲,「惹到我的是花神閣,去年冬日,我好不容易從東海找到了一批珍珠,打算買來給玉釵閣做花簪點綴,誰知道竟然被這花神閣截了胡,他們要將這批珍珠磨碎做成脂粉!害的我白給東海那商鋪付了定銀,足足三百兩呢!」玉如意喝了口茶潤了潤因生氣發乾的喉嚨,朝殷羅笑了笑,「今日有了機會,我必要給他們添堵!阿姐不知,這花神閣里有三十六櫃枱,分別以花命名,聽聞月底便是那蓮掌柜的生辰了。我猜,今日來拍賣的是季家的小輩,是打定主意要將這東陵玉蓮帶回去給蓮掌柜做生辰賀禮的。」
玉如意笑得雙眼微眯,「若是這蓮掌柜知道,他們是花了一千二百兩銀子拍到的這東陵玉,還有沒有過生辰的心了」
殷羅撇嘴,若比起陰損小氣,她認識的人里,還真沒有一個能比得過玉如意的
圓台上的聶人犀朝兩人看過來,眼含笑意。看來,他剛才想的沒有錯,這殷家姐弟果然將這塊東陵玉抬得超過了原本的市價
拍賣場內長時間的靜寂後,聶人犀體面的笑着拿起紫檀木拍了一下桌案,「第一件拍品,由花神閣季家拍得,拍價一千二百兩白銀。」
小二很快端上了第二件拍品,聶人犀掀開羅帕,向眾人介紹着:「第二件拍品,融血銀盞。起拍價,五百兩銀子。」
那是一盞純銀做成的六棱藥盞,上面有些鮮紅的暗紋,在光照下隱隱涌動。
「融血銀盞?!竟然在聽閒樓?!」
「是那個能療傷祛毒的藥盞嗎?」
「當然!融血銀盞,世間至此一隻!」
「」
而殷羅看見融血銀盞時就站起了身,玉如意也皺眉看着台上,輕聲發問:「這就是二哥一直在找的融血銀盞?」
殷羅頷首,望向玉如意,一改平日的輕佻浪蕩,神色有些鄭重,「你在上京有多少能動用的銀子?」
玉如意為難地抿了抿唇,「我沒有銀子。」他眨了眨眼,「阿姐,你是知道我的,我的銀子,除了做衣服之外,都換成了金子。」
殷羅淺笑,不過笑得很敷衍,她抬了抬下巴,「替二哥拿下它。」
玉如意點頭,「好的阿姐,」隨後便報了價,「我出一百兩黃金!」
殷羅聽到這價皺了皺眉,不過終究沒有說什麼。
小二再次激動報價:「南一室,上京殷府,出價一百兩黃金——」
剎那間廳上的人又朝這邊看來,「他說多少?一百兩?黃金?!」
「這直接翻了一番啊!」
「這殷家到底什麼來頭?一百兩黃金說出就出?」
「」
「你可能出多了。」殷羅語氣不咸不淡。
玉如意不以為然,「也許有人出的比我更多呢。」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南一室西面的南二室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一百二十兩黃金!」
小二更加激動:「南二室,翠州閔家,出價一百二十兩黃金——」
殷羅聞言微微蹙眉,她看向玉如意,玉如意也朝她看過來,兩人對視時,都從彼此眼裏望見了疑惑。
玉如意繼續加價,「一百五十兩黃金!」
小二袖子中的手都顫抖了:「南一室,上京殷府,出價一百五十兩黃金——」
南二室里的人仍然不罷休,「二百兩黃金!」
小二報價的嗓音已然不穩:「南二室,翠州閔家,出價二百兩黃金——」
「這翠州閔家這麼有錢?」
「不知道啊,閔家深居簡出的,在翠州名望也不大啊」
「再怎麼樣,別忘了,人家閔家可是皇親,正經八百的!」
「對啊,當今的二公主和五皇子,母族不就是翠州閔家?」
「」
殷羅聽到此處,腦海里浮現出今日剛入聽閒樓在會賢廳看見的那個鵝黃色衣裙的少女。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南二室里的,應該是現在的大梁二公主明昉,而不是什麼閔家子女。
玉如意也茅塞頓開,但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遲疑地看向殷羅,「阿姐,我是加價還是不加價?」
殷羅眯了眯眼,道:「我來。」
她望向台上報價的小二,「二百二十兩黃金!」
「南一室,上京殷府,出價二百二十兩黃金——」
南二室立馬傳來聲音,「二百四十兩黃金!」
「南二室,翠州閔家,出價二百四十兩黃金——」
聶人犀向南一室望來,他能看出紅衣少女眉頭微蹙,似乎真的想拍到這融血銀盞。他又望向南二室,鵝黃色衣裙的少女已經站起了身,微仰頭,神情十分認真
不知怎麼,圓台上的聶人犀竟然感覺有些左右為難?於是他不再看這兩室,而是開始低頭擺弄自己手中的扇子。
廳中人仍然議論不停,這第二場拍賣似乎是為南一室和南二室開設的,他們叫出的價格愈發得高了,高到可以買下上京一座極好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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