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長孫 108.正文正,完

    &這樣做當然是對的,」祁青遠大義凜然的堅定道:「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不娶無子,絕先祖祀,大不孝也。你沒錯,錯的是夏炳元。」

    &意曲從、絕先祖祀……」夏信鴻眼裏閃過一絲光亮,反覆輕喃這兩句話,管大將軍讚許地看了眼祁青遠,感慨道:「若是信鴻能在聖上面前,擲地有聲的說出這一番話,想必聖上定會網開一面。」

    夏信鴻緩緩點了點頭,直起了腰,整了整衣袖,朝管大將軍深深行了一禮,又轉身朝祁青遠拱了拱手,嚅了嚅唇,道:「多謝姨父,多謝青遠,信鴻明白了。」

    祁青遠長長吐出一口氣,看着終於恢復了些精神氣兒的夏信鴻,波瀾起伏的心跳,終於平緩了些,他還真擔心夏心鴻把自己困到死胡同里去了。

    一邊是母親的喊冤枉死,一邊是父親的教養之恩,又加上夏炳元的秘密泄題,夏信鴻不管不顧地從夏炳元書房裏,偷出夏炳元參與舞弊的證據,又當街挑撥舉子們鬧起來,是真的有魚死網破的心情。

    若不是管大將軍的人及時把夏信鴻帶了回來,不知道會出些什麼事兒,雖然已經攤上科舉舞弊這個驚天霹靂了,但有管大將軍籌謀幫襯,想來能保全夏信鴻一二。

    管大將軍緊鎖的眉,終於鬆動了些,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營房外傳來陣陣敲門聲,管大將軍一邊收拾桌案上的東西,一邊揚聲道:「進來。」

    管大將軍的親兵推門而入,恭聲稟報道:「將軍,夏大人已經在那邊等着了。」

    &管大將軍揮退親兵,把那本記錄舞弊之人名單的小冊子,和另一本厚厚的本子,貼身放在胸口,起身朝夏信鴻說道:「走吧,去會會你那豹膽熊心的爹。」

    夏信鴻晃了晃神,吶吶的點點頭,雙腿卻像是灌滿了鉛一般,舉步維艱,祁青遠見夏信鴻額頭上爆起了青筋,拍了拍他的肩,嘆息道:「可還記得當年你第一次,向我和霄翰說起你母親之事時,所下的決心?」

    &得,落子無悔!」夏信鴻閉了閉眼,一字一句道。

    &啊,」祁青遠唏噓道:「落子無悔,該來的始終要來,走吧。」

    夏信鴻扯了扯嘴角,到底沒有反駁,抬腳跟在了管大將軍身後,祁青遠也緊隨其後,剛踏出營房門,管大將軍卻皺着眉回頭道:「青遠就不用跟着去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府吧,今日本是你休沐的日子。」

    祁青遠一愣,明白管大將軍不想他看到,他私下的那些手段,畢竟他還是皇家女婿,管大將軍選擇庇佑夏信鴻,必定會在武順帝面前隱瞞一二。

    若不是管大將軍相信他與夏信鴻之間的情誼,還有之前誤會了,他也摻和到了舉子鬧事的事兒中,壓根兒就不會告知他科舉舞弊的事。

    現在祁青遠把夏信鴻安撫好了,剩下的就是如何拿捏夏炳元,管大將軍胸有成竹,不讓祁青遠跟着去,一來是為了祁青遠好,二來夏炳元父子的對峙,祁青遠這個外人,也不宜插手。

    可祁青遠都一腳□□來了,管大將軍這時候不讓他參與了,心裏如有貓抓似的,急道:「大將軍,末將……」

    &了,」管大將軍揮揮手,領着夏信鴻跨步往外走,意味深長的道:「天賜良機,時間緊迫啊。」

    祁青遠一滯,下意識的琢磨管大將軍的話,機會難得?什麼機會?

    電光火石間,祁青遠猛地想起那個名單,潘則憲、駱志……

    潘則憲的父親是地方封疆大吏,與駱志的父親曾是同窗好友;而駱志出生吏部尚書府,駱家與承恩侯府越家是姻親,一向是禮親王的左膀右臂。

    夏炳元官拜禮部侍郎,他那本冊子上記錄的舞弊名單,潘駱二人赫赫在列,也就是說,潘家和駱家都參與了舞弊案。

    一個封疆大吏、一個吏部尚書、一個禮部侍郎,這幾人可都是禮親王陣營里至關重要的人物,那禮親王到底有沒有參與到舞弊案里來?還是說,禮親王才是幕後主使之人,科舉舞弊,就是為了給禮親王一系培植人才?

    祁青遠被迎面吹來的涼風,凍得一哆嗦,等他從思緒里晃過神來時,管大將軍已經帶着夏信鴻出了神機營。

    既然現在舞弊一案還沒爆出來,管大將軍為了庇佑夏信鴻,既然已經打算逼着夏炳元自首,自不會把夏炳元請到神機營來,徒留話柄。

    等祁青遠出了神機營時,已經看不到管大將軍和夏信鴻的人影了,祁青遠再想跟着去也沒辦法,只好調轉馬頭,往太師府而去。

    武順二十四年三月初一,恩科皇榜公佈的當日,數百舉子聚眾鬥毆;是夜,禮部侍郎夏炳元攜子夏信鴻,星夜求見武順帝。

    夏炳元一見到武順帝,就脫下官服、摘下官帽請罪,痛哭流涕的主動坦白,自己參與了科舉舞弊一案,不僅招出了吏部尚書駱國琇、國子監祭丞魏邦磷、翰林大儒蔡興鵬等同謀,還提供了一份參與作弊舉子的名單。


    武順帝震怒,當場把夏炳元打入了天牢,派出神機營精銳,連夜鎖拿了包括吏部尚書在內,涉案的四十三人,嚴刑審問。

    一大批官員和金榜題名舉子的突然入獄,在帝都掀起了驚濤駭浪,有夏炳元的作供,加上嚴刑審問,不出一天,涉案之人紛紛招供。

    武順帝在拿到吏部尚書和國子監祭丞的供詞後,一邊下旨宣佈今科科考成績作廢,禮部擇日重啟恩科;一邊密派神龍衛,把還在護國寺為先太后祈福的禮親王□□起來。

    禮親王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只是打着孝順太后,為太后祈福的名號,來護國寺祈福而已,就錯過了一場南北舉子間的毆鬥,錯過了一場父子之間的較量,葬送了他的所有。

    之前刺殺一事,武順帝還能看在先太后,和越貴妃的情面上,為他擦屁股,現在科舉舞弊不僅是在結黨營私,還是在動搖大趙的國本。

    武順帝豈可再輕饒!

    夏炳元的突然反水,打了禮親王一系,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涉案之人紛紛入獄,禮王府在風雨飄搖之際,因禮親王在護國寺被秘密軟禁,無人主持,早已方寸大亂。

    禮親王最信任的心腹幕僚薛晉,在連派三撥人往護國寺送消息,皆石沉大海之後,暗中收拾好包袱準備潛逃,卻被守在暗處的,神機營官兵抓了個正着。

    薛晉是禮王府第一個被抓之人,在帝都人還在為科舉舞弊一事,紛紛側目之時,薛晉被抓進神機營不到四個時辰,招供了。

    不僅招了禮親王與科舉舞弊案有關,還招出了兩年前榮親王和懷安公主,遇刺一案的主謀也是禮親王。

    神機營根據薛晉的口供,重新審問了當時護衛榮親王至護國寺的,禁衛軍營總馮凱旋,因有薛晉的指證,馮凱旋在嚴刑之下,終於承認當年是他,在禁衛軍的午膳中下了迷藥,並供認出,是受了禮親王長史的指使。

    武順帝在收到神機營呈上的口供之後,秘密處死馮凱旋,不再留情的派兵包圍了禮王府,並下旨鎖拿禮親王進宮。

    誰也不知道武順帝和禮親王在御書房談了些什麼,只知道在禮親王出了御書房之後,面色慘白,搖搖欲墜。

    而武順帝也在召見禮親王的第二日,下達了關於科舉舞弊一案的處置。

    禮親王以舞弊科舉,結黨營私之罪,廢黜王爵,貶成庶人,幽禁在府。

    吏部尚書駱國琇、國子監祭丞魏邦磷、翰林大儒蔡興鵬等涉案之人,抄家殺頭,全族都受了牽累。

    參與科舉舞弊的一應考生,潘則憲、駱志等人也受到了嚴懲,被革去了功名不說,殺頭的殺頭,充軍的充軍,流放的流放。

    而主動自首的夏炳元,也被判處了死刑,抄沒了家財。不過比起其他幾位主謀,至少夏信鴻和夏家的確是保住了。

    在夏炳元下獄之前,武順帝問及他自首的原因時,夏炳元叩首求情道:是因為夏信鴻的赤誠忠信,喚起了他內心的良知,和自首的勇氣。

    加上夏信鴻在武順帝面前,那一番有關大忠大孝大信的對答,和管大將軍的求情,到底讓武順帝手下留了情。

    武順帝的聖旨雖然讓帝都的天空染上了血,但也極大的安撫舉子們的心,在科舉舞弊案剛爆出之時,引起了極大的震動,特別是北地的舉子,群情激憤。

    若不是武順帝及時下旨宣佈,今科的科考成績作廢,將擇日重開恩科,北地和南方落榜的舉子,都快把禮部衙門擠破了。

    直至三月二十九,恩科重開,帝都沸騰的喧囂才慢慢止了下來,祁青遠再次站在貢院門口,目送陳東行等人進了考場,才轉身回了馬車。

    馬車上懷安公主正眯眼,享受着祁青遠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尋來的特色美食,見祁青遠終於回來了,吐了吐舌頭,嬌聲問道:「剛才大表哥跟你說什麼呢,見你不停點頭。」

    祁青遠端起茶碗,潤了潤喉,隨口答道:「表兄說薛晉的那個外室子,已經派人送出帝都了,讓我放心。」

    懷安公主眨了眨眼,表示疑惑。

    祁青遠一邊吩咐車夫啟程,一邊低聲解釋道:「在夏炳元進宮自首的那個晚上,我與大表兄就去找過薛晉了,庇護他的外室子,是他招供的條件。」

    懷安公主興致缺缺的點點頭,明顯對這些事不感興趣,話音一轉,雀躍道:「莊子上都有些什麼有趣的?你先跟我講講,我還從來沒去莊子上玩過呢。」

    祁青遠颳了刮小公主挺翹的瓊鼻,把人攬到自己懷裏,低聲講訴起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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