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長孫 23.碰瓷兒

    丁貳班一共二十四人,分成了三列八行,祁青遠因着在班上年紀算小的,個子還沒發育,就坐了第二行靠窗的位置,於耿是他的同桌,至於郭金熙和鄭業兩人,個子都高高的,主動的坐到了倒數第二行。

    國子監上早課是在辰時,先生還沒到,屋子裏半大的少年都忍不住嘀嘀咕咕起來。於耿就伸長了他的身子,「青遠,你說先生嚴不嚴厲啊。給我啟蒙的先生就是一個脾氣溫和的人,也希望這個先生不要太厲害才好。」

    祁青遠壓低了聲音,「每個先生脾氣都不一樣吧,給我啟蒙的是我堂叔,脾氣就不怎麼好,我還記得剛開始寫字時,先生讓我們每天寫五十個大字,有一次我二弟偷懶只寫了三十個,那天先生就罰我們所有人站着上了一天課。」

    於耿有些驚訝,「罰你二弟一個人就行了,罰其他人幹什麼啊,你那堂叔的脾氣是不怎麼好啊。」

    祁青遠暗自吐槽,還好寧堂叔一貫奉行連坐制度,不然他在啟蒙的那幾年不知道要多受多少捉弄。他解釋道:「我堂叔說了,我們幾個都是兄弟,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所以我們在學堂都是有難同當的。」

    於耿細細的琢磨他說的話,臉上浮現出一絲羨慕,「你們家有那麼多兄弟真好,不像我,我家裏只有我一個男孩。」

    祁青遠苦笑,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正要張嘴,眼角瞄到最後一排有一個同窗收了笑容,坐直了身子,連忙向於耿丟了一個眼神,馬上擺正了身子,平視前方。就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咳嗽,教室里的嗡嗡聲一下就消失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走到了講台前,他面容略有些嚴肅,把手裏的書重重的放在講桌前後,就把雙手背在了背後,清咳了一聲,「你們都是新入國子監的學生,我知道你們在家裏都是少爺公子哥兒,可國子監不是你們擺譜放肆的地方。國子監是我們大趙的最高學府,深受皇帝陛下的重視。每三年都有不少的舉人和進士是從這裏走出去的,在這裏你們的身份不管用,只有憑實力才可以說話。」

    祁青遠對這位先生給他們的下馬威不以為意,他知道,無論在哪裏,身份都是管用的,只是國子監考察看重的是學子們的才氣而已。

    老者又接着說道,「今日是你們第一天上課,可我很不滿意,簡直毫無紀律可言。在先生沒來之前,你們應該拿着你們手中的書,早讀背誦,而不是嘰嘰喳喳的說小話,這是你們上課的地方,不是喝茶聊天的茶室。」說完眼神嚴厲的看了看幾個剛才被抓包的幾個人。

    &日念你們是初犯,就不懲罰了。」先生頓了頓,見那幾個學生都認真聽着訓的樣子,就放過了他們。

    &是你們的講經教授,你們叫我封先生即可。從今日開始,我教授你們五經。不管你們之前有沒有學過,都要重頭開始。都把《詩經》拿出來吧。」封先生顯然是一個急性子,剛訓完話學生們還呆着就開始了今日的講課。

    下面的學生都是十多歲出頭,大趙官宦子弟的啟蒙一般都是在五歲,從《千字文》、《百家姓》到《聲韻啟蒙》,六七年的時間就算學得慢的也學到了《論語》,《詩經》。

    所以一聽封先生說又要從《詩經》學着走,就有學生不願意了,坐在第三排中間的一個學生就道:「封先生,《詩經》我們都已經學過了,您還是講其他的吧。」

    下面一陣騷動,不少學生都應聲附和。

    封先生冷哼一聲,提高了聲音,「啟蒙之所以稱為啟蒙,只是打開你們的視野,開闊你們的情懷。你們會讀會背誦,也只是皮毛而已。你們有誰能真正的說出《詩經》中每首詩其真正的含義,你們又有誰知道它會以何種形式出現在科考之中。你們要是都能答出來,那你們直接就可以出現在考場之上了。」

    那位抱怨的學生被說得面紅耳赤,他只是被嬌慣的孩子,而並非不懂事理,重重的向封先生施了一禮,就鄭重的拿起了壓在幾本書最下面的《詩經》。

    祁青遠原本也有這樣的疑惑,聽了封先生的解釋才恍然大悟,國子監是以科舉為中心的,這些講經教授講課的角度也是從科舉出發。他翻開他手邊的《詩經》,搖頭晃腦的跟着先生一起朗讀。

    &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古代的老師講課,就是讀書、背書、寫字,和講解幾個方面。一般都是搖頭晃腦的讀一個時辰,然後先生把文章講解一番,就讓他們自己背和寫。

    他之前啟蒙的時候,已經把《論語》、《詩經》這兩本都學完了,四書五經中其他的幾本他也很熟悉,只是科考的除了背誦,還有策論。

    他曾經在國公府的藏書樓看過大趙的邸報,每次科考的內容都會呈現在邸報上。

    大趙的科舉沒有明清八股那麼嚴重的束縛考生的思想,但對正統儒學的理解要求嚴格,而且出的策論題目都是東拼西湊的內容,考的範圍十分廣泛。


    祁青遠一邊搖頭晃腦的念着,一邊思考着,以他的水平再在國子監認真學幾年,應該還是能考出個功名,有了功名外放謀個小官,從八品縣令做起,熬一二十年,小心不犯錯,至少能升到四五品吧。

    等老國公爺逝世,世子繼任國公,他這個庶長子就可以分家出來,到時候伍姨娘年紀也大了,就去求一求世子,把伍姨娘接出來和他一起住。

    祁青遠微笑起來,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現實的夢想。他一定可以做到的,他要的不多,只要能好好活下去,離開那個令人壓抑痛苦的地方,保護好在意的人就夠了。

    一上午的時間一晃而過,封先生的確是一位經驗老道的五經教授,講解《詩經》裏面的有些詩意時,讓祁青遠這個有着上輩子記憶的人都忍不住嘆服。

    丁三院的四人準備一起回院子裏用午膳。他們的午膳自有各自的小廝領回院子了,用了午膳還可以休息一會,下午的上課時間是在申時。

    幾人走走停停,有時打鬧幾句,有時交流一下感想,輕鬆愜意。

    &你沒長眼睛啊。」祁青遠忽的聽到有個惡狠狠的聲音傳來。他轉頭一看,就見走在他後面的於耿被一個微胖的少年推了一把。

    鄭業忙上前扶着於耿,不悅的朝那微胖少年道:「他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你又沒磕着碰着,你動什麼手。」

    那微胖的少年身邊也有幾名同伴,見狀也勸道:「彥博,算了吧,又不是什麼大事。」

    &了,要是別人的確不是什麼大事,是他的話,嘿嘿,可就沒這麼容易了。」那叫彥博的少年盯着於耿似笑非笑的說道。

    眾人一聽,看來是認識的人啊,而且似乎還有舊怨。微胖少年的同伴也不勸了,站到了他那一邊,祁青遠幾人自是站在於耿一邊的,幾人就這樣僵持着。

    於耿也不說話,臉漲得微紅,嘴角動了動,想說的話終是沒有說出來。

    祁青遠幾人皺了眉頭,郭金熙低低的在他耳邊問:「這人是你認識的?你們有什麼矛盾麼之前。」

    於耿還是沉默着,衣角被捏得緊緊的。

    微胖的少年又輕蔑的笑了幾聲,「於耿啊,幾年不見就裝不認識了啊,那行,你忘了我是吧,我可還記得你,記得清清楚楚,要不我提醒提醒你。」

    於耿聽到眼睛猛的一縮,嘴唇發抖,鄭業看不過去,大聲問那微胖的少年:「你到底想怎麼樣,直接說出來便是。」

    祁青遠此時也站了出來,不經意的說了句,「才出崇志堂不久,要是鬧起來,馬上就會驚動先生們,是你們想要的麼。」說完也不看那微胖的少年,倒是對着他的幾個同伴友好的笑了笑。

    微胖少年身旁的一個同伴,就開始勸道:「彥博,要不讓他道個歉就算了,我們還有事呢,跟他一般見識多沒趣。」

    另外兩人也贊同的點頭。那微胖的少年冷哼幾聲,不耐煩的聽勸,眼睛像刀子一樣颳了祁青遠一下,朝於耿喝道:「呵,沒想到你身邊還有聰明的人幫你,不過不知道下次見到的時候他們還願不願意站在你身邊。」

    說着帶着幾個同伴拂袖而去。

    剩下祁青遠幾人,大眼瞪着小眼,瞧着於耿漲紅着臉沉默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還是郭金熙插科打諢,拉着於耿的手,邊走邊說,「你今天真倒霉,碰到一個嚴厲的先生不說,怎麼還撞到一個胖子啊。」

    祁青遠和鄭業跟在後面,也安慰道:「是啊,於耿,你也真夠倒霉的,走路都碰到一個碰瓷兒的。」

    鄭業詫異的問了句:「什麼是碰瓷兒?」

    祁青遠見郭金熙也投來好奇的目光,於耿的情緒也緩和了些,有些尷尬的解釋道:「民間有一種說法,就是有的騙子為了騙錢,故意在人不注意的撞到人身上,然後向他們要賠償。」說完又感覺加了句,「我是聽家裏的婆子說的。」

    郭金熙哈哈大笑,撫額道:「對,那胖子就是碰瓷兒的。」

    這麼一笑,氣氛果然好多了,於耿整了整心情,嘆了口氣道:「剛才多謝你們了,等回了院子,我就把我跟郭彥博的事情跟你們說清楚。」

    ...



23.碰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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