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利的遊戲 144 塵埃落定

    說實話，高遠對升官是有思想準備的，但卻沒敢指望能得到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這個位置。

    他考慮的是，功勞再大，市委領導們頂了天賞給自己一個普通副縣長的職務，最多在工作分工上傾斜一下，比如說，把幾個重要部門交到自己手裏。

    當顧曉康說，自己被任命為縣委常委、縣政府黨組副書記、常務副縣長時，高遠有點吃驚。

    稍微想了下他又明白過來，為什麼顧曉康一直在強調，自己得到了省委領導的認可和推薦？

    原來根子在這裏。

    自己能得到重用，一定是邵逸之和柳齊打過招呼了。

    兩位長輩的支持與信任，對高遠來說沉甸甸的，他感覺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感謝省委領導和市委領導們對我的信任，感謝部長對我的支持與幫助，在新的工作崗位上，我一定會做到知責於心、擔責於身、履責於行，為全縣四十萬百姓多做好事，做實事，不辜負領導們對我的厚望與期待。」高遠表態道。

    顧曉康笑了，「你這傢伙，怪不得領導們都喜歡你，願意提拔使用你，工作能力出色就不說了，嘴皮子也怪好使的。小於，你記一下啊，在工作崗位上是否做到了知責於心、擔責於身、履責於行，就是今年底我們組織部對全市各直屬局委辦領導班子的考核標準之一。」

    「好的部長。」組織員小於連忙掏出小本本來，笑着在本子上紀錄下來。

    「部長您可別害我啊，要是讓全市幹部知道這三條建議是我給組織部提出來的，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啊？」高遠苦着臉說道。

    心情不錯的顧曉康哈哈一笑，說道：「瞎扯！哪個敢找你的茬，就是跟組織部過不去！真當娘家人不敢為自家幹部撐腰呢？」

    兩名組織員也笑了起來，望向高遠的目光都帶着羨慕。

    高遠卻撓着頭，沒接顧部長這話茬。

    顧曉康又嚴肅起來，喝了口茶後說道：「高遠同志，這次跟你進行談話，還有另一個議題。」

    高遠肅然說道：「您請說。」

    「對梧桐縣現存的領導班子成員，你的看法是什麼？」顧曉康問道。

    沉吟片刻，高遠說道：「顧部長，不瞞您說，我來梧桐縣時間不長，跟縣裏的領導們打交道不多。但是能夠看出來，泉學忠縣長和劉夢媛書記都是一心一意想為縣裏的百姓做點事實的領導。

    我給您舉兩個例子吧，去年我縣蘋果大豐收，百萬斤的果子找不到銷路，泉縣長為了此事駐紮在省城，托人托關係找門路，就是為了讓果農少受一點損失，結果累的一病不起，在省立醫院住了一周才恢復過來，病好後又立即投入到尋找銷路的工作中。」

    顧曉康點着頭，示意高遠繼續說。

    下意識地摸出煙來點了一根，抽了口後高遠嘿嘿一笑，把煙盒遞給顧曉康。

    顧曉康接過來，一看是軟中華，也樂了，「你小子有點兒存貨啊。」

    點了一根，又把煙盒遞給了小於。

    高遠解釋道：「憑我這點工資可買不起，這不是繼母過來了麼，她疼我，就從我爸手裏搶了兩條給帶了過來，就這，還囑咐我少抽一點呢。」

    「合着還是我沾了高省長的光。」聽高遠一點隱瞞身世的意思都沒有，顧曉康也把話挑明了，打趣一句後，他說道：「你繼續說說對劉夢媛同志的看法。」

    「您應該知道吧，我來了之後工作進展的非常困難。」

    「嗯，略有耳聞。」

    「其實我受到的掣肘比領導們聽說的還要嚴重很多，我剛上任那會兒，市里撥給我的那五百萬專項款就被廖金生和秦勝男惦記上了，兩人聯手在會議上對我進行狂轟亂炸，目的是逼着我打開錢袋子，開倉放糧以滿足他們的私慾。」

    抽口煙，高遠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是孤立無援的，即便有泉縣長的鼎力支持，就憑我們倆，也鬥不過在常委會上能拿到多數票的廖金生一伙人。

    眼看着我手裏的專項資金即將不保，夢媛書記挺身而出，義正言辭痛批了貪腐份子們的惡劣行徑，當眾揭露出他們不顧全大局，不為全縣老百姓着想，只顧及自己利益的卑劣目的。

    批判的廖金生、秦勝男等人啞口無言。

    李延良回來後，夢媛書記也沒有向這位梧桐縣的土皇帝低頭，面對李延良給我施加的壓力，夢媛書記堅決幫我頂住了。

    五千多萬的專項資金這才得以保全。

    至於縣裏在任的其他幾位領導，因為接觸不多，我就不好評判了。」

    聽完高遠的話，顧曉康淡然一笑，故意挖了個坑，問道：「你的意思是，由泉學忠同志接任縣委書記，劉夢媛同志接任縣長是比較符合當下梧桐縣的發展需要的？」

    高遠是個粘上毛比猴兒都精的主兒，自然不會上顧曉康的當，他連連擺手說道：「部長你不能這麼坑我啊，我可沒這麼說過，只是站在客觀角度去評價兩位領導而已。

    再者說了，由誰來擔任梧桐縣兩套班子的班長，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事兒啊，得你們這些大領導開會研究後才能決定不是？

    虧您還是組織部長呢，民主集中制的原則您都給忘了？」

    顧曉康今兒算是見識到什麼叫牙尖嘴利了，沒打到狐狸，反惹了一身騷，高遠的反擊噎得顧曉康一個字兒都吐不出來。

    兩名組織員對視一眼，沒繃住：「哈哈哈哈」

    頭一次見自家部長跟別人打嘴官司輸的這麼慘，倆人笑得臉如菊花一般燦爛綻放。

    小於還衝高遠豎起了大拇指，稱讚道：「高縣長，您真是高！」

    高遠也樂了，沖小於一抱拳，說道：「於科過獎，普通操作罷了。」

    顧曉康臉都綠了，也沒憋住，自個兒笑了起來，「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得了，你的意見我清楚了，我會把你的意見向市委王書記轉達的。」

    說完，顧曉康起身，跟高遠握手後結束了這次談話，帶着兩名組織員告辭離開。

    高遠把人送到門口，返回房間後坐下來，又點了根煙靜靜地思考着接下來的工作該如何開展。

    張婉茹和譚思源回來的時候，剛好見到了高遠沉思的畫面。

    譚思源剛想開口，被張婉茹制止了。

    「這小子迷茫了，讓他自己冷靜一會兒。」張婉茹說道。

    譚思源吐吐舌頭，不吱聲了。

    等高遠把事情捋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

    感覺到嘴裏一陣發苦，他才發現不知不覺的，一包煙全都抽完了。

    苦笑着端起水杯猛灌一氣兒，見大小美女都回來了，高遠問道：「去哪兒閒逛了？」

    張婉茹笑着說：「沒想到這家山莊設備還挺齊全的，我和思源去羽毛球館打了兩局。顧部長走了？」

    高遠說道：「走了有一會兒了。」

    張婉茹走過來坐下，又問道：「市里給你安排了個什麼官兒？」

    高遠回答道：「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

    「嚯！夠下血本兒的呀。」張婉茹也挺驚訝。

    「有功之臣不用獎那一套在當下的政治生態中早就不時興了，現在流行的是有功必獎，有罪必罰，高遠立了那麼大功勞，上面領導不可能沒有表示的。」譚思源笑着說道。

    「你說得對，常務副縣長夫人。」張婉茹打趣道。

    「呀！三姨您胡說什麼呢，誰要嫁給他了？」譚思源俏臉通紅。

    「不嫁給他你嫁給誰去？你這個小妮子啊，就會口是心非。」張婉茹很直白的揭露了譚思源的小心思。

    譚思源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來，一副默認的樣子。

    張婉茹站起身來，掏出手機往臥室里走，邊走邊說：「小遠升職這是件大事，我得跟老爺子老太太先匯報一聲，待會兒還得給你爸打電話。」

    高遠苦笑道：「三姨，別跟老太太說太多啊。」

    「明白，我辦事你放心。」張婉茹說完，把房門咔嚓一聲關緊了。

    片刻後，張婉茹又走了出來，把手機遞給高遠，說道：「老爺子讓你接電話。」

    就知道會有這一出兒。

    高遠把手機接過來，貼在耳朵上，恭敬地說道：「爺爺，是我。」

    「高遠啊，是不是感覺到有點迷茫？」高德良直言不諱地問道。

    「剛跟顧部長談完時多少有點緩不過勁來，不知道從哪裏入手開展工作。沉下心來考慮了一會兒，我想明白了。」高遠實話實說道。

    老爺子呵呵一笑，「哦？這麼說來，心態調整的很快啊，說說吧，你準備從那個點上開展工作？」

    高遠笑着說道：「對梧桐縣來說，當前最重要的工作自然是藥材基地的建設，這本來就是我負責的工作，當了這個常務副縣長以後，就更加名正言順了。

    藥材基地的建設，事關我縣百姓脫貧致富的大計，應該排除一切干擾把這項工作落到實處，此其一。

    其二，前段時間我得到一個消息，虎嶺鄉有不少小煤窯存在，這些小煤窯都是私采亂伐的，那些不法經營的黑煤窯主們簡直就是在掠奪國家財產。

    他們偷稅漏稅，破壞自然環境，於國於民百害而無一利，必須要加以整治。

    更加嚴重的是，為了爭奪礦產資源，這些人經常性罔顧國法，進行武裝性械鬥，嚴重破壞了當地百姓的日常生活，給縣裏帶來了太多不安定因素。

    所以，我打算正式上任後對小煤窯進行查封，還虎嶺鄉百姓們一個安寧的生活環境，還當地一片綠水藍天。」

    老爺子嗯了一聲，說道：「你思考的這些問題，遠遠超出我的預料了，我本以為你會迷糊一段時間，甚至剛剛提升了職務，會飄飄然幾天，就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冷靜了下來，並且對上任後的工作思路有了清晰的方向。

    小遠，好樣兒的！爺爺為你感到驕傲！好好干吧，今後有任何弄不懂或者感到困惑的問題，你直接給爺爺打電話！」

    這句分量十足的話代表了什麼，高遠太清楚了。

    一路走到今天，這才算是初步得到了老爺子的認可。

    家裏的資源，可以慢慢進行調動了。

    「好的爺爺，您也要保重身體，別太勞累了。」高遠說道。

    「嗯，就說到這兒吧。對了，抽時間給你先生打個電話，也讓他高興高興。」高德良囑咐道。

    「我知道了。」

    高德良掛斷電話。

    張婉茹決定要在梧桐縣住兩天。

    高遠自然熱烈歡迎。

    楓葉山莊是不能繼續待下去了，高遠跟葉青川見了一面，向他說明了情況。

    葉青川過來拜訪了張婉茹後，准許高遠從工作組中撤離。

    他留下來的意義也不大了，王宏偉指示，明天把李延良等人帶回江陵市進行審訊。

    也就是說，工作組明天也要撤走了。

    徵詢過張婉茹的意見後，高遠把大小美女帶回了家。

    張婉茹的身份也不方便住招待所。

    剛好家裏有兩個臥室，三姨和譚思源一人一間。

    至於高遠，就只能苦逼的繼續住招待所了。

    中藥材種植基地專項工作組仍舊在招待所辦公，他住過去也方便開展工作。

    又是一個陰雨連綿的清晨，當高遠再次踏進縣委大院裏時，幹部職工們看向他的目光變得敬重起來。

    任職文件已經下達了。

    24歲的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開創了梧桐縣歷史上的一個先河。

    大家看高遠，猶如看活着的傳奇一般，讓高遠挺不自在的。

    在一片高縣長好的問候聲中，有點懵的高遠進了電梯，上到11樓，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前。

    大門上的銘牌已經更換過了，上面寫着：副縣長辦公室。

    高遠這才回過神來，摸出鑰匙開門進去。

    剛在皮椅上落座，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看一眼來電號碼，高遠拿起話筒：「縣長好，不對，現在應該喊您書記了，泉書記好，您有啥指示嗎？」

    話筒中傳來泉學忠爽朗的笑聲：「一個稱呼而已，高縣長大可不必糾結。指示沒有，就是給你下個通知，待會兒市委組織部顧部長要下來召集大家開會，來之前顧部長專門強調了，不讓大家搞郊迎那一套，但我琢磨着，大傢伙兒是不是在大門口迎接一下啊？別讓領導誤會我們對領導們不尊重啊。」

    高遠心裏暗自吐槽，這種事情你還用得着跟我商量？自個兒做主不就行了。

    轉念一想，他明白過味兒來，泉學忠這是在向自己示好呢。

    話說他正位縣委書記的過程也挺不容易，雖說梧桐縣是個貧困縣，但上面盯着這個位置的人可是不老少。

    實權縣委書記啊，市里有資格競爭這個位置的多了不敢說，幾十個人總是有的。

    前陣子李東陽還給高遠打電話說，各個局委辦的負責人都生出了下去任職的心思，連齊采菱都想去梧桐縣繼續跟高遠搭班子了。

    高遠也沒找齊采菱求證過，最近兩人有漸漸疏遠的意思了。

    雖然競爭人數眾多，但在市委常委會上，王宏偉和陳建業堅定地站在了一起，力挺泉學忠接任梧桐縣委書記一職。

    給諸位常委的說辭也無可指摘。

    之所以這麼決定，是從維護梧桐縣穩定的大局出發，泉學忠同志對黨忠誠，對人民負責，且經受住考驗的好幹部，對這樣踏實肯乾的幹部，就應該予以重用。

    一眾常委無話可說。

    上位艱難的泉學忠自知屁股底下的椅子還不穩固，就給老搭檔打來電話發出結盟的邀請了。

    高遠笑了笑，說道：「書記，這事兒您跟劉縣長說過了嗎？她什麼意見啊？」

    含而不露的問題讓泉學忠猛地清醒過來，他不覺有些自慚形穢，是啊，劉夢媛現如今才是政府一把.手啊，繞過縣長直接跟常務副溝通，這不符合官場規則啊。

    有不尊重縣長權威的意思在裏面。

    「我這不是想着先跟你說一聲，然後再親自去請縣長的嘛。」泉學忠的解釋有點乾巴無力。

    高遠一猜就知道是這種情況，他說道：「書記，這樣吧，顧部長要來的事情，我去跟夢媛縣長說，跟她說完後接着跑一趟您辦公室，您看您方便嗎？」

    高遠是從大局出發提出的解決方案。

    縣長的權威要維護，縣委書記的面子也不能不顧及。

    他聽李東陽說，王書記雖然一舉把梧桐縣的黨政班子一把.手全給拿下了，但常委會仍然開得很激烈。

    官帽子這個東西也不能獨佔，是要雨露均沾的。

    你王宏偉和陳建業聯手拿下了書記和縣長兩個職位，其他空出來的常委名額和副縣長職務，就得給大家分一分了吧。

    所以，這次顧曉康過來，一下子送下來七名幹部。

    王宏偉急着跟高遠結盟，也不是一點都不擔心的，外來的和尚有點多啊。

    關鍵是，現在還摸不透這些和尚都是哪個方丈的人，將來的工作也不會很好做。

    聽了高遠的話，泉學忠立刻明白過來，他說道：「這個辦法好，辛苦高縣長了，我在辦公室里等你，正好趁着還有點時間，咱們也商量一下縣裏的人事安排。」

    這就相當於許願了，趁那些外來的和尚還沒熟悉梧桐縣這座廟是什麼狀況時，咱們商量商量，縣裏這些個果子該如何分啊。

    高遠樂了，立馬說道：「成，我先去見縣長，然後跟縣長一起去給書記匯報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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