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第一差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之前一直謊話連篇的來福，此時見到自己已經是死路一條了，反倒坦蕩了很多，他挺起胸膛，不卑不亢地說道：「少爺，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話好說了，畢竟我犯的錯誤實在是太嚴重了，根本不值得原諒。
我只希望少爺你，看在以往我為周家流過汗的份上，在對我下手的時候，能夠給我一個痛快的，不要讓我死得太過痛苦。」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院子裏的所有下人，聽到來福這番話，心裏都有些傷感，雖然說他之前得勢的時候，一直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但畢竟他們共事一場，如今眼看就要與他陰陽兩隔，眾人心裏一時之間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林阿嬌雖然冰雪聰明，但她從小就是一個善良的女孩，所以聽到來福這番話，心裏也不免動了惻隱之心，但她很快意識到，對這種人的同情，就是對好人的犯罪。
她馬上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打消了開口替來福求情的念頭。
周一鳴微笑着點點頭，對於來福此刻的表現，他是有些佩服的，如果不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可能會就此放過來福，畢竟這個老東西，現在對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
不過眼下的情況，不允許他這麼做，畢竟家裏那些下人的眼睛，全都看着自己呢，萬一自己心慈手軟，沒有狠心處置來福的話，家裏剩下的那些下人，可能會在未來的日子裏，惹出更大的禍事。
而此刻來福身上所剩的最後價值，就是讓自己拿他來殺一儆百。
不過處置來福的分寸，將會非常難以拿捏，畢竟如果下手過重，會讓家裏的下人冷了心腸，覺得自家主子冷酷無情，一點人情都不講。
但反過來，下手過輕的話，同樣不行，那樣會讓家裏剩下的這些下人，認為當主子的好欺負，到時候他們會更加無法無天。
林阿嬌意識到了周一鳴目前所處的困境，但想不出好辦法幫他一把，畢竟如果來福的態度一直惡劣到底的話，那對他下狠手，也就沒有什麼顧忌了，可壞就壞在，他的態度突然轉變了，而且對於周一鳴的審問，還非常的配合，即便是在冷酷無情的人，面對這樣的態度，也很難下得了狠手。
想不出辦法的林阿嬌，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思考片刻之後，周一鳴終於拿定了主意，想到了處置來福的辦法。
「來福，你在我們家待了這麼多年，你肯定自認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周一鳴突然神情嚴肅的說道，「現在如果我不給你一個機會，就對你下重手的話，你肯定心裏不服，認為我們這些做主子的，眼裏只有你犯的錯誤，而對於你之前的好處，視而不見。」
本來院子裏的下人們，都認為周一鳴會立刻對來福下毒手，畢竟來福對於自己的罪行，已經供認不諱，他甚至已經放棄了求生的意願，只求周一鳴能夠讓自己死得痛快一點。
但讓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周一鳴不但沒有貿然下手，反而說出了一番慷慨激昂，感人肺腑的話語。
這番話讓下人們佩服不已，同時也讓他們覺得，周一鳴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因為在這種情況下，換做一般主人的話，早就把來福碎屍萬段了，但周一鳴卻仍然能夠保持理智，記得來福以前對周家的好，能在這樣的主人手下當差，這些下人們都覺得是自己的福分。
原本一心求死的來福，已經心如死灰，對於世間的一切，已然失去了興趣，不過聽到周一鳴說出的那番話之後，他突然兩眼閃着淚光，感動得差一點哭出來。
他在自家老爺身邊鞍前馬後多年，自家老爺一直當他是牛馬，雖然表面上對他敬重有加，但從來沒有把他當作一個人看待，此時聽到少爺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他突然有一種後悔的感覺，覺得如果自己以前跟隨的是少爺的話，應該落不到今天的下場。
來福大的膽子說道：「少爺，你說的沒錯，我心裏是有委屈，是有不甘心，但即便是如此，又能怎麼樣呢？難道你會饒了我？
少爺，你我都是聰明人，很多話不用說得那麼明白，你我都懂，眼下這個局面，你我都無能為力，我就不相信，你能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來福說這番話，並不是真的打算給自己找一條生路，因為他自知罪孽深重，即便是周家給他一條活路，他也沒有臉在世上活下去。
他之所以說這番話，目的就是想試探一下，周一鳴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周一鳴突然噌的一聲站起來，笑道：「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對不起，你不配。
不過為了防止你說我們這些做主子的翻臉無情，我今天就給你一個機會，如果我數五個數，你能從你所在的地方，走到大門外面的話，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對於你以往犯下的過錯，既往不咎。
從此你在外面是生是死，都跟我周家再無關係。」
來福聽完這番話，瞪大眼睛，看着周一鳴，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周一鳴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真的要給自己一條生路？難道他真的不明白，這樣做會讓家裏的其他下人生出不臣之心嗎？
短暫的震驚之後，來福突然回過味兒來，心想自己在少爺面前，還是太天真了，他這哪是想放自己一馬呀，這明明就是在耍弄自己。
少爺自身的武道修為那麼高，即便是自己沒有身受重傷，想要在他眼前逃跑，都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現在自己的一隻腳已經廢掉了，身上還受了重傷，想要在這種情況之下從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簡直是痴心妄想。
來福在心裏嘆息一聲，少爺呀，我是真心悔改的，你又何必想出這麼一個花招收拾我呢？想要我的命，你儘管拿去就是。
院子裏的下人們頭腦都很簡單，以為周一鳴說出那番話，就是真的有心要放走來福。
他們一方面為來福高興，另一方面也覺得少爺做出的這個決定，有些問題，畢竟如果不處罰來福的話，很難服眾，甚至是在鼓勵他們這些老實人，在未來的日子裏作奸犯科。
就在眾人對周一鳴這個決定議論紛紛時，來福突然仰天大笑，然後看着周一鳴一臉苦澀的說道：「少爺，我來福此刻是真心悔改的，你又何必拿那些花招來消遣我呢？
憑你的本事，即便是我年輕二十歲，身上沒有任何傷病，也不可能從你的手掌心裏逃脫的，你要殺要剮，只管沖我來就好，死在你的手上，我來福死而無憾。」
此時在場的眾人才突然明白，原來周一鳴剛才說的那番話，是在設一個陷阱，他這麼做，既能給自己落下一個好名聲，又能實現斬殺來福的目的，可謂是一舉兩得。
想到這些，眾人心裏都感覺一陣寒冷，覺得自家少爺對一個將死之人，使出這樣毒辣的手段，真的不應該。
環兒和春妮也被來福那番話影響了，她們兩個人悄悄走到林阿嬌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少奶奶，那個來福說的是真的嗎？少爺真會使出這樣見不得光的手段嗎？」
「你們兩個別胡說。」不管別人怎麼說，林阿嬌心裏始終相信周一鳴的人品，所以她制止兩個小丫鬟胡說八道，「少爺的人品我最清楚，他的話肯定還沒說完，不信的話，你們兩個繼續往下看就知道了。」
環兒和春妮兒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兩個人都將信將疑，但少奶奶的都這麼說了，她們兩個也只能乖乖站在一旁，耐心等待事態接下來的發展。
院子裏的眾人，都以為周一鳴被戳穿了陰謀之後，肯定會羞愧難當，甚至覺得沒臉見人，直接躲進後院。
但讓他們大失所望的是，周一鳴不但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的表情，反而鎮定自若，毫不慌張。
「來福，本少爺的話還沒說完呢，你這麼早就認為我對你使用陰謀詭計，對於我這個少爺來說，是不是有點太不尊重了？」周一鳴盯着來福，不怒自威。
來福滿臉詫異：「少爺，您的意思是，我猜錯了？」
「大錯特錯。」周一鳴斬釘截鐵的說道。
周一鳴轉過身，走到書房的台階處，站住腳，伸手從旁邊的下人手裏，接過實施家法的鐵棍，拿在手裏，然後回身看着來福：「看見了吧？我站在這裏不動，數五個數，在數到五的時候，將這個鐵棍沖你扔過去。
如果你有本事躲過這個鐵棍，或者說在我數到五之前，從大門口爬出去，我便會你一馬，任你自生自滅。」
聽完這番話，院子裏的人恍然大悟，原來周一鳴真的是有心放過來福，只不過最後來福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全憑他自己的本事和運氣。
來福一直盯着周一鳴的臉看了一會，確定他不是開玩笑之後，他一下子趴到地上，痛哭不已。
因為他此刻才徹底明白，自己碰到了多麼好的主人，而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居然不懂得珍惜，還心存歹念，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阿嬌在一旁對周一鳴佩服不已，她實在是沒有想到，周一鳴居然能想到這麼絕妙的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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