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狀快二十歲了,留級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可是這學越上越倒退,越上越白搭,他爹卻盼着他能考上個學,於是一年又一年地叫他留。
可有些人留級等於瞎耽誤功夫。
田壯這個耳朵聽,那個耳朵冒,怎麼也學不會。
一開始田狀還裝裝樣子,假模假式的看看課本,再後來索性裝都不裝了,上課連書本都不帶打開的,想睡就睡,想玩就玩,高興就來,不高興就曠課,也不知道他幹嘛去了。
田壯和老財是一個村的,一開始老財還說幾句,後來也懶得管了,還把他安排到了最後一排。
在老財眼裏最後一排反正也沒有什麼好孩子,你愛咋的咋的吧,別影響了前排的好學生就行!
田壯個不高,身體卻結實,五短三粗,虎頭虎腦,有一膀子的力氣。
再加上留級多年,自覺得把自己當成了大哥,狐朋狗友也是交了不少,抽煙喝個酒打個架那也是家常便飯。
抽煙喝酒那都需要錢呢!可是家裏給的那幾個錢,根本就不夠他花的,田壯琢磨起了辦法......
田壯和劉念的床緊挨着,兩人都是上鋪,自然而然地走得會近一些。
宿舍的燈已經熄滅了,可同學們躺在被窩裏還聊的正歡。
田壯突然趴在劉念的耳朵上神神秘秘地說道:「你知道銅多少錢斤包?」
這問得真稀奇古怪沒頭沒腦,劉念搖着頭說到:「我哪知道呀!」
「銅可貴了,比鐵值錢多了!」田壯聲音壓的更低了,帶着個不辦好事的樣子。
「哦。」劉念應付了一聲。
「睡吧睡吧,到時候在給你拉。」田狀竟然還欲擒故縱賣起了關子。
「嗯。」劉念答應了聲,扯上被子蒙了半個臉慢慢睡去。
不知何時,睡的正沉的劉念被田狀晃醒了。
「幹什麼?」劉念迷迷瞪瞪的嘟囔着。
「你別問了,走,咱出去,小聲點,別弄大動靜。」田狀繼續賣着關子。
「你穿衣服,我等着你。」田狀早就把衣服穿好了。
劉念慢吞吞的穿着衣服腦子清醒了過來,他琢磨着田壯也幹不了什么正經事,心裏雖然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卻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決定跟着田狀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寢室晚上一般是不鎖門的,頂多用把鎖掛門鼻上,方便同學們去廁所。
兩人慢慢拉開門,悄悄的溜出寢室,又把門慢慢帶上。
也不知道這是夜裏幾點,整個校園都靜悄悄的,天空上的月亮一會鑽入雲中,一會露出臉來,地面,時而黑漆漆一片,時而白晃晃一灘。
田壯領着劉念走到教室的後面,不遠處是用水泥砌的長長的水池,正面一排水龍頭,背面一排水龍頭,平日裏同學們接水洗臉就在這裏。
「你不會…..」劉念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水龍頭都是銅的,我們擰幾個賣錢,咱兩平分怎麼樣?」田壯似乎把劉念當成了同道之人。
劉念頓時心裏疙疙瘩瘩:「這不好吧,擰了水龍頭,同學們怎麼用?要是叫學校逮住了可了不得!」
田壯滿不在乎地說「嗨,!學校哪差這幾個水龍頭,再安就是唄!再說了這大半夜的逮誰去?誰看見咱了?」
「那也不好吧,你要吧,反正我不要。」劉念有點進退兩難。這個田壯把他帶溝里去了,不幫不好意思,幫他又情非所願,劉念覺得自己不要水龍頭算是堅持底線了吧。
「你不要就不要,我要!不過你別到處亂說,這事反正就你知道。」田壯似乎對劉念不放心。
劉念默默地點了下頭。
田壯應該是早有準備,他獨自走到水池東面的花池裏,彎腰摸起什麼東西,走了過來。
劉念仔細看了看,發現田壯手裏多了一根抬水的木棍,和一根鐵絲。田莊把鐵絲雙成兩股擰成圈,套在水龍頭上,把木棍插進鐵絲圈裏面,兩隻手交替着抓着木棍擰。
鐵絲圈纏得有些松,轉了幾圈,還沒帶上勁,水龍頭紋絲不動。
「來搭把手!」田狀催促劉念。
其實水龍頭能有多難卸,田壯自己輕鬆就能搞得動,只是他希望劉念也搭手,這樣也能堵上劉念的嘴,田壯可不憨!
劉念有點手足無措,他想推脫可張不開口,劉念轉念一想:「自己是不是有點不義氣了?膽有點小了?哎!算了,也不能讓田狀瞧扁了自己。」
劉念猶豫着還是走上前去。兩人抓着木棍又用力轉了一圈,鐵絲纏得越來越緊,和水龍頭摩擦發出了咯吧咯吧的聲音在深夜裏顯得特別刺耳。
兩人又稍一用力水龍頭就鬆了,一股子水擠了出來,噴了劉念一臉。劉念趕緊放開了手,躲到一邊。
田壯來回晃了幾下木棍,抽了出來,取下鐵絲圈,三下兩下,把水龍頭擰了下來,然後甩了甩水順手塞進自己的褲袋裏面。
水嘩嘩的就流了出來,田壯也不理睬。隨即把鐵絲圈套在了下一個水龍頭上。
劉念慌做一團,又怕嘩嘩的水聲驚醒了別人,又心痛白白流掉的自來水。
他靈機一動跑到一棵小楊樹前,蹦起來,掰斷了一截樹枝,用手把小樹杈胡亂地劈了劈就跑了過來。
劉念把樹枝一頭放在地上,一頭抓在手裏,單腳踩在上面,一用力,樹枝折了。
劉念拾起樹枝來回扭了幾下樹枝就徹底斷開了。
劉念慌忙把那截短的樹枝,塞進了嘩嘩淌水的管子裏,木棍有點粗,只能進去一點頭,水受到擠壓突然往外四下噴射,劉念沒有防備一時間手忙腳亂起來。
劉念靈機一動隨手摸起地上的磚頭塊,對着木棍用力砸了幾下。水立馬變小了,又用力砸了幾下,水基本不淌了,只是還在小聲地滴答。
劉念鬆了口氣。
這時田壯又擰下了一個水龍頭,劉念忙亂着又給堵上了。
「行了,行了別再擰了!」劉念沉不住氣了。
田壯也不理睬,一會功夫又擰下一個來。
田壯剛要準備擰下一個,劉念實在忍不住了:「田壯你擰一個兩個學校可能不會在意,可你要是都擰下來,學校一定會追查!要是報了警麻煩就大了。」
田莊停下了手,略一沉思:「嗯,好吧,好吧。」
田莊口袋裏裝着水龍頭,手裏還提着兩個水龍頭,喊着劉念跑到學校的東南角的草叢裏,扒了個坑,埋了起來。
田莊拍了拍手上的土:「走,回去睡覺去吧。」
劉念點了下頭。
兩人返回寢室,輕輕的推開室門,躡手躡腳的走進去,又輕輕的關上室門,掛上鎖鼻。
同學們睡得正沉,鼾聲此起彼伏。
兩人也不說話,自顧自地爬上床,脫衣躺下。劉念合着眼,腦子亂轉悠,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田壯像沒事人一樣嬉打哈笑。
劉念仿佛覺得所有的人看他都有些異樣,內心隱隱約約的慌亂不安。
他沒敢去水池那邊接水洗臉,只是用手胡亂搓了幾把臉,滿是心事的上課去了。
晨讀的時候老財背着手,溜進教室。劉念抱着語文課本大聲地讀着,眼睛悄悄的斜着看向老財。
老財和往常一樣,從前排,踱到後排,又從後排度到前排。根本就沒有看他一眼。
劉念懸着的心,放了一放。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一切和往常一樣。
終於劉念忍不住了,他裝作洗臉專門跑到了水池邊,那幾根木頭撅子還在,張牙舞爪地露着白茬是那麼醒目。
又過了幾個星期,劉念發現,那擰掉的水龍頭補上了,只不過換成了鐵的,那些沒被偷的水龍頭,由銅的也換成了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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