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張薇娘與那翠兒、小小閒話。張薇娘道:「如今夫君也是正六品的朝廷命官。卻如何還能夠做得這荒唐之舉?如今府上人口日漸多了,如此這般的不修行止,那些僕婦丫頭婆子哪個不是喜歡嚼舌根子的?如今我們和相公相處的時候,只要規勸與他,便是不規勸,也不要隨着他去胡鬧就好,我們都不湊這個熱鬧,他自己無趣,自然也就收斂了。」
小小點頭稱是,笑道:「姐姐這話說的是,如今府里確實要興起一個規矩來,官人不是個等閒之人,小小自看的明白,如今雖是個六品的職,總有上進的時候。若是日後人口多了,沒個規矩,還要官人來操心這後院瑣事?」
翠兒便嘻嘻而笑道:「姐姐和妹妹都這般說,我看卻是行的,只是這規矩還需要請大姑示下才是,我等也只能做個幫襯的。」
張薇娘點頭道:「正是此理。」三人有商議了一些府中安事的條款。日後便又依照着這些條款一條條去施行,那府中氣象如新。陳氏樂得清閒,只將這些事都交與她三個,而這三個也鐵定了心思,不與蘇文胡混,倒叫蘇文又是歡喜,又是氣悶。歡喜着府中蒸蒸日上的氣象,氣悶那一床四好的美夢只怕如今只能是個泡影夢幻了。
不說蘇文在家自享其福,過得逍遙自在的生活。單表那鑽地鼠馬良急急如喪家之犬,徑投那大嶼山而去。一路上日行夜宿,翻山過水,打尖歇店,不得幾日,便到了那一座好大雄偉的山腳。但見那山腳之下,綠樹青翠,流水溪澗,又有幾戶人家,橫斜溪口。那溪口上頭卻是一個草店。但見那草店挑出一個酒幌子,上面書着幾個大字:三碗醉。
馬良正渴的緊,忙忙的便緊趕幾步,到了店中。那店中只得四五個板樹的桌子,一桌圍着幾個蒙皮的長凳。卻也有幾個吃酒的客人。馬良一步踏進去,撿了個乾淨的坐下,將手中朴刀斜豎在長凳邊上,口中直叫道:「店家,但有好酒好飯,快快上來,一發算錢還你。」
早有小二過來道:「客官要甚下酒?」
馬良道:「卻有些甚麼下酒之物。只顧將來,少不得你的酒錢。」
小二便去,不多時,端過來一大盤蒸熟的白鵝,肥嫩嫩好不誘人。馬良早飢餓了半日,顧不得燙手,也不用筷,只兩手戳起,撕扯了便吃。那小二在一旁篩滿了一碗酒。但聞的那香氣,果然有一股濃郁芳香之氣,便一氣和着那鵝肉吃了下去。大叫一聲道:「端地好酒,再篩來。」
小二有篩了一碗。馬良等不得,也不顧吃肉,只一口便吃了,又叫那小二篩酒。小二篩了一碗。馬良此時吃的痛快,哪裏還分說甚麼,端起那酒碗,一氣又幹了。便大叫道:「小二,你家這酒,端地極妙,快快篩來就是。」
那小二直搖頭道:「卻是吃不得了。如今客官吃了三碗。便是海量,我家這酒是老酒,勁頭足,一般人只吃三碗便醉了,如此,我這便叫做『三碗醉』」。
馬良聽了大笑道:「你這廝,好不曉事,你家爺爺如今也吃了三碗,怎不見得便醉了?只管篩來,若是還有半分遲疑,一把火便燒了你這店子。」
小二冷笑道:「原來是個楞漢,老酒後勁倒神仙。這話也不曾聽過嗎?如今我卻不能賣與你吃了。若是再要肉,便有。」
馬良怒道:「如今我只要這酒,若是不買,須認得我的刀。」說吧,一手從旁操起那朴刀,一刀下去,只講那桌子斬為兩截。
小二見狀,往後邊跳出兩步,口中大聲喝道:「兄弟們操傢伙,卻有人要殺上門來了。」但見那幾個食客一發都走了,那屋後跳出六七個大漢,拿着叉子刀棍,搶將出來。內中一個白淨無須,尖嘴猴腮的人走出來,便對馬良笑着拱手道:「敢問兄台,可是不滿意我這店裏的酒飯?」
馬良用刀指着那小二道:「那廝不賣我酒吃,叫人如何忍得下這氣?今日這酒肉倒是做成我白吃了。看你等如何處置與我。」
那人笑道:「卻是要陪你酒肉吃,當時告個衝撞之罪。」一面便命人重新整理杯盤。另桌安置了,須臾又上得一些酒肉來。
那人便讓馬良坐了,自己陪在下手坐下道:「卻是怠慢了些,如今權且吃一碗酒,算是賠罪。」說吧便篩滿了兩碗酒,自端了一碗,吃了。那馬良心中方才怒氣稍稍出了一些。也將那碗裏的酒一口兒吃了下去。便大笑道:「你這人倒也是個實誠豪爽的,如今便看你的薄面,不打破這茅草酒店就是,只是我這一發受了一些驚嚇,倒要貼我一些銀兩才是。」
那人哈哈大笑,直起身,將那一桌子的酒飯掀了,滿地的酒肉鋪地,道:「你這廝也恁地貪心,如今卻看我如何剮了你才是。」
馬良一驚,跳將起來,將那朴刀綰在手裏,便要發難。卻頭暈目眩,渾身俱軟,哪還提的起半分的力氣?心中暗道:苦也,卻着了這人的道,吃了他的蒙汗藥了。想我往日便是靠着買賣殺人越貨。如今卻是終日打雁,反倒叫雁啄了眼。方要掙紮起來,卻雙腿一軟,一跤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那人大笑道:「你這賊漢子,卻要在我歡喜鬼馬武面前耍手段,如今吃我麻翻了,卻要做你一個肥糕羊肉來賣。」原來此人便是那當日在蘇文手下逃的性命的歡喜鬼馬武,如今在大嶼山寨里做了個小頭目,負責看管着山下的酒店。這個酒店也只是個打探消息的前哨所在。
那馬武大笑道:「兄弟們,且將這歹人洗撥乾淨了。宰了便是,卻又是一個好花糕也似的羊頭來了。先前那些都吃這廝糟蹋了。」馬武吩咐那小嘍囉將那馬良扛了,自去洗剝。
不多時,卻見那去洗剝的人迴轉來告道:「馬頭領,那廝醒了,兀自在那裏胡言亂語,只道是來尋大嶼山關漢寨主的。說是有一套大富貴送與寨主。」
馬武心中一動,便低聲道:「卻是何富貴?卻有言沒有?」
那小嘍囉道:「卻沒得說出,只道要見了寨主哥哥才肯說的。」
馬武點頭道:「你且帶他來我房中,我自有話問他。」那小嘍囉領命而去。見那嘍囉去得遠了。馬武暗道:如今我投這關漢多時,卻也只做得一個小頭目,如何才能做得這寨中二寨主職位?想我落難而來,肯收留我做個頭目,也算是天大的人情了,如今卻天使這個人撞來,若真如他所說有一套大富貴,我又如何不取了它,從此自立山頭,自成一方,也強似在此地廝混。
一念及此,便暗自定心,定要說的那馬良投了自己才是。不多時,那嘍囉帶馬良過來,渾身剝得赤條條,並不曾把件衣物與他。
馬良進門,便雙膝跪倒,大叫「饒命」。馬武便笑着上前,伸手扶起馬良道:「兄弟如何行這般大禮?手下弟兄卻不該如此這般待你。」說吧,一面讓了座兒,又吩咐取了衣物與他穿了。又上來一壺好茶,那馬武便吩咐道:「沒得我吩咐,不得進來。」那嘍囉應承而去。
待馬良穿戴完畢,馬武笑道:「敢問兄弟名姓?卻是哪個英雄好漢?」
馬良慌忙站起身應道:「在下馬良,江湖人送了個綽號叫鑽地鼠的便是。」
馬武便大笑道:「果然是江湖上的好漢,端地是個英雄的名號。在下便是這山頭二寨主,名喚馬武,也有個綽號喚作歡喜鬼的便是。」
那馬良便驚呼道:「莫不是那梁公山三鬼的歡喜鬼馬武?」
馬武點頭嘆氣咬牙道:「區區薄名倒是叫兄弟記掛了。慚愧。卻吃那蘇文的累,殺了我兩位哥哥,此仇時刻銘記在心,但有生之日,定要報的此仇,方才無憾!」
馬良便跳起來,扼腕道:「卻不想你我便是同一個仇人,正是那蘇文賊子,害的我這般四處討生活,真如那喪家之犬般。」
馬武便將奇道:「那蘇文與閣下有個干係?」
馬良便將事情經過,篡改了說將出來,只道是吃了蘇文的陷害,負了人命的官司,這才逃的這裏來,如今是四處流浪,便一心要投個好山寨,聽的大嶼山上專納好漢,便慕名前來。
聞聽此言,馬武嘆道:「都道是山大好托主,卻不想山大亦有難處,我當初投到這裏,也是一腔的苦說不得,這寨主關漢是個專權的主,怕人欺佔了他的山寨,並無容人之量。我如今做得這二寨主,名上好聽,還不是與我來這個小茅店,做個看顧的店家。」
馬良見此言果真,便有了幾分相信,心道:這人也不知是不是誑我,只是如今看來,確實如此,我只是受不得這委屈,不如另謀出路。
那馬武見馬良沉吟,便知他猶豫起來,有心又要撩撥他,只顧道:「如今你我便是同姓的兄弟,便也是可共富貴的人,聽聞你有一條出路,不如你我合計,一同另立山頭,也好強似受人之氣。站人檐下。」
馬良笑道:「卻是哪一條出路?」
馬武便道:「聽你言道,有一樁大富貴,如何你我兄弟便做不得?卻要千里迢迢白白的來送與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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