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的等待,希望化灰。
李秀蘭甦醒的幾率已然是微乎其微了。程江河心頭一酸,似乎能夠讀懂父親心頭那絲不好的預感,上前一步,摩挲着父親枯燥的手背,悽然地道:「爸,那就照吧,只要媽能高興就行!」
何亦安也醒悟了過來,點頭道:「是啊,那就照吧!」
看着孩子們都同意了自己這個怪異的決定,程家安傷感的心多少有點欣慰,可正要再說點什麼的時候,只聽裏屋裏『哐嘡』一聲,突然傳來臉盆驟然墜地的聲音,緊接着傳來程江水歇斯底里的哭喊聲。
「媽,媽!你不要嚇我,你不要嚇我啊,你快醒醒,我求你了,你快醒啊」
眾人面色倉皇地衝進了裏屋,只見程江水撲倒在李秀蘭的懷裏,不停地搖晃着她的身體,髮絲從臉頰兩側滑落下來,粘連着瘋狂奔涌的淚水,完全像是瘋狂了一般,悽厲的哭泣讓人肝腸寸斷。
這一刻,時間似乎死死地凝固在了一起,一道黑寂淒冷的氣息籠罩着四周,讓人不寒而慄。程家安腿腳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血紅的眼眶爆裂開來,撕心裂肺地上前痛呼道:「秀蘭!」
眾人俱是齊擁而上,剖肝泣血地呼喚道:「媽!」
「江水,江水你媽她」程家安哀哀欲絕地問道。
好久好久,失魂落魄的程江水這才轉過臉來,悲戚的淚水佈滿着臉頰,嘔心抽腸地淒聲道:「爸媽媽走了!」
「媽!」
一眾人心如刀割的慘呼下,程江海、程江河、何亦安淒淒地衝到床上去,拉扯着母親衣襟,悲痛欲絕地哭喊着。
「媽,你別走啊,你別走啊。」
「媽,我求求你,你快醒過來,你不能不要我了啊!」
七年的歲月,漫長的期盼,在這一刻所有的希望都化作了泡影。
那一刻程家安突然真實地感受到,李秀蘭已經離他遠去,人鬼殊途了。
一世相伴終成殤,一曲悲歌終落幕,一幕笑靨終無見。
從此以後,千百夜盡,誰能為我,再化青燈一盞,誰又能倚門相隨,陪我共度這煙火人間。
一陣陣痛苦的暈眩襲來,程家安脆弱的神經再也經受不起這極致的哀傷,身體搖搖欲倒,邊上稍稍清醒的徐冬梅趕緊上前扶住他即倒的身軀,驚呼道:「爸!」
沉浸在悲痛中的眾人這才醒悟了過來,七手八腳地把程家安抬到床上。程江水猛掐着人中穴,邊做着急救邊恐懼地哭喊着:「爸,爸!你別這樣,你別這樣啊!」
不一會程家安才悠悠地轉醒了過來,暗淡無神的眼眸看向程江水,痛苦不堪地詢問道:「江水,你媽她真的走了?」
程江水悲痛欲絕地垂下頭,無儘自責地哽咽道:「爸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媽!」
聽着女兒再一次的確認,程家安像是抽離了所有的精氣神,成為一個痴痴呆呆的木偶。
他笨拙地扭過頭去,看着近在咫尺的妻子,伸過手去,輕輕地握着李秀蘭冰冷的手,淒淒的話語中,透露着無盡的悲涼:「秀蘭啊,你怎麼就這樣走了呢?你不是託夢給我說,你捨不得走嗎?你還老問我呢,家安啊,孩子都咋樣了,江水和亦安的事就同意了吧,也給兩孩子也說一聲對不起,是我這個當媽的沒做好,給耽誤了。」
聽着父親喃喃的訴說,像是冰冷的刀尖戳中了心臟,程江水、何亦安悲痛地淒呼道:「爸!」
程家安卻是充耳不聞,渾濁的眼神完全沒有了神采,繼續着夢幻中妻子的詢問:「江河呢,是不是大學已經畢業了啊,找工作了沒?你給他說說啊,別老是死板着就知道看書學習,也活絡活絡着給媽找個媳婦啊。」
「爸!」程江河、徐冬梅同時悲呼着。
程家安依然沒有停下來:「還有江海,該大些了吧,這孩子從小就是個皮,但我知道,這孩子啊是個有良心的,我生下來的孩子我心裏有數,將來啊咋都能給咱臉上爭光的。」
噗通一聲,程江海直接跪在了地上,充血的眼眶裏血絲混雜着淚水,泣不成聲地哭喊着:「爸,媽!」
程家安不為所動,顫抖的嘴唇抖抖索索地再現着李秀蘭溫柔的嘮叨,帶着人世間濃濃的不甘和依戀:「還有啊,秀梅,大石、國強他們都咋樣了?日子過得還苦不苦?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老是抽煙,戒了多少年了,咋就戒不掉呢,趕緊就戒掉吧,咱還得好好活着呢,我這輩子還沒跟你過夠呢」
「秀蘭,這我都記着呢!我聽你的,我戒我一定戒,咱都要好好活着,我這輩子也還沒跟你過夠呢!咱都說得好好的,誰都不許離開誰,可你今天咋就失信了呢你走了,讓我這個老頭子咋辦啊!」
無盡的哭訴,像是一雙痴戀的雙手,要死死地挽留那終將逝去的生命之花,可琴斷曲散的事實就在眼前。
隨着程家安一句悽厲的慘呼,連帶着最後的一絲奢望也隨風而逝,五內俱裂的他又一次暈了過去。眾人嘶吼着、呼喚着,化作一曲悽厲的悲歌,隨着窗外呼嘯的風雪飄向漆黑的夜空
這一年的除夕夜,在病床上苦熬了七年的李秀蘭最終還是與世長辭了。離開了她相依相伴的愛人,放手了她疼惜摯愛的孩子們,將所有的愛、所有痛、所有的苦帶向了另一個世界。
她的離去,或許是不堪忍受病痛的無盡折磨,筋疲力盡地放棄自我。又或許在她的心裏充滿着無盡的依戀,卻不願再成為整個家庭負重的拖累,毅然選擇離開,把一個母親最後能做的事情,做到了極致。
曾幾何時,在這個家裏,母親如同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她的倔強、她的毅力、她的溫柔、她的慈愛根植在了每個孩子的腦海深處,成為一塊不朽的雕塑。
她的離世,讓這個家庭重要的一根頂樑柱轟然倒塌,點燃在孩子們心中溫暖的燭光猝然熄滅了,淒冷的餘輝化作了永夜。
那一刻對孩子們來說,有着天塌地陷的絕望,有着四顧茫然的張皇,有着無處容身的淒涼。而對於程家安來說,天人永隔的悲痛與孤獨讓他從中年瞬間進入了老年
白雪皚皚的戈壁灘,一片淒涼的白,一片悲愴的冷,讓痛徹心扉的眾人更添母親離去的哀傷。
那燃燒在墳前的一堆篝火,怎麼都驅散不了心頭的冰冷。程家安摸索着一張全家福,上並沒有李秀蘭的身影,只有每個人強撐着的笑容,將遺憾定格在了方寸之間。
程家安輕輕地將照片投進火堆之中,悲不自勝地念叨着。
「秀蘭,這是你心心念念的全家福,咱都給照上了,你好好看看吧。你走的啊實在是太快了,不然啊,這上面也有你呢!多可惜啊,孩子們都已經長大了,你也該好好看上一眼啊。」
滿頰慘白的程江水輕輕地扶着父親,冰冷的淚水掛在冰涼的臉頰,哽咽着寬慰道:「爸,你可要好好的啊!媽走了,你可不能再出點什麼事了!」
「爸!」眾人紛紛上前,眼神里充滿着痛苦的憂慮。
程家安悽然地發出一聲嘆息:「哎,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你媽這一走,咋就像是把我的脊梁骨也給抽走了呢」
一陣寒風,淚水凝固在了臉頰,化作一顆顆晶瑩的冰珠,程江水泣聲道:「爸,你不要這樣,媽泉下有知也想着你能好好的啊!」
程江河上前一步,顫顫地攙扶着程家安,嗚咽道:「爸,媽走了還有我們啊,您可要保重啊。」
哀哀欲絕程江海也走上來,淒淒地央求道:「爸,你就好好的,我求你了!」
邊上的何亦安勸慰道:「爸,你不要太難過了,身體吃不消的!」
程家安看着孩子們憂心忡忡的面容,心頭湧起一陣無法扼制的苦痛,黯然地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來吧,給你媽磕個頭吧,我們一起送送她」
戚風寒雪中,程家安顫巍巍地摸索着墓碑,一家兒女淒淒地跪倒在母親的墓碑前,迎着曠野刺骨的風刀,齊刷刷地磕下了頭
孤寂荒涼的戈壁墳場,母親音容宛在的身影飄蕩在腦海,悽厲的北風席捲着地上的砂石,發出陣陣簌簌的響聲,與嗚咽的呼嘯聲交錯往來,像是奏起一首悲涼的哀歌,響徹在每個人心靈的深處。
「你靜靜地離去,一步一步孤獨的背影。多想伴着你,告訴你我心裏多麼地愛你,花靜靜地綻放,在我忽然想你的夜裏多想告訴你,其實你一直都是我的奇蹟。
把愛全給了我把世界給了我,從此不知你心中苦與樂,多想靠近你,告訴你我其實一直都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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