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承洛看她愣住,便笑笑摸着她的頭髮,「你別以為你可以偷懶,你留在這裏,好好的抓魚,要是我回頭沒看到魚,你小心我把你丟出去餵魚。」
「這又不是食人魚?」她嘟嘴道。
「你說什麼?」
蘇雨卿突然立正,向他敬禮,「保證完成任務。」
歷承洛走遠,她依舊在回味着,心裏的哪股東西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她根本控制不住?
廣河不比喬都繁華,但相比起外面流寇亂竄,這裏好歹還算安定。
要不是他們身上帶着假的身份文書,恐怕也是進不來廣河的。
雖然他們想要省錢,但是想要過廣河,必須要走水路才行,這個錢怎麼都省不下來。
蘇雨卿想着,若是她能多抓點小魚,在過河的時候多曬點魚乾,或許還能省點糧食。
她系起裙擺下水去抓魚,他們現在所有的家當都在這個包裹里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將包裹掛脖子上。
可魚本就不好抓,包裹又特別的礙事,結果費了半天勁一條魚都沒有抓到。
可即便這樣,她也不敢把包裹放在岸邊。
他們的包裹里只有一些衣物,藥品和文書都用防水布匹包裹着,倒也不怕水,只是現在世道艱險,難免有心人盯上她這點衣物了。
衣物丟了就丟了,就是這文書若是丟了,他們便寸步難行。
可偏偏怕什麼就來什麼。
一個男人披散着頭髮,踏着水向她的方向過來,蘇雨卿頓時感知到一絲危險。
這水域如此寬廣,可他硬是朝着她的方向來。
蘇雨卿暗地裏挪動腳步,試圖離男人越來越遠,可男人的腳步比她快,見她後退,他加快速度前行着。
她知道這時候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她壓着害怕,大喊着,「站住!」
男人果然站住了,披頭散髮下是一雙滿是紅血絲的雙眼盯着她,看起來十分瘮人。
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即將餓死的野獸,正緊緊地盯着她這個獵物。
蘇雨卿咽了咽口水,然後打開包裹展示在男人眼前,「你看!我也沒有糧食了,所有我想抓點魚吃,我只有幾件衣服,如果你想要,我都給你,你放過我吧。」
那男人盯着她手上的包裹,就在這時,他猛地沖了過來。
蘇雨卿慌了,拿過文書,就把手裏的包裹往她的反方向丟去。
男人果真挑頭沖向她的包裹,他抓起包裹,拿着那一瓶瓶的藥就要嘴裏塞。
她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那是藥,不能吃的。」
男人就像是聽不到她的話,自顧自地將裏面的瓶瓶罐罐倒進嘴裏,像瘋了一樣吃完所有的藥。
蘇雨卿看到這一幕,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沒一會兒,歷承洛就拿着糧食回來了,不管是哪裏糧食的價格都漲得離譜,當鋪老闆見他缺錢,拼命給他壓價,兩顆珍貴的珍珠,也僅僅換來兩人十天的口糧而已。
世道如此,他明白能換來糧食,已經算幸運了。
當她看到蘇雨卿茫然地坐在岸邊,而她身邊躺着一個口吐鮮血的死屍,心裏頓時慌了起來。
他兩步並做一步的跑到蘇雨卿身邊。
他抓着她的肩膀,從上到下的打量她,直到發現她並未受傷才放心下來。
蘇雨卿呆滯的跟他講着前因後果,說到最後,聲音逐漸哽咽,「我真的盡力,可是他吃進去的太多了」
是藥三分毒,何況那人空腹吃了所有的外傷藥,直接導致胃出血,那血止不住的往外吐,她不停的給他餵着清水,試圖洗淨胃裏的藥,可終究是白費一場。
歷承洛抱着她,不停的摸着她的頭,「沒事了,沒事了。」
現在的廣河同樣混亂一片,他擔心蘇雨卿看到那一片荒涼又會難過,於是決定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裏。
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這都怪他。
歷承洛抓住她的雙手,放到河水裏一點一點地清洗她手上的鮮血,試圖讓她從這種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
他看得出來,蘇雨卿一直在責怪自己,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她一意孤行造成的。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開始懷疑自己堅守的正道,究竟是不是對的。
就好比從小到大樹立的價值觀,在此時崩塌了。
他從沒有見到這樣的她。
以前的她總是表現的豁達。
他不管怎麼用心對她好,她也沒有真正的動心過,哪怕他傷害她,她也同樣是淺淺的承受着。
無情、無欲、無愛。
他一直都覺得,蘇雨卿是比他還要心狠的人。
他開始懷疑,是不是每一個修行過的人,都是摒棄紅塵不會動心的人。
可在這一刻,他發現了一絲裂縫。
他真的有私心,他不止是想要蘇雨卿留在他身邊,更想要她的心也是他的。
歷承洛花錢租了一輛船,他們坐在船上,船隻慢慢離開這一片海域。
他拿出一塊餅來給蘇雨卿,現在他們不用兩人分一塊,起碼可以吃到飽。
蘇雨卿嘴裏吃到點東西,原本崩潰的情緒,也逐漸鎮定下來。
歷承洛細心地將打濕的衣服攤在船頭,試圖用陽光曬乾。
她情緒好了一些後,就開始打趣道:「現在別說吃魚背了,就連魚骨都吃不到了。」
歷承洛看着這清澈見底的河水,也知道這裏抓魚確實不容易,而且來抓魚的不止他們,就算有魚也被抓完了。
他故意逗她,「現在知道我對你多好了,還留了魚背給你吃。」
「還說咧。」蘇雨卿嘟着嘴抱怨着,「你第一次烤魚的時候,就沒給我吃,只是讓我吃土豆。」
「合着你那個時候眼睛就好了。」
歷承洛這麼一說,她反倒有點心虛,感覺說漏了什麼,想了想,乾脆直接說開了,「不然呢,一醒來就看到了,你躲着吃魚,不過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眼睛好了的。」
「就你看到官兵的時候,那眼神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嚇得臉都僵了。」
歷承洛吃魚的時候,就發覺蘇雨卿圓溜溜的盯着他的魚,那時候他就懷疑過,但是不敢確認。
那藥是他自己調的,含劇毒,永遠不可能期待有奇蹟。
可事實卻是,圍繞在蘇雨卿全部都是奇蹟。
他那時不敢保證有些小刺會卡到她,索性自己吃了。
後來發現她眼睛好了之後,是故意把魚背給她吃的,誰叫她非要裝眼瞎。
「才沒有!」
難怪她當時想對官兵使用幻術的時候,歷承洛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
要不是他的提醒,等幻術消失,官兵緩過神來,一定會派兵追上來的,到時他們兩個重傷患者恐怕真的逃不掉了。
歷承洛劃到柳樹下,扯了許多根下來,他回頭說:「看着幹嘛,一起來摘啊!魚沒抓到,活也不幹了?」
蘇雨卿癟嘴,開始跟他一起摘。
「多摘點,要長的。」
他們已經逃離皇宮,從此以後他也不再是王爺,可為什麼她還是這麼聽歷承洛的話,說幹嘛就幹嘛。
「哦。」
最後她還是老老實實地摘了一大堆柳樹枝下來。
樹枝多到鋪滿船艙。
蘇雨卿不解,「我們要這麼多柳枝幹嘛?」
「你不想吃魚?」
她瞬間興奮起來,「想!」
「想就跟着我一起做。」
歷承洛拿着幾根柳枝,這樣扭一下,那樣扭一下,她也跟着學,一點一點地跟上他的節奏。
等他們稍微編出形狀來,她才恍然大悟,「你是想要做漁網抓魚。」
「這樣的漁網縫隙很小,這大河裏大魚已經看不到,只能期待能抓到一點小魚。」
編織完後,歷承洛將漁網放了下去,一邊划船一邊等着有沒有小魚漏網。
她驚嘆,「你怎麼這麼聰明,要是把你丟到森林中,說不定還能活成老虎頭子。」
「小時候沒吃沒喝的,生存上的一切東西,我都要靠自己想辦法,總之為了活下去什麼都得做。」
蘇雨卿每每聽到他說起小時候故事,她都會心疼他。
他苦熬了這麼多年,最後卻讓她毀了,她莫名心虛起來,不敢看他的眼睛,甚至有點不敢聽他的答案,「你是不是特別恨我?」
歷承洛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得看着遠方。
「其實,你就算把我丟到皇宮裏,我也不會怪你,原本就是我負了你。」
按照常理,他確實應該恨她,可他更恨自己。
在蘇雨卿倒在他身上那一刻,他簡直恨透自己了,恨自己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她。
沒有她的每一天都是地獄。
好在命運眷顧,她安然無恙,其餘的一切都是其次。
他笑了笑,刮着她的鼻子,「算了吧,我才不相信你的話,就一條魚沒給你吃,你就記了這麼久,要是真把你丟下了,你不恨死我了。」
「」
「你好好給我呆着,用你的餘生來還債,每天給我挑水施肥,我也不是什麼王爺了,沒有多餘的銀子來養閒人的。」
「沒問題。」蘇雨卿坐直了背,伸出手來發誓,「以後換我來養你,養你一輩子。」
「睡覺。」
歷承洛大手將她摟在身邊,如今最後的衣服也濕了,夜幕降臨,即便是三伏天,到了夜晚多少也是有點寒氣。
兩人擠在一起終究可以互相取暖。
蘇雨卿已經記不得他們多久沒洗澡了,兩人身上都隱隱有些泥土混着汗味,誰也不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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