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說着撲通跪在江拾月面前,「剛才看見這裏有燈光。求求你們幫幫忙把燈借給我救孩子。我老婆用命護下的孩子,我不能」
他泣不成聲。
江拾月很清楚他未說完的話是什麼。
那是他妻子用命保護下來的孩子,他說什麼也不能讓孩子這麼沒了。
孩子是他的孩子也是她妻子留給他的陪伴。
江拾月忙上前攙扶他,「你先起來。如果能用的話我們一定會幫你。」
大漢力氣大,江拾月沒扶不動,硬生生被他彎腰給磕了一個頭。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你們真是大好人。」
江拾月:「」
雖然能理解大漢的心情,但是也不能只聽自己想聽到的吧?
她願意幫和她能幫是兩回事。
猶豫再三,江拾月還是沒忍心把事實說出來。
她這套太陽能發電燈是試驗品,就算現在能成功,也不能保證白天收集的電能夠撐一整場手術。
陳山河還是一如既往地話少,動作麻利地把拆卸下需要東西,把拿不過來的箱子往漢子手裏一塞,「走!」
江拾月:「」
江拾月猶豫了下沒跟着過去。
隨時會有餘震,她不放心陽陽一個人在帳篷。
陳山河和那個大漢都是人高馬大,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江拾月先回帳篷去看了看已經睡熟的陽陽,重新換了下床邊的冰盆。
條件艱苦,江拾月不能像在大院那樣奢侈地擺滿冰盆,但也不願太委屈陽陽,多少帶了些硝石過來製冰,讓陽陽睡覺時可以不那麼熱。
江拾月再出來時,手術帳篷方向亮起了燈。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暗暗祈禱,她做的燈能堅持到手術結束。。
不要辜負一個母親的犧牲。
江拾月回到帳篷,見還沒有其他人回來休息,便合衣躺在陽陽身邊。
奔波一天,她也累到不行。
迷迷糊糊中,又感覺到劇烈的晃動。
這兩天經歷過大大小小餘震的江拾月秒清醒,摟着陽陽往地上一滾。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鐵架床散開,上鋪的床板和床的架子都以極快的速度和不友好的角度砸向他們母子。
同時整個帳篷坍塌。
江拾月條件反射般把陽陽死死摟進懷裏,躬起身子,任由床板和鐵架砸在背上。
床板上橫着的木方砸在脊骨上,火辣辣的疼。最重要的是背上似乎被尖銳的東西扎到,疼得江拾月倒吸一口氣。
江拾月要緊牙關,硬生生挨着不肯躲,生怕壓到懷裏的陽陽。
一瞬間,江拾月想到的是手術室那個脊骨碎掉已經沒了生命的母親。
母愛的偉大,從古至今,從人到動物,都一次次地被認證被讚嘆。
即使是個半路母親,江拾月也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陽陽的命。
不知道手術順不順利?那個被媽媽用生命護着的小生命能不能平安來到這個世界?!
「麻麻。」陽陽突然開口。
他聲音一向清冷淡,此刻突然多了一絲驚慌。
江拾月以為陽陽害怕,伸手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頭,摸了摸,安撫道:「別怕!我在呢!」
陽陽沒吭聲,小手環上她的背用力去推她身上的床板。
江拾月這才明白過來,陽陽那一聲是擔心她。
「我沒事。你別亂動」江拾月說到一半吸了吸鼻子,「怎麼有股焦味?」
確切地說是煙熏火燎的焦味。
江拾月顧不上疼,一手把陽陽撥到一邊,一手扶着床板往後推。
母子倆身上除了床板和床架還有掉落的帳篷布。
江拾月艱難地推開床板,反手拔下插在後背上的尖銳物品,撥開帳篷布。
這個過程里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像是坐在火爐邊。
濃煙嗆得江拾月和陽陽直咳嗖。
壞了!失火了。江拾月心道,手裏的動作加快。
果不其然,帳篷布才剛剛推開,江拾月就看見了火光。
應該是桌上的蠟燭在地震時掉落在地,但是因為速度太快,蠟燭還沒來得及熄滅就碰到塌下來的帳篷布。
帳篷佈防水不防火。
江拾月被嗆得淚眼婆娑,先拖着陽陽到了空曠地,再扭頭想找東西滅火。
好在這些帳篷都在開闊地帶,大家都爬了出來,有人看見這邊着火忙過來救火。
江拾月往前跑了兩步,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似乎又沒完全失去意識。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卻又能隱約聽見周遭的聲音。
她聽見有人喊救命。
也感覺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
鼻尖聞見熟悉的煙草味。
江拾月這才放心地暈了過去。
陳山河回來,就有人照顧陽陽了。
**
江拾月做夢了。
夢見自己回到了小時候。
夢裏的世界是黑白的。
江拾月和媽媽在一家照相館門口。
江拾月十分口渴鬧着要吃公路對面的西瓜。
媽媽被她哭得沒辦法,只得橫穿馬路,去給她買西瓜。
這時,突然來了一輛藍色卡車。
刺耳的剎車聲中,媽媽被撞飛了。
媽媽白色上衣染上了一抹紅。
江拾月心急如焚卻動不了分毫。
她哭着喊「媽媽」用盡全力掙扎。
一道白光閃過。
江拾月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
媽媽不見了。
入目是簡陋的病房帳篷。
她睡在一張明顯臨時搭建的木板床上。
陳山河和陽陽一人一邊守在床前。
陳山河應該一直沒睡,倏地站了起來。
陽陽本來趴在床邊,聽見動靜揉着眼坐了起來,看向江拾月。
江拾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有點分不清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怔怔地坐在床邊。
「做噩夢了?」陳山河扶着江拾月的肩膀讓她側躺下,端了杯水餵到她嘴邊。
江拾月機械地就着陳山河的手喝了兩口水。
腦子裏還在回憶剛才夢見的畫面。
夢裏大約是八十年代,可那個媽媽是她上輩子的媽媽。
她被撞飛後,在地上滾了幾圈,嘴裏吐着血還對江拾月說:「月月,危險!別過來!」
江拾月心口疼得發悶。
過了會兒,江拾月發現不是因為夢,而是她真得疼。
她低頭看向自己心口。
厚厚的紗布從左肩繞到右邊腰下又繞了回去。
江拾月疑惑地抬頭看着陳山河:「我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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