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金甲鐵騎聞聲而動,眨眼之間便列出了一個類似鋒矢般的陣勢。
從鋒矢尾部開始,一陣耀眼的金芒從各自的金甲上氤氳而起,往一馬當先的薛榮身上匯聚而去。
「金甲浮屠的威力你應該知道。」
長刀指向江之鴻,薛榮的聲音滿是肅殺,「乖乖授首的話,本將軍承諾,不牽連到這些難民。」
雖然鐵騎不多,只有六千,且無論哪個單獨拎出來,都不會是江之鴻的一合之敵,但薛榮心裏絲毫不懼。
這些人馬身上的金色甲冑,全都是法兵金玉寶甲。
其效用便是抽取全軍三成之力,灌輸一人之身。
三千金甲,可戰種道。
六千金甲,可殺種道!
這就是薛榮的底氣。
而面對薛榮的叫囂,江之鴻一言不發,雙眼盯着老嫗滾落到廢墟跟前的頭顱,神情怔怔。
他猜到了自己的結局,但沒猜到居然是以這種形式出現。
自己是反賊?
先父也是反賊?
挽救雍州百姓,成了奴役難民造反?
江之鴻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
因為他記得,曾經的陛下是個什麼樣的人。
開朗,英明,睿智。
憂國憂民,心懷天下。
永遠都帶着一副和善的笑容。
哪怕是身為狀元的自己,也不得不在才學和胸懷方面嘆服無比。
那一聲聲的江二狗。
那一日日的論政論學。
難不成都是假的嗎?
那麼多年的形象,都是裝出來的?
「江之鴻!本將軍最後問你一遍。」
薛榮的耐心漸漸耗光,眼神帶上了殺意,「你降還是不降?!」
話音剛落。
一塊不規則的石頭,砸在了軍陣末尾的馬屁股上,與金甲撞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
「」
薛榮沉默了片刻,壓抑的暴怒從喉嚨低吼而出:「變陣!!!」
嘩啦啦。
鋒矢陣變作了圓陣。
這種陣勢,可以讓軍隊所受到的傷害、衝擊力,平攤到每一個人,每一匹馬的身上。
一般情況下,主要用於防禦。
特殊情況也可以用來屠殺!
屠殺數量遠超於己方的弱者!
「站出來,其他人可以不死。」
薛榮的目光緩緩掃過人群。
難民們下意識的想要後退。
一個老漢兒站了出來。
「我!」
「是我扔的。」
老漢兒走路都不怎麼利索,咧着嘴笑,「殺我吧,反正老漢兒學不會邪法,活着也是拖累大家,浪費食物的廢物罷了。」
刀光一閃。
又一具屍首分離。
薛榮收刀,表情輕蔑。
一群平民哦不,一群災民罷了。
雖然數量這麼龐大,真打起來的話,自己等人累也會累死。
畢竟這些人大部分都練了武道。
可惜,馬上就要天亮了。
只要天亮之前解決掉江之鴻,這數以百萬計的災民,對六千金甲構不成任何威脅。
這也是為什麼,他要踩着這個點兒抵達風鼓的原因。
薛榮在圓陣中調轉馬頭,冷冷道:「江之鴻,看到了嗎?現在只是死兩個,若伱執意反抗,打起來的話,死的就不止這麼點兒了。」
砰!
又一塊石頭砸上金甲。
而這次,砸到的是人身上的金甲。
不等薛榮暴怒,一人擠出人群,表情囂張無比:「我乾的,來殺我。」
是蔡老根兒。
話音剛落,所有難民的表情微妙起來。
不少人選擇了邁出腳步,跟蔡老根站在了一起。
「」
薛榮眯起雙眼,「看來,本將軍還是太仁慈了,區區兩顆人頭,還不能讓你們認清楚情況。」
「情況?什麼情況?」
蔡老根哈哈大笑,「情況就是,這兩個老東西活的好好的!」
「飢餓沒能要他們的命,瘟疫沒能要他們的命,吃人的畜生還是沒能要他們的命。」
「要他們命的,是你!是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哈哈哈,你們是從京城來的吧?」
「從京城過來那麼遠,路上不輕鬆吧?」
「所以,朝廷有膽子派你們過來殺人,沒膽子派你們帶上哪怕一丁點兒賑災的糧食?」
「呵呵,太平道的反賊?」
「如果當反賊能活,當百姓要死,那這個反賊」
蔡老根更起脖子,雙眼暴凸:「老子踏馬的當定了!!!」
「當定了有多少人這麼想的,可以站出來。」
薛榮並沒有急着動手,而是慢慢的掃視了一圈兒。
或許是人多勢眾。
或許是蔡老根的話引起了共鳴。
——嘩啦啦。
但凡比較靠近軍陣的難民,齊齊跨前一步。
「呵呵,好,好,很好。」
薛榮笑了,高喊一句:「你們都看到了嗎?」
「看到了!」
整齊劃一的答覆,來自六千金甲浮屠。
「既然如此」
薛榮舉起長刀,狠狠揮下。
就在他準備吐出那個『殺』字的時候,一股大力猛地從背後襲來,撞到了圓陣流轉的金芒之上。
——咚!
一聲巨響。
六千金甲軍陣,齊齊後退一步。
毫無疑問,這是江之鴻。
「」
短暫的驚駭後,薛榮回過神,猖狂的大笑:「哈哈哈哈,江之鴻,你動手了,你果然動手了!」
「只要你敢動手,『反賊』二字,就永遠也別想摘下來了!」
「這樣一來,陛下殺你,便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面對薛榮的得意和嘲諷,江之鴻充耳不聞,只是不斷的攻擊着金甲軍陣,帶起一聲一聲的轟鳴。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力量越來越狠,金甲軍陣也在不斷被他逼得後退。
然而始終沒有任何一名騎兵真正受了傷的。
「他們在拖延時間!」
一個聲音突兀從不遠處冒出來。
楚威一邊瘋狂加速,一邊高聲大喊,「他們想拖到天亮,等所有人都失去武道,再立即殺死大人!」
「大人快走啊!!!」
楚威高喊着,朝着軍陣筆直衝去,「他們不可能屠殺掉百萬人!只有您走了,才有機會繼續帶着大家活下來!」
他穿着典史官袍,舉着普通的制式長刀。
自身境界又只有開竅一二重。
對金甲浮屠來說,幾乎毫無威脅可言。
甚至都用不着將軍出手。
一柄長刀被最外圍的騎兵脫手擲出。
噗!
楚威還沒逼到近前,就被扎了個透心涼。
「大人!!」
楚威倒了下去,用最後的力氣嘶吼:「趁着天還沒亮——走啊!!!」
難民們本就處於極端的不甘、憤怒之中。
楚威的話,猶如一點火星,飛入眾人心間。
拖延時間?
拖到天亮,等自己這些人忘記武道?
這麼說的話那些金甲,是忌憚自己等人的?
難民們和身邊的人對視一眼。
火苗就這麼被點燃。
「大人!快走!!」
不知道是誰先動的,也許是一起動的。
方圓數里之內的難民們齊齊衝出,一窩蜂的撲向了軍陣。
他們不會什麼武技,能運用的,只有為數不多那幾十個竅穴的勁力。
充其量只是讓他們比普通人的力氣大上了那麼一些而已。
想要摧毀軍陣,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楚威的話,和楚威的死,讓他們相信,只有讓江之鴻先走,自己等人才有可能活下來!
有這一點,就夠了。
就這樣。
數萬人動了,帶着後面不明所以的數十萬人,也跟着動了。
漫山遍野的難民,如潮水一樣往城門處湧來。
兩方甫一接觸,難民便如破絮一般拋飛出去,砸倒了更多的人。
可後續還有源源不斷的難民。
「走啊!!」
剛開始只有一部分人在喊。
後來是所有人都在喊。
「該死!!!」
薛榮面色難看無比。
他最擔心的情況終於還是發生——江之鴻停手了。
他不怕這些難民衝撞軍陣,他只怕江之鴻逃走。
正如楚威所說,離天亮已經不遠了,這些難民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衝破軍陣防禦。
可問題是,這段時間雖然短,但已經足夠江之鴻逃走了!
明明是黃庭種道,有結丹的手段不用,卻一直在以肉身硬撼軍陣。
為什麼?
在楚威看來,這就是江之鴻搖擺不定的證明。
現在停手,很有可能要選擇逃走了。
駕雲而走重騎兵是追不上的。
於是,楚威只能厲聲呵道:「江之鴻,如果你敢逃,本將軍發誓,這裏的數萬乃至數十萬人,都將因你而死!」
「放心,我不走。」
江之鴻的身形重新出現在廢墟之上,正對着軍陣。
這句話同樣是勁力說出,宏大無比。
難民們的速度為之一緩,但已經有不少人貼近了軍陣。
一片刀光劍影,一片血肉橫飛。
薛榮笑了,「不走,那就快快自裁謝罪吧,你每拖一息,這些人就要死上不少。」
「自裁?」
江之鴻搖了搖頭,跨出一步。
這一步跨出,他全身的勁力消失一半,猛地注入了腹下玉池。
「剛才,楚威的話其實是錯的。」
「這些難民,根本沒有希望活下來,因為你們來了這裏。」
江之鴻一邊問,一邊跨出這第二步。
這一步二步跨出,玉池被勁力徹底浸潤。
他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且變得年輕了起來。
眨眼之間,便成了只有四旬左右的中年。
「玉池種道怎麼可能?!」
薛榮滿面震撼。
他只知道江之鴻是黃庭種道,可現在!!
然而這還沒完。
「你們帶着陛下的旨意來這裏,是殺我江之鴻嗎?」
「不,不是。」
「你們真正要殺的,是這數百萬的苦命人!」
江之鴻的第三步跨出。
這一步,全身竅穴盡毀。
人體的最基礎潛能被徹底釋放。
遠遠超出洗身境的磅礴勁力,瘋狂肆虐,在江之鴻的體表鼓出一個個指肚大小的包裹,遊動不休。
「你們來了,結局就註定了。」
第四步跨出,全身經脈逆轉。
勁力的總量再翻一倍!
無數的裂縫出現在江之鴻的身體表面,頃刻間就將他染成了血人。
「既然結局已經註定。」
「老夫唯一能做的,便是讓你們,為這些數以百萬的人」
「陪葬!!!」
第五步跨出,焚身!
勁力開始壓縮,壓縮,再壓縮!
極致的壓縮,帶來了極致的溫度,人體的水分被蒸發出來,裊裊散出周身,讓本就成了血人的江之鴻,愈發恐怖。
「他不是要將我打為太平道反賊嗎?」
「那豎起你的耳朵,給我聽好了。」
「老夫江之鴻!!」
江之鴻開口,咆哮而出:「乃太平道江之鴻——是也!!!」
最後一步,新誕生的道種,悍然崩潰!
唰!
江之鴻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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