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萬石」
城頭上,許崇看着江之鴻,眼神有些驚異。
他本以為頂多就能弄來個幾萬石,誰知居然有足足五十萬石。
「呵,有什麼好驚奇的。」
江之鴻笑了笑,「若我還在那個位子上,一百萬石也能弄來。」
「好吧」
許崇點了點頭,「有了這五十萬石粟米,哪怕不換成麩糠,不摻沙土,也夠風鼓縣的這些人活命了。」
「不,不夠。」
江之鴻搖了搖頭,「我挑了一些人,讓他們去雍州各地散佈消息,說風鼓縣有足夠的糧食。」
「」
許崇眉頭一皺,「如此一來,倖存者必將蜂擁而至,而現如今,整個雍州至少還有八百萬人五十萬石粟米?」
風鼓縣的地勢在這,水源充足不說,四面除了平地,也都是一些矮坡,容下八百萬人不是問題,更何況路上還要折損許多。
可問題是,只有五十萬石粟米,哪怕全部換成麩糠,再往裏摻沙土,也遠遠不夠這麼多人活命。
畢竟,摻沙土的最高比例就那麼多,再多不僅無法救命,反而還是在變相的害命。
「我知道,五十萬石遠遠不夠。」
江之鴻望着城下,眸中倒映出點點燈火,「事實上,別說五十萬石,再翻一倍都不夠。」
「因為,這些人每多活上一日,朝廷的賑災便會繼續拖上一日。」
「除非像樓有知當年那樣,有足足近兩百萬石糧食,才有可能拖到下一季稻穀成熟,平穩度過災情。」
兩百萬石
確實,雍州地處南方,氣候溫暖,可以支撐冬稻的生長。
可哪怕現在立即組織耕種,等收成的時候也要來年開春了。
足足六個月的時間,沒有兩百萬石粟米用來換糠摻沙,根本撐不住那麼久。
許崇更加疑惑了,「那為什麼你還要讓整個雍州的人都趕過來?」
「為什麼?」
江之鴻呵呵一笑,「為了讓他們活下來。」
「不怕告訴你。」
「這五十萬石糧,我都沒準備換什麼摻什麼。」
江之鴻把手伸到城牆之外,緩緩握住:「我要用我江之鴻的辦法,讓這些人統統活下來!」
「你的辦法」
許崇絞盡腦汁,始終想不明白。
區區五十萬石糧,如何讓這麼多人活命?
「這件事伱就別摻和了。」
江之鴻轉過身,深深的看了許崇一眼,「你還年輕,將來比我這個老頭子更加有用。」
許崇面色猛地一變,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而此時,江之鴻已經轉身下了城牆。
「陰神!」
許崇想都沒想,當即陰神離體,去看江之鴻。
果然!
江之鴻體表所流轉的光暈,已經轉為鮮紅一片!
這代表了,江之鴻要不了多久,就會大禍臨頭!
「怎麼會這樣!」
許崇驚駭欲絕。
這陣子,他用陰神看過很多人。
比如城外的這些人,大部分體表都是紅色。
城內的,除了滄瀧人之外也是如此。
而江之鴻,從頭到尾都是白色微微泛灰,昭示着壽元無多。
一直到幾天前離去之時,都是如此。
怎麼突然就變了?!
哪怕江之鴻崩潰了道種,現在也還是洗身九重。
整個雍州,除了自己,誰能殺得了他?
許崇陰神歸體,面色鐵青。
「我倒要看看,有我在這,雍州境內,誰能殺得了你」
有了食物,原本洶湧的民情很快平復下來。
僅僅一天,便恢復了許崇剛剛抵達的秩序。
而從第二天開始,出現了大面積的人流匯入。
一波又一波。
風鼓縣周邊的開闊地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填入、充實。
不得不說,典史楚威是個極有才幹的人。
早在大批量流民抵達之前,就制定好了計劃,從原有的城外難民中,篩選出了大量民壯充入衙役隊伍,以此來維護人數變多之後的秩序。
與此同時,江之鴻出城救治的次數,從一天兩次,增加到了一天六次。
饒是如此,仍舊有些跟不上難民匯入的速度。
見此情形,許崇主動的承擔起了剩下的部分。
當江之鴻的勁力未來得及恢復之時,他便會負責去城外救治。
漸漸的也多了一個『小神醫』的名頭。
就這樣,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第五天。
城外來了一夥奇怪的人。
雖然穿着同樣的粗布麻衣,但卻是乾淨整潔無比,髮髻也打理的一絲不苟,與周遭人群顯得格格不入。
這夥人也不領吃喝,就那麼混跡在人群里遠遠的看着,注視着風鼓縣所發生的一切。
第七天,這夥人坐不住了。
「走吧,沒什麼可看的了。」
一人搖了搖頭,低聲道。
「原以為是朝廷賑災物資到了」
另一人嘆了口氣,「我還奇怪,為什麼會繞過三司,送到區區一個縣城來畢竟,江老並沒有被任命為賑撫使。」
「現在看來,這根本就不是朝廷賑災,是江老動用了自己的關係,生拼硬湊了這麼一點糧食過來。」
又一人失望開口。
「想憑一己之力賑災,若他還是左都御史尚有可能辦到,現在嘛」
「話說,江老當真把樓相得罪的這麼狠?這可是近千萬條人命啊,就為了出口氣?」
「樓相各府糧倉失火,一夜之間毀於一旦,不會就是樓相讓人幹的吧?」
「你不要命了,連這個都敢瞎猜?!」
「呃口不擇言,口不擇言。」
「這些大人物之間的恩怨,不是我們幾個區區一高官官就能摻和的,還是回司里躲着好。」
「希望別牽連到我們才好」
「現在整個行省的難民都在往這裏趕,責任就全在江老一人頭上,理論上,我們頂多是瀆職黜革。」
「希望吧」
這夥人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走了。
無論是許崇,還是江之鴻,都未曾察覺,一省的軍正法三司首腦,曾齊聚至此。
第八天,從各地奔赴至風鼓的難民數量,開始驟然下降。
第九天,一整天時間,不過只趕到了三萬餘人。
這場規模浩大的遷徙,終於進入了尾聲。
江之鴻知道,自己等待的時機到了。
這天晚上,他脫下了烏紗帽,脫下了官袍,換上那身致仕返鄉時所穿的青衫,上了城頭。
夜風徐徐,吹動青衫列列。
江之鴻就這麼靜靜的站着,看着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燈火。
許崇的陰神也靜靜的站着,看着江之鴻。
時間一點一點度過。
天色將明,許崇不得不陰神歸體,改用貪光,守護在了江之鴻身邊。
卯時。
天光刺入大地。
數萬道來自粥棚的炊煙裊裊升起。
就在此時,一個宏大無比,且孤傲絕世的聲音隨之一同升起。
「老夫江之鴻。」
「袞州來濟人士。」
「老夫三歲識字,五歲讀書」
巨大的聲音陣陣傳開,頓時引起了一陣喧譁。
畢竟,他們從來沒想像過,有人居然能說話這麼大聲的。
但很快,隨着江之鴻的講述,數以百萬計的難民不由自主的沉浸了進去,跟着江之鴻的話語,幻想出來一個跌宕起伏的人生。
江之鴻自顧自的說着,聲音以勁力千百倍擴大。
從幼年寒窗苦讀,到青年科舉,被點為狀元邁入官場。
從志得意滿,顯赫一時,到連連遭貶,跌入低谷,再到奮起直上,成為都察院左都御史。
直到這時,才有人反應過來。
「我想起來了!江青天!原來他就是江青天!」
「怪不得,怪不得風鼓和別的地方都不一樣」
「」
人群開始哄鬧。
不過這次不一樣,興奮、慶幸、榮幸的情緒佔了絕大多的部分。
「——然!」
江之鴻仰天長嘯,「老夫自詡一生為大慶,為天下,卻獨獨沒有為過民!」
「沒有民,何來天下,又何來大慶?」
「老夫實乃沽名釣譽之輩也!」
一直保持着警惕,準備應對危機的許崇,忍不住扭頭看了江之鴻一眼。
「今日,老夫便為你們,為這雍州的百姓,上這一課!」
江之鴻的臉上露出笑意,「爾等可知,何為武道?」
此話一出,許崇心神巨震。
他終於明白過來,江之鴻要幹什麼了!
武道!
他要向這數百萬的難民,公開武道的存在!
不
不是公開!
江之鴻要傳授給他們武道!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麼篤定,自己可以救這些人」
許崇驚駭的看着江之鴻。
只有武道,才可以讓那五十萬石的糧食,發揮出一百萬石,兩百萬石,甚至更多的效果!
因為勁力!
守護身軀、增強力量、祛除疾病、加速養傷
勁力的妙用有太多太多。
而最基本最基礎的一個能力,便是代替食物的消耗!
勁力誕生的本質,其實並不是食物能量。
而是食物能量保證了身體狀態,身體狀態良好,體內最基本的竅穴單位,就可以源源不斷的誕生出勁力,且極為誇張。
比如許崇現在,完全可以做到吃一頓頂五個月。
說到底,還是人體自身的潛能太過龐大。
如果將武道傳授給這些難民,五十萬石糧食,說不定真的能讓這些人挺過災情!
至於學不學的會
這一點許崇根本不懷疑。
哪怕武道資質差到了極點,到不了開竅一重,開幾個竅穴總是沒有問題的。
只要能開一個竅穴,對糧食的硬性需求就會減少一部分。
開的越多,這個硬性需求就越少。
更何況,如此龐大的基數,肯定能湧現出一批隱藏在平民之中的資質上佳,乃至資質絕佳之輩。
這些率先冒頭的人,完全可以使用自身的勁力,去幫助他人減少對食物的需求。
如此循環往復,越到後面,消耗的糧食就越少!
而知見障的問題
不出意外的話,江之鴻是打算每天天明之後,就對這些人講一遍武道,以此來抵消知見障的遮蔽。
等到災情過後,沒有人再提醒,他們就會忘記武道的存在,哪怕數百萬武者,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總得來講,堪稱神來之筆。
唯一的問題
許崇心頭愴然。
江之鴻此舉,無疑是將數百萬人變成武奴。
朝廷焉能容他?
(本章完)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1s 3.940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