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的話,這些災民是從雍州來」
話還沒說完,千戶就被許崇一把拎了起來。
「雍州?!」
許崇面色冷厲,問道:「幾時生的災?範圍是幾何?」
「大,大人。」
千戶被許崇的樣子和實力嚇住,結結巴巴道:「這事兒它、它不歸血衣衛管啊」
「該死!」
許崇放下千戶,直接閃身而去。
隊伍最前方,面容枯槁的老弱不停磕頭哀求。
「大人,給口吃的吧!」
「求求諸位大人了!」
「」
當前的校尉一陣暴怒。
之前那一次他就被上司給訓斥了,這才過去多久,又來?
「讓開!」
校尉一聲冷呵,揚起手中馬鞭,狠狠的揮了下去。
然而,馬鞭還未落到人身上,就被一股大力彈開。
許崇出現,勁風將一路的人馬帶得東倒西歪。
這些人剛要喝罵,緊隨而來的千戶連忙制止。
徐紅也不去理會,而是面向眾災民高聲道:「我可以給你們食物,但你們要回答我幾個問題。」
唰。
一眾災民猛地抬頭看向許崇,目光里又是渴望,又是懷疑。
那千戶很是配合的一甩響鞭,道:「好好回答大人的問題,我保證你們每個人都有吃的!」
這些人也不認得誰是官誰是兵,但有人幫腔他們就信了,頓時一個個開口,保證知無不言。
許崇一抬手,制止了眾人的哄鬧,「第一個問題,伱們從何處來?」
「俺們都是清風縣來的!清豐縣石墩子村!」
一個激靈的小伙子搶先開口,立馬得到了一小包幹糧。
許崇心中一沉。
他記得,雍州行省同關府,下轄就有一個清風縣。
「第二個問題,什麼時候,發了什麼災害?」
這個問題一出,並沒有沒有人在第一時間搶答。
他們仿佛被這個問題勾起了什麼恐怖的回憶,臉上都出現了驚恐的神情。
「漫、漫天飛蝗」
一名老者吞了吞唾沫,艱難的開口,「兩個月前就開始了。」
蝗災多因旱災而起,但也不是絕對。
若遇到冬季乾旱而溫暖,來年也有可能爆發蝗災,而且一般都來得更早。
至於範圍就不用問了,波及一省並不是什麼難事。
「四月中」
許崇略一思索,凝重道:「你們逃的,不是蝗蟲,不是饑荒是瘟疫,對嗎?」
此話一出,眾災民齊齊色變。
蝗災發生才兩個月,從『活命』的角度來講,僅是食物問題的話,兩個月的時間,絕不至於發展到逃荒的地步!
畢竟,蝗蟲不吃,而人能吃的東西,還有很多。
真要逃荒,那也該是再過兩個月的事情。
所以唯一的可能,是疫病擴散開了!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所有災民開始磕頭。
大慶對瘟疫的管理極為嚴格,第一條就是不准許四處流竄。
一旦瘟疫爆發,方圓百里的住戶、過客,都要老老實實待在當地,膽敢擅離,就地處以火刑。
這一伙人,按照律法處置,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死罪。
許崇也沒說話,一道勁力彈出,飛速的在眾人體內流轉了一圈。
還好,勁力飛出去多少,收回的就是多少,並沒有消耗什麼。
想想也是,這些人能從那麼遠或者逃到這裏,沾染疫病的可能極低。
「給他們食物,讓他們走。」
許崇一揮手。
「是。」
千戶也不敢多嘴。
很快,食物派發了下去,災民感恩戴德,三步一回頭的作揖離去。
「你們回去吧,我去一趟雍州,而後自行赴京。」
丟下這句話,許崇展開速度,頃刻間消失於原地。
一眾血衣衛面面相覷,最後無奈只能照做。
進入雍州地界後,許崇稍稍放慢了速度。
白天之內總歸是到不了,還不如等晚上以陰神包裹軀體夜行。
而自從進入雍州後,果然開始逐漸變得荒涼。
漫山遍野,成片成片的缺失綠色。
樹木也好,植被也好,莊稼也好,都是千瘡百孔,一片狼藉。
再深入百里,荒涼越來越明顯。
也開始漸漸出現了死屍。
山林、田野、路邊。
一具又一具的死屍。
偶爾也有病入膏肓,尚在掙扎着爬行的。
許崇就這麼面無表情的邊走邊看,碰到有活命希望的,隨手丟出一道勁力。
僅此而已。
面對天災,一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
哪怕他是種道,也不可能一個人去救所有人。
撞見了就幫一下,這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好在這種情況,在進入雍州三百里後,開始明顯的改善了起來。
雖然同樣是荒涼一片,但路上的死屍逐漸在減少。
「有人在控制瘟疫!」
許崇得出結論,加快了腳步。
傍晚時分,他追上了一個蓬頭垢面的年輕人。
「告訴我,你這是去哪兒?」
許崇直接出現在他面前。
「咳咳咳」
年輕人不停的咳嗽着,看到許崇的時候明顯愣了愣。
現在還能保持衣着光鮮的樣子,肯定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可問題是,那種人物不應該是在家裏躲着的嗎?
為什麼要走出來?
還獨自一人走出來?
「還能說話嗎?」
許崇皺了皺眉。
「能,能,咳咳咳」
年輕人咳嗽着,往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你別靠近我,會染病的,咳咳咳」
「我問你,你這是準備去哪兒?」
許崇又問一遍。
「去,去風鼓縣」
年輕人忍着咳嗽回答。
「風鼓縣?」
許崇心中微動,「為什麼要去那裏?」
「咳咳,我聽說風鼓縣有個青天大老爺,給飯吃,還給我們治病。」
年輕人說道,「這個大老爺好像叫江什麼來的,半個月前就傳開了,現在所有還能動的人,都在往那邊去。」
「是叫江之鴻嗎?」
「江之鴻對,好像就叫這個。」
年輕人想了想,點頭道。
得到確認,許崇心中一片冰寒。
看來,朝廷是真的能預知天災了。
假的謝長空身死,江之鴻去風鼓縣當了縣令。
然後蝗災就來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滄瀧縣距離風鼓縣不遠,應該很早就得到了江之鴻的救助。
屈指彈出勁力,幫年輕人消除疫病,許崇開口道:「實在找不到吃的,就吃蝗蟲,應該能讓你走到風鼓縣。」
「對於莊稼人來說,吃蝗蟲是會觸怒蒼天的,一般情況下,哪怕餓死,也沒人會去吃蝗蟲。」
年輕人苦笑不止,「我吃了,所以觸怒了蒼天,染上了病」
還不等他把話說完,許崇的身影就突兀消失不見。
這下可把他嚇得不輕,以為見到鬼了,拔腿就跑。
跑出沒多遠突然感覺不對勁。
「我的病」
年輕人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額頭,「不燙了!我的病好了!」
當即,年輕人就跪了下來,連連磕頭,感謝上蒼開恩。
許崇並不知道自己被當成了上蒼的化身。
此時的他已經找到一處僻靜之地,陰神出遊,裹起了肉身。
經過勁力的補充恢復,三具陰神已經完全恢復到了十丈高度。
此時捲起肉身御風而行,除了速度達不到夜行萬里之外,並沒有任何吃力的感覺。
一邊趕路,許崇一邊關注下方的情形。
刨除蟲豸、禽獸這類弱小的生命忽略不計,剩下的,紅光一片。
「這些人沒得到江老救治,又沒有足夠食物果腹,所以是禍蓋過了福,有身死之危。」
許崇如是想到。
然而,當他飛臨風鼓縣之時,遠遠見到的,仍舊是一片耀眼的紅暈流轉。
「怎麼會這樣」
許崇心中一緊,控制着陰神降落在城外,而後歸體。
此時風鼓縣的城牆之外,已經被搭起了大大小小的簡易棚架,一眼望去,比整個風鼓縣的面積還要大。
都是聞訊趕來的災民。
許崇仔細的看了看,這些人的體內不僅沒了疫病,甚至還比一般人都要健康。
不用問,這裏面肯定有不少人根本就沒有感染疫病,單純是衝着江之鴻的『神醫』名頭才來的風鼓縣。
這種魚目混珠蹭便宜的人,無論在哪裏都不會少。
「每個人都救,那老頭,真的能抗住?」
「另外連城外都沒有疫病,城內就更不可能有了。」
「那些紅光是怎麼回事?」
許崇皺起眉頭,快步走向城門。
「來者止步!」
——鏗!
一連串的長刀出鞘,映照出城外閃動的燈火
「新到的,縣城不得入內,如急需救治,在此地等到亥時三刻,縣尊大人會出來施救。」
一個雄壯中年厲聲喝道。
「是我。」
許崇走入光亮。
「你許大人?!」
在城門處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趙六。
在認出許崇的瞬間,趙六的眼眶猛地紅了,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去。
「大人,趙六該死!該死啊!!!」
砰砰砰。
一個接一個的響頭磕在地上,哭喊中摻雜着壓抑到極致的歉疚、自責、悲痛。
「你知我行事。」
許崇冷冷道,「起來說話。」
「大人,好多人死了,咱們滄瀧好多人都死了。」
趙六不肯起,仍舊磕頭嗚咽,「楊老混死了,徐老漢死了,老李的婆娘也死了是趙六沒用,保護不了大伙兒,趙六該死啊!!!」
每聽到一個熟悉的人名,許崇的臉色就更冷上一分。
良久,許崇木着臉開口。
「死了就死了,人總是要死的。」
「這是天災,不是人禍。」
「你哭什麼?」
「難道你想讓我給他們報仇,逆了這天?」
冰冷到極致的語氣,讓趙六愕然抬頭。
通紅的眼眶裏,滿滿都是疑惑。
在他的印象中,許崇絕對不是這麼薄情的人。
相反,許崇不僅不薄情,甚至比一般人更加重情重義。
只不過通常都會被許崇刻意的掩蓋,非親近者感覺不出來。
以往,用來掩蓋重情重義的,是那種『無所謂』的淡然。
而現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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