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天起,傅元龍回歸縣衙,與以往一樣霸佔了內堂,沒再離開過。
據此,許崇猜測,傅元龍消失的那半個月,很有可能是暗中尋找洞天殘片去了。
現在既然回來,應該是這半個月沒能獲得任何線索,耐心被耗空,最終放棄。
真可笑。
嘴上說着太平道十幾年找不到,自己也不可能找到。
結果呢?
還不是巴巴的去找了。
許崇心中不屑,也沒去招惹傅元龍,窩在典史衙等待無邪道子所說的『異常情況』出現。
說實話。
一開始,他並不覺得縣城裏會出現什麼異常的情況。
就算洞天殘片真的在滄瀧又如何?
二十餘年沒鬧出動靜,偏偏兩方勢力一聚焦就有反應?
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因此,許崇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僅僅過去三天,縣城就出了問題。
確切的說,是人出了問題。
「確定嗎?」
許崇閉着眼睛,抬手捏了捏眉心。
「確定,仵作兄弟已經趕過去了。」
趙六回答。
腦中閃過一個年邁的老嫗,許崇睜開了眼睛,「走吧,去看看。」
二人不再多言,出了衙門,直往白楊巷而去。
等到達的時候,巷尾的小院已經站滿了人。
有街坊,還有仵作。
「許大人來了,都讓開,快讓開!」
很快有人發現許崇,吆喝着讓人群讓開一條道。
許崇也沒跟這些人寒暄,直接邁步而入。
接着瞳孔猛縮。
地上有一個極其瘦小的身子。
瘦小到什麼程度呢?
那滿是補丁的粗布衣裳本就不大,卻依然沒能被撐起來多少,像是大了很多號一樣,松松垮垮的耷拉在一起。
這是麻嬸,縮水了很多的麻嬸。
是的,縮水。
麻嬸蜷着身子,只有面部、脖頸,以及雙手雙腳裸露出來。
無一例外,這些部位都只剩一張乾枯的皮,緊貼着骨頭。
「大人。」
仵作站了起來,對許崇抱拳躬身。
「說。」
許崇吐出一個字。
「是。」
仵作點頭,帶着驚恐看向屍體:「小的驗屍近十年,從未碰到過這等詭異的情況。」
「屍體體表沒有任何傷口存在,除了人皮和骨架之外,所有內臟、肌體全數乾枯萎縮,血液更是一滴未見,如同被風乾了一樣,以至於根本無法判斷死亡時間。」
「而死者全身不正常的蜷曲,雙拳緊握,必是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所致,表明了不是瞬間致死。」
果然是乾屍
許崇點了點頭,「你有什麼想法?」
「小的可以斷定,這絕對不是他殺。」
仵作強裝鎮定,但聲音還是帶着明顯的顫抖,「我沒聽說過任何一種殺人手段,能造成這種死狀的。」
不是人殺的,那是怎麼死的?
圍觀群眾騷動起來。
竊竊私語中,各種傳聞里的鬼怪被拎了出來。
「是誰發現的?」
許崇問道。
「是、是我!」
人群中擠出來一個老嫗,一臉的驚魂未定:「許大人,俺不住白楊巷,但經常跟麻姐一塊在菜市出攤,昨日不見她,今日也沒見,就過來瞧瞧,誰知」
「我知道了,你先回衙門吧。」
許崇對仵作說了一句,轉身面向眾人,高聲道:「大家無需驚慌,該勞作勞作,該吃喝吃喝。」
「麻嬸的死因我會儘快查出,給大家一個交代。」
「另外,若是有什麼新的線索,立即上報衙門。」
許崇的話仿佛有種驚人的魔力,讓剛剛還在惴惴不安,考慮要不要搬出去的街坊們瞬間安心了不少。
「好,我們信大人的。」
「大人也不要太勞累。」
「走了走了」
等眾人散去,許崇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小小的瓦房,轉身離開。
「把屍體帶上,跟我回衙門。」
「是。」
趙六壓下心頭的驚懼,用麻布將麻嬸裹起,跟在了後頭。
許崇一邊走,一邊思索。
乾屍是那個洞天殘片所致嗎?
不,也有可能是人為。
普通人沒有這個手段,不代表武者也沒有。
別忘了,滄瀧縣可是一下子多出了百餘名武者。
「先試探一下」
許崇冒出一個念頭,腳下一轉,換了個方向。
在這個方向的二百步開外,有一名血衣衛小旗,正漫無目的的走着。
許崇帶着趙六走近,還剩十步左右的時候,假裝突然看到小旗,一陣小跑上前。
「下官許崇,見過大人。」
許崇抱拳行禮。
小旗是從七品,自稱下官並不突兀。
「呃…你是,許大人?」
小旗先是一愣,緊接着就響起在縣衙門口那一幕,臉上立馬堆起笑容:「許大人這是打哪兒來?」
百戶大人都跟這個典史親近,表面上客氣一下總是沒錯的。
於是正中許崇下懷。
「嗨,出了條人命。」
許崇嘆了口氣,似有不滿似有無奈道:「也不知道是誰做的,將人弄成了乾屍,連死了多久都驗不出來哎,頭疼,還不知道怎麼跟傅大人交代。」
原來是擔心這個。
小旗秒懂,呵呵笑道:「放心吧,百戶大人對你青眼有加,豈會因為這種事怪罪於你?」
「哦?大人可莫誆我。」
許崇露出驚喜的神色。
「信我的,隨便找個地方把屍體埋了,案卷上寫病死就行。」
小旗意味深長的看了許崇一言。
「這…下官謝大人提點。」
許崇稍加思索,便連連道謝。
「小事。」
小旗拍了拍許崇的肩膀,錯身而過。
許崇保持着拱手的姿勢,臉上的笑意一點兒一點兒消失。
乾屍的形成並沒有那麼簡單。
至少他自己,絕對沒辦法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製成乾屍。
而區區一名血衣衛小旗,在聽到乾屍這兩個字的時候,無論是眼神,表情,還是語氣,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
這讓他不得不懷疑,麻嬸的死跟血衣衛有關。
許崇慢慢站直,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小旗的背影。
有個問題他想不明白。
血衣衛已經來了半個月有餘了,如果一定要用人命來辦成什麼事情,為什麼等到現在?
或者說麻嬸並不是第一個這麼死的,只是第一個被發現的?
「大人,還帶回衙門嗎?」
趙六在耳側低聲問了一句。
「埋劉二邊上吧,林子裏空地多。」
許崇右手從袍袖中伸出來,遞給趙六一錠五兩的銀子,「剩下的你收着,這幾日不用來衙門,去查一查縣裏那些獨居的老弱,看他們之中有沒有這種離奇死亡的。」
「這…謝大人。」
趙六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他跟了許崇這麼久,雖然待遇和地位都增長了,但賺的確實沒有之前多,這五兩銀子只是埋一個人的話還能結餘不少,他沒辦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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