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從噩夢中醒來,房間裏光線很亮,刺得眼睛睜不開。他睡覺從不關燈,因為害怕黑暗的環境。
床頭的手機在震動,鹿鳴沒空去看,而是起身拉開窗簾。天空灰沉沉的,看不到太陽的身影。
他洗了個澡下樓,沒看到爸媽,也沒看到鹿蓁蓁。以前她在家的時候,吵得讓人心煩,現在家裏卻安靜得可怕。
鹿鳴眉頭緊鎖,總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慢得讓人抓狂。派去尋找鹿蓁蓁的人沒有回應,倒是放貸的人不停約他見面。
肚子很餓,但吃不出任何味道,所有東西都乾巴巴的像是在嚼粗糧餅乾。
鹿鳴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鏡子,發現自己臉色很蒼白,眼窩陷下去,一看就知道沒有睡好。
「姐姐,幫幫我。」他主動給鹿之苹打電話。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你竟然求我幫忙?」鹿之苹嘲諷地笑了。
她很清楚,是父親把蓁蓁藏起來,想來鹿鳴也清楚,否則怎麼可能毫無線索?
不過鹿鳴脆弱的模樣太少見了,鹿之苹決定好好報復一下。這麼多年來,鹿鳴每次惹禍都是她去收拾殘局,很累的好嗎!
「幫幫我,我找不到鹿蓁蓁在哪裏?」
「你又不想認她,何必找回來?」
「我沒有不認她」
「算了,下午記得參加公司年會。」
鹿之苹嘆了一口氣,畢竟是唯一的弟弟,能幫就幫吧,總不能看着他瞎忙活。
可惜鹿鳴聽不懂她的暗示,這個時候去什麼年會?他從來不參加鹿氏集團的年會!
鹿之苹沒解釋,而是果斷地掛掉電話。
鹿鳴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換身衣服去酒店。雖然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好人,要是沒有父母做靠山,早被人扔海里去了。
但深刻體會到自己跟老頭的差距,是在這個月。他就像是被壓在五指山下的猴子,怎麼都翻不出如來的手掌心。
老頭要是願意,他可以讓自己一輩子都找不到鹿蓁蓁。金錢、權利、人脈,他一樣都沒有!
大廳里混雜着各種各樣的香水味,讓人覺得噁心。鹿鳴皺着眉頭想要離開,肩膀卻被人抓住。
「鹿鳴?你都想這麼大了。」
「是啊,記得上次見面你才這麼高。」
「你是來找小鹿總的吧?她在三樓。」
很快就有人認出鹿鳴,一個個裝作熟稔的模樣跟他聊天,明明他誰都不認識!
以往面對這種情況,他肯定毫不猶豫罵人,現在卻開不了口。如果他不是鹿鳴,恐怕連門都進不來,更別提罵人了。
「抱歉,我還有事。」鹿鳴說完冷着臉離開,眾人愣了片刻,很快又開始笑語晏晏。
這個時間,蓁蓁剛做完造型。
鹿夫人不論是出席酒會還是外出旅遊,都有專門的造型團隊為她服務。從髮型到服裝配飾,全都精心搭配,確保完美無缺。
酒店裏暖氣很足,鹿夫人穿着旗袍,披着大衣,看起來優雅貴氣。
「奶奶好漂亮!」鹿夫人做完造型,蓁蓁立即豎起大拇指誇讚道。
「蓁蓁也漂亮。」鹿夫人笑盈盈牽着孫女下樓。
年會在酒店的宴會廳舉辦,門口設有簽名牆,所有參加人員都跑去合影了。
五點年會正式開始,蓁蓁跟鹿夫人、鹿老爺坐在第一排,舞台上兩位主持人慷慨激昂。
她對表演和領導講話不感興趣,滿心歡喜地等待抽獎。聽說現金最高六萬六,禮品比較多樣,有手機、電腦、運動器材、購物卡等等。
蓁蓁等啊等,廁所都跑了三趟,終於聽到主持人宣佈抽獎開始!
大屏幕上不停滾動座位數字,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盯着,蓁蓁更是捏緊手裏的號碼牌。
一等獎三人,現金六萬六,鹿之苹親自發放獎勵,蓁蓁羨慕得流口水。
二等獎十人,現金一萬八,由其他高管發放獎勵,依然也沒有她。
三等獎、四等獎
現金獎發完,蓁蓁看着手中的號碼很失望,她果然沒有中獎的命啊!
「接下來是幸運獎」主持人指着堆積成山的禮品盒,蓁蓁看着心臟怦怦直跳。
「幸運獎8號,獎勵最新型手機一台!」
「奶奶,我是8號!」蓁蓁看着手中的號碼牌,驚喜萬分。以前買雪糕、飲料、刮刮樂,連再來一次都沒中過!
「這麼喜歡手機?」鹿夫人沒想到她這麼開心,鹿老爺還說喜歡的話回去多買幾台。
「不是,我喜歡中獎的感覺!」蓁蓁揮了揮手中的號碼牌,然後噠噠噠跑上台領獎。
主持人看見她坐在鹿夫人身邊,知道是鹿鳴的女兒,急忙把她留下。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啊?」
「鹿蓁蓁!」
鹿鳴在陽台吹風,突然聽到「鹿蓁蓁」三個字,急忙衝進宴會廳。只見舞台上的小女孩穿着紅色連衣裙,笑魘如花。
「你今天跟誰一起來呀?」主持人繼續問。
「爺爺奶奶。」蓁蓁甜甜的回道。
她笑起來很可愛,眉眼彎彎,梨窩淺淺,其他人也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鹿鳴忽然想起他們最後一次說話的場景,那時她鼻音很重,嘴巴在笑,眼睛卻是在哭。似乎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她從未笑得那麼幸福。
「哈。」
鹿鳴覺得胸口很悶,從九歲開始,他封閉內心,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但是這一刻,看着鹿蓁蓁的笑容感到無比心酸,眼淚不知不覺流了出來。
啊,時隔十四年的眼淚,真是太可笑了。
蓁蓁不知道鹿鳴來了,開開心心抱着手機下台,鹿夫人誇她表現很棒。
鹿鳴想要走到他們身邊,身體卻沒有保持平衡,差點摔到地上,好在身旁的人扶了一把。
生平第一次,因為激動的心情而產生脫力的感覺。原來不知不覺間,鹿蓁蓁對他而言已經如此重要。
抽獎結束,接下來是酒會時間。
蓁蓁困了,鹿夫人讓吳媽送她回去休息。
剛走出宴會廳,蓁蓁就看到鹿鳴的身影。她沒有打招呼,而是像陌生人一樣從身旁經過。
鹿鳴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沒有說話,而是默默跟上。心臟跳得厲害,仿佛要從肋骨中摔出來。
他想要抱抱她,告訴她爸爸錯了,可是他不敢,害怕她再次逃跑。
電梯來到負二層的停車場,蓁蓁鎮定地上車,絲毫沒有給鹿鳴一個眼神。吳媽跟劉媽神情尷尬,不知道該怎麼緩和這對父女的關係。
「你不上車嗎?」
過了一會兒,鹿鳴聽到稚嫩的聲音響起,於是小心翼翼鑽進車裏。
說實話,當蓁蓁得知鹿鳴沒有把債務轉嫁到夏初雲身上的時候,她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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