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大帥,你怎麼了?大帥!」
聽到段彪的呼喚,江烈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感受着落日餘暉的照耀,緩了片刻,方才緩過神來,只見自己連人帶被子躺在地上,渾身濕漉漉的,還一直冒着熱氣。
直到此時,江烈的大腦才逐漸清醒,這才意識到剛才所發生的轟轟烈烈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既縹緲又真實的夢。
江烈緩緩站起身來,將凌亂的被子抱起來扔到了床上,又暗自出神。
段彪問道:「大帥,你是做噩夢了還是怎麼了?末將在外頭聽見你在這裏頭大吼大叫的,不曉得是什麼情況,就趕緊推門而入,就只看見你躺在地上,好像神志不清的樣子,滿臉猙獰,凶神惡煞的,看起來是有點憤怒,又有點痛苦。」
江烈尷尬地笑了一聲,思忖道:「夢中的人真的會比現實中傻,那麼多明示暗示,我就愣是發現不了這其實是一場夢,現在仔細想想,這個夢未免也太假了吧?」???.biquge.biz
認真思索一番之後,江烈果真發現了,這個夢中的每一處細節都透露着破綻。
即便象軍着實莫名其妙突然投降,也不可能如此之快地將所有駐軍都撤出虬誓國,更不可能阮雷與汪落印提前約定好並會合了一起趕過來。
即便有朝一日象軍投降,戰爭結束了,將士們固然會熱烈地慶祝,但絕對不可能燃放煙花爆竹,畢竟目前這個時代,火藥在蝕骨大陸是從來不曾出現過的東西。
半路偶遇袁國采之後的事就更是不現實了,江烈現在想了想,在面對楊能言隨手掏出一柄青龍偃月刀的時候,在面對一群人從天而降的時候,在徐有志有勇氣反駁袁國采的時候,沒有產生半點疑心,着實是略顯奇怪了。
然而同一個人在現實中和在夢中的狀態,總是截然不同的,現實中的自己往往無法理解夢中的自己。
江烈不禁想到了著名的「莊周夢蝶」的故事,坐到了床上,感慨道:「彪兄,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你注意聽哈。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他姓莊,大傢伙兒都親切地稱呼他為莊子,這個莊子有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是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那個夢特別真實,所以他醒來之後就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到底是莊子做夢,夢見了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呢,還是一隻蝴蝶做夢,夢見了自己是莊子呢?」
段彪聽了之後,瞠目結舌地怔在原地,對於這種非軍事類的哲學性問題,他是十足的門外漢,愣了半晌,開口問道:「蝴蝶做夢,那是蝴蝶的事,跟人有什麼關係啊?」
江烈撓了撓頭,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那咱們不扯蝴蝶的事了,就事論事,就說我自己,好吧?我自己做了一個夢,在夢裏我把皇上,就是咱們的那個昇凡皇帝,我把他殺了,殺他之前,還先殺了楊能言那個老閹驢。你說,究竟這是一個夢,還是我現在所處的是在夢境之中呢?」
關於江烈與袁國采的恩恩怨怨,段彪也是略知一二,他看得出來江烈將袁國采視為眼中釘,也被袁國采視為眼中釘,所以江烈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如實講出這些,並不會犯了什麼忌諱。
段彪左顧右盼了一陣,坐到了江烈身邊,嘻嘻笑了兩聲,低聲道:「大帥,我就說句不太中聽的,不是對你不中聽,就是對皇上不中聽的。你肯定是希望你剛才做的夢是真的吧?但我必須明確地告訴你,很可惜,那只是一個夢,現實是皇上還在神獅城活得好好的。」
「呵呵,確實是這樣,但你並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江烈苦笑道,「有沒有可能,我剛才做的夢是夢,現在所謂的『現實』也只不過是個夢,夢中有夢,環環相扣,虛無縹緲,若隱若現。」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感慨,是因為江烈開始懷疑此時還並沒有完全醒來。
江烈已經確定適才的一切都是夢,因為太多不合邏輯的事,太多違背常理的事,那一切就不可能在現實中發生。
然而換個角度再想想,當下被江烈所認同的現實,自己是個馭火人,能夠放火,還能意念操控自己放出的火,這樣的技能在他穿越來此之前的那個世界,只可能出現在玄幻之中。至於什麼老龜,什麼龍族,什麼虎精,各種牛鬼蛇神,放到前世的世界,聽起來就是天方夜譚。防獸丸、避水丸、鱗玉鐲之流的法寶,更像是騙子哄騙老年人時吹噓所使用的手段。
倘若從第一眼見到老龜的那一刻開始,直至如今,江烈經歷過的一切都只是一場漫長而又真實的夢,似乎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江烈又望向窗外那一片紫里透紅的火燒雲,思忖道:「現實又如何呢?夢境又如何呢?反正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從出生到死亡,每個人的一輩子到頭來也是歸於塵土,也只不過是一場空,人生與一場夢的區別或許只是時間的長短罷了。蝕骨大陸,多麼像是一個杜撰出來的所在,但我在蝕骨大陸上經歷的一切,卻是看得見,摸得着,有顏色,有味道。這個世界的每個人,也不只是人,包括那些妖魔鬼怪,都是那麼的有血有肉,都是能讓人切實感受到他們靈魂的存在。」
見江烈在出神,段彪不忍打擾,但猶豫片刻之後還是伸手在江烈眼前晃了晃:「大帥,你還要繼續睡覺嗎?」
江烈回過神來,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段彪指了指窗外的黃昏景色:「從凌晨睡到了傍晚,也沒有多久。」
江烈揉了揉臉,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睡夠本了,再睡下去就得睡傻掉了,起床起床!」
「末將這就去讓人給你準備點吃的。」段彪說着便離開了這間屋子。
江烈穿戴好披掛,佩上了平雪劍,走到屋子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吐了一口氣,不禁又回憶起夢境中的場景,忍俊不禁。
情不自禁地,江烈低聲吟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大帥,你這念的是詩嗎?」紀誠忽然冒出來嚇了江烈一跳。
江烈呵呵一笑:「這不是詩,這叫詞。」
「詞?」紀誠問道,「詞是什麼東西呢?跟詩有什麼區別嗎?」
若是在當年高中時期,江烈一定能對答如流地為紀誠解釋何為詩,何為詞,詩詞之間又有什麼區別,是詩是詞又該如何判斷。但是時隔多年,江烈不說將這些基礎概念忘得一乾二淨,卻也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江烈只好含糊地應道:「這個詞啊,跟詩倒也沒什麼實質的區別,詩詞就像一對孿生兄弟,不能說沒區別,但基本上是別無二致的,就像你跟你弟弟一樣,差不多。」(這純屬是江烈在胡謅,不是正經科普,不可當真)
紀誠被江烈這樣一糊弄,登時恍然大悟:「那就是詩了。末將沒讀過書,一首詩也不曾背過,聽不懂這首詩是什麼意思,表達了什麼感情,但末將就感覺這首詩念出來怪好聽的,感覺很有氣勢。」
江烈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念就能給紀誠帶來如此不凡的主觀感受,但轉念一想仿佛也不足為奇,畢竟這首《念奴嬌·赤壁懷古》是著名文學家蘇東坡先生的曠世之作,能夠入選教科書的,難免擁有連不識字的人都領略得了的磅礴氣勢。
「關於這首詩具體是要表達什麼呢,其實憑我在文學方面的造詣,還是無法理解透徹的。我只感覺其中有一句非常有道理。」江烈微笑道,「人生如夢。」
紀誠喃喃自語片刻,提出了疑惑:「人生如夢?每個人都做過夢,也早晚都會從夢中醒來,如果人生是一場夢,那麼醒來將會面臨什麼呢?」
江烈在內心暗自地自言自語道:「紀誠這小子的哲學思想雖然跟雷子沒得比,但是真的比彪兄強多了啊。讓你小子做這個總將真是一個明確的選擇。」
略微思索了一會兒,江烈應道:「倘若人生只是一場夢,那麼我們在這場夢中再做的夢有可能就反而是真正的現實,但這種夢中夢僅僅是曇花一現,或許所謂的死到臨頭,才是真正的大夢初醒。同樣是過一輩子,有人長壽,那就是長夢,有人短命,那就是短夢。有人一輩子過得幸福快樂,那就是做了美夢,有人卻過得苦不堪言、憂心忡忡,那就是做了噩夢。」
紀誠認為江烈所言極具道理,便連連點頭:「大帥,那你覺得你正在夢的,是美夢呢,還是噩夢呢?」
江烈微微一笑:「我才二十來歲,又能有多少感悟呢?誰知道日後還會出現什麼變數呢?就目前來看的話,好像挺難判定的。若說是美夢,我卻獻身戎馬,出生入死,在這種戰爭時期,每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好像並不是很美。另一方面,若說是噩夢,我在神獅國是侯爵,擁有御賜的黃馬褂,有豪宅,有寶馬,有寶劍,還是個駙馬爺,我老婆是何方神聖,你可曉得?」
紀誠只知會知道江烈是神獅軍團皇家獅炎軍的大帥,知道他在神獅國擁有不低的地位,對他的家庭情況卻是一無所知,便搖了搖頭。
江烈笑道:「拙荊是神獅國先帝羿衷爺的親侄女,沐慕長公主,神獅城裏數一數二的德才兼備的大美女!」
紀誠打趣道:「那你這是美夢!」
江烈收斂住笑容,正色道:「與其說是一場夢,我更覺得我的人生像是一本書,像是一部,一部引人入勝的玄幻,天馬行空,跌宕起伏,有酸也有甜,有苦也有辣。」
【注:本章看似偏水,因為跟主線劇情沒太大關係。不過寫這些內容並非毫無意義地灌水,旨在打打殺殺之餘,靜下心來仔細思考一些司空見慣但又值得思考的問題】
筆趣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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