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衷三年八月十五,正是蝕骨大陸上普天同慶的中秋佳節。
江烈與段彪喬裝打扮成了尋常百姓,來到了敵占區的一座縣城之中,準備刺探一番散謠在敵占區產生的效果。為了不過於引人注目,引起懷疑,他倆都沒有騎乘自己的坐騎,也沒有騎戰馬,而是選擇騎集市上就有販賣的普通腳力的馬匹。
當晚,江烈與段彪感受到了飢腸轆轆,便找了一家頗具人間煙火氣的路邊攤,由於附近人來人往,便連忙先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下。
「客官,要吃點啥嘞?」攤主披着一條毛巾,笑嘻嘻地前來問道。
江烈微笑道:「你這邊有什麼能吃的嗎?」
那攤主笑吟吟道:「那可就多了,炒粉炒麵炒飯,雞翅鴨腿豬蹄,肉湯菜湯蛋湯,只要是我這邊有料的,要鹵要蒸要炸,全憑客官的意思。我這是小本生意,客官想吃什麼,我就儘量滿足客官!」
江烈向段彪挑了挑眉頭:「你想吃什麼?你點餐,我請客。」
段彪笑道:「我想吃麵線糊。」
「面線糊?」那攤主撓了撓頭,苦笑道,「客官,實不相瞞,我自幼學廚,倒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什麼面線糊,實在無法為客官變出來啊。」
江烈悄悄踩了段彪一腳,笑道:「什麼玩意兒啊?這是他胡謅的,我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這樣吧,你給我們推薦一下,看看你這邊的招牌是什麼?我們只吃拿手菜,不拿手的我們不要。」
那攤主笑道:「那我就給客官推薦一個套餐,蛋炒飯加烤鴨腿加牛雜湯。你們倆可以吃一樣的,這樣的話,兩份炒飯就可以一起炒,也比較快。而且吃這個套餐的話,可以一人送一個月餅。今天是中秋節嘛,每個人都得吃一塊月餅才算有過節的樣子。」
江烈與段彪一拍即合,就決定選擇那攤主推薦的套餐。
「得嘞!」那攤主補充道,「客官,我可得事先跟你們說一聲,牛雜湯是比較貴的。」
江烈微微一笑:「不要緊,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貴一點沒事的。」
「得嘞!客官請先坐,稍等片刻就好嘞!」那攤主說着便連忙去搗鼓鍋碗瓢盆。
江烈正色着低聲道:「你還真敢吶。面線糊是什麼東西?整個蝕骨大陸,就只有咱們神獅國的晉山縣吃得到面線糊。得虧是這個頭家見識不夠,沒聽說過面線糊。他要是聽說過面線糊,咱們是神獅人的身份就暴露了。這年頭,還能有什麼神獅人能出現在這裏?咱們是來做密探的,跟任何人都不能夠暴露身份,你曉不曉得?」
段彪連連點頭:「嘿嘿,我這不是開個小小的玩笑嘛。我知道這裏的人不可能曉得面線糊的存在,所以我就開個玩笑逗逗他。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江烈滿意地點了點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八月中秋山林涼,風吹大地草枝擺。庭院織芭為君開,都蘭山曉金桔擺。天搖地動舟渡嵐,嗚呼甘霖老跡埋。」一個小男孩哼着歌,一蹦一跳地跳到了江烈的身邊,「大哥,買月餅嗎?」
江烈扭過頭定睛一瞧,只見是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背着一籮筐的散裝月餅在沿街叫賣。
「小兄弟,你剛才唱的是什麼曲兒啊?什麼林涼,什麼渡嵐,什麼跡埋,我都聽不太明白。」江烈其實並不好奇這小男孩唱的是什麼歌,只是覺得能從這個小男孩身上問出點有用的信息,便隨意套了套近乎。
那小男孩洋洋得意道:「你太差啦!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居然都沒聽過這首歌。我家那一片的小孩子都會唱,平時倒是沒人唱,但今天就是八月中秋,唱這首八月中秋山林涼比較適合。我要賣月餅,光喊賣月餅吸引不了人,就得唱唱歌,才能讓別人注意到我。有的人並不是真的想吃月餅,但可能覺得我唱得還不錯,就掏錢跟我買月餅了!」m.biquge.biz
江烈笑道:「你唱的這首歌,我聽着感覺怪粗俗的,咱是儒雅之人,聽不得粗俗之歌。這樣吧,你給我唱首別的,我要是覺得好聽,我就考慮多買幾塊月餅,怎麼樣?」
那小男孩抿着嘴點了點頭:「那你倒是說說,什麼樣的歌,叫不粗俗的歌?」
江烈東張西望一陣,低聲道:「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首歌,是這樣唱的——獅子大開口,大象扭頭跑。江烈化厲鬼,四處把債討。飛煙不瀟灑,象棚無寸草。大象遇獅炎,如鼠看見貓。有聽過嗎?會唱嗎?」
那小男孩點頭道:「聽過,會唱。」
江烈嘴角上揚道:「那你這會兒能唱給我聽聽嗎?」
「能是能,但我唱了之後,你能買月餅嗎?」那小男孩反問道。
「能,只要你唱得好聽,我吃到撐我都得買!」江烈爽快道,「但你就小小聲唱,別唱太大聲,我可捨不得讓別人白聽不付錢。」
那小男孩點了點頭,清了清嗓子,聲情並茂地低聲唱道:「獅子大開口,大象扭頭跑。江烈化厲鬼,四處把債討。飛煙不瀟灑,象棚無寸草。大象遇獅炎,如鼠看見貓。鄭帥煙無貨,陛下食不飽。陛下欲收兵,鄭帥願還朝。將帥無擔憂,士卒沒煩惱。返鄉叩父母,回家敬兄嫂。狼煙不再起,一切皆——安——好——」
唱出來的旋律音調與文三變一開始彈着琴唱的別無二致,歌詞更是一字之差。
江烈問道:「你這首歌是在哪兒學的?怎麼唱得這麼熟練?算是一首比較流行的歌嗎?」
那小男孩應道:「我也不曉得我是在哪兒學的,反正我們那邊的小孩子都會唱,聽別人唱着唱着,我就自然而然也會唱了。至於熟練不熟練,唱得多了,自然就熟練了。這首歌跟八月中秋山林涼一樣,我們那片的小孩子就沒有不會唱的,我會唱是很正常的。而且平時很多人都愛唱。」
江烈點了點頭:「很多人愛唱啊?那你曉得這首歌表達的意思嗎?就是說,你是唱着玩,還是曉得這首歌的歌詞的含義是什麼?」
那小男孩笑嘻嘻地低聲道:「當然曉得啦!這首歌講的就是象湄人快要投降回家去了!」
江烈壓低聲線道:「這種話也是可以說的嗎?」
那小男孩疑惑道:「這種話有什麼不能說的嗎?小孩子都看得出來,象湄人已經待不下去了。象湄人有很多都不願意繼續待着了,很多都想早點回家了。」
江烈眼前一亮:「此話當真?」
那小男孩堅定地點頭道:「自然當真,虬誓人不騙虬誓人。」
雖然江烈並不是虬誓人,但他相信那小男孩的誠心不會騙人。
江烈又好奇地問道:「既然你們那邊的小孩子都會唱這首歌,那你們這邊的象湄人有聽過這首歌嗎?」
「當然有啊。」那小男孩娓娓道來,「我跟你講啊,這首歌現在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象湄人當然也不例外,很多象湄人多多少少都還能哼幾句。」
江烈興致勃勃道:「那些象湄人聽到這首歌,是什麼樣的感受?」
「我哪知道他們是什麼感受噢?我又不是他們肚子裏頭的蛔蟲。」那小男孩用手指頭摳了摳鼻子,「不過,他們應該是無動於衷,不會有什麼感受。我們這附近的象湄人,該巡邏還是巡邏,該站崗還是站崗,但是巷裏有人打群架,路上有人公然罵街,哪怕是有巡邏的象湄人路過,他們也基本上是坐視不管的。」
「坐視不管?」江烈又問道,「要是放在以前,他們會管嗎?」
那小男孩點了點頭:「管啊,以前當然管啦。象湄人以前是什麼都管,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能管。當然了,有些時候簡直可以說是沒事找事。他們會先規定一些奇奇怪怪的規矩,比如說一匹馬只能有一個人騎,馬車不能停靠在自己家門口。他們時不時就蹲在某個路口抓馬抓車,抓到的就扣馬或者扣車,還得交罰款,要是身上沒錢的,就得拿任何稍微值錢的東西去抵押。」
江烈登時笑得合不攏嘴:「真不愧是象湄人的德行,捨不得堂而皇之地剝削民脂民膏,就得變相地使用一些看似冠冕堂皇的方法。象湄人向來擅長幹這種事,把一件本來不太光彩的事情包裝得正兒八經。那現在應該就沒有什麼抓馬抓車之類的了吧」
那小男孩用摳過鼻孔的手揉了揉眼睛:「沒有,好久都沒有了。要是早一點,像我這種叫賣的小販,走在街上都得跟老鼠過街一樣,我得時刻保持警惕。要不然,遇到象湄人的話,我就完蛋了。他們就會把我要賣的東西全部收走,我有一次就是運氣太差了,在轉角撞上了象湄人,那會兒我在賣包子,那兩個象湄人就把我一籮筐的包子都收走了,連我那會兒用的籮筐都沒給我留下。」
江烈疑惑道:「象湄人還規定不讓小攤小販賣東西嗎?」
那小男孩點頭道:「對啊!他們的規矩就是說,首先像我這樣的小孩子,是不可以賺錢的。我難道願意小小年紀出來打拼嗎?爹娘都死了,家裏窮得叮噹響,根本沒錢念書,我不出來賺錢,沒人能養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然後就是說,我賣的東西,都是吃的,不是正規作坊里做的,質量沒有保證,要是別人買了吃出了毛病,都沒地兒找我討藥錢。所以,以前讓象湄人處處管着,日子過得還是挺艱苦的。咦,不對啊,我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你一個大人怎麼會不知道?」
江烈眨巴兩下雙眼:「實不相瞞,我去年年初就生了一場大病,久病不起,病得臉都黑了,你看看是不是?我躺在床上躺了好久好久,當然不曉得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這不前幾天,我的病剛好,今天是中秋佳節,我當然得出來溜達溜達透透氣。」
筆趣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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