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和我娘,還有我姐姐,他們都覺得我是災星。」葉蓉平素話少,陸涵之嫁到程家快一年了,也沒跟葉蓉說上多少話,姑嫂間感情也淡淡的,但此刻大約是憋在心頭的情緒太重了,陸涵之又在這一刻喊住了她,葉蓉終於說出了心裏話,「外祖母將我接來,這些年都沒出過什麼事,我本以為我不是災星的」
「你本來就不是災星!」陸涵之覺得,葉蓉這孩子,心裏上多少是有些問題了。想想也是,父母是她為災星,將一切不如意都歸罪到她的身上,災星這個詞有多大威力呢?父母親人不願親近她,外人因此而疏遠她,甚至她自己聽得多了,只怕都要懷疑自己的存在,這樣的壓力,哪怕一個大人都難以承受,何況葉蓉還不滿十三歲呢。
「你當然不是災星,」陸涵之握住葉蓉的手,小姑娘的手比她小了一圈,大冷的天往外跑了一圈,手心冰涼冰涼的,「這麼冷的天,出來怎麼不帶個手爐?」
手裏被陸涵之塞了個手爐,葉蓉連忙搖頭,道:「表嫂不用的,我有手爐,我也不冷。」
陸涵之不僅帶了手爐,還帶了袖籠,手放在袖籠里,不用手爐也暖和,見狀搖頭道:「哪能不冷,表妹手都冰涼了。表妹不用擔心我,我帶了袖籠了,凍不着。」
「所謂災星,不過是無知的人推卸責任的託詞罷了。」陸涵之不接,葉蓉才將手爐捧在手中,便聽陸涵之接着說,「表妹不放心,不妨想想,往年去廟裏上香、解簽,可有人說過你是災星?二姑母他們難道比得道高僧懂得還多?」
許多大道理陸涵之不太會講,葉蓉年紀小,也未必聽得懂,但陸涵之提起這個,葉蓉仔細想了想,似乎還真是這樣。而陸涵之接着道:「何況,便是求籤詢問、或是去算命,難道他們說的就准?我幼時同父母去過南邊的一個縣城,那裏有一個很有名氣的寺廟,每到逢年過節,便有許多人前去燒香問卦。」
「那年我們隨父親南下,路上還遇着了山匪,若非雇了鏢局護送,只怕我們一家子都危險,等父親到了任上,母親便說要帶我們一道去上香,感謝神佛保佑。」陸涵之將故事節奏感很好,她也不急着回去,索性慢悠悠地跟葉蓉閒談。
「可是,表嫂不是說,是鏢師們保護了陸大人一家嗎?」葉蓉話少,卻邏輯清晰,立刻就點出了這一點。
陸涵之微微一笑,道:「表妹也聽出來了吧!明明是鏢師們傾力相護,但脫離危險之後,母親雖感激他們,可也同樣感謝神佛保佑。不過,我還沒說完呢,母親準備了不少東西,還帶足了香油錢,誰知還沒出門,便聽說有人狀告那寺廟,說他們解簽不准,要他們賠他家一個狀元郎呢!」
「寺院裏又不能考科舉,怎麼賠他家狀元郎呢?」葉蓉聽着這話便驚訝道。
「原是那家孩子曾在寺里上香求籤,當時解簽的和尚說,那孩子是文曲星降世,日後不僅能中秀才,還能一步步往上考。鄉下人懂得不多,只從戲文里聽過文曲星降世考中狀元迎娶千金小姐,偏巧,那孩子那年還真考中了秀才,那孩子那時才十二歲呢!」考科舉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像陸家一連出了兩個不到二十歲考中舉人的可不多見。
葉蓉雖是閨中少女,但父親參加秋闈難麼多年,她對科舉多少也有些了解,十二歲考中秀才,在京城都不多見,有着這一點在前,哪怕想進京城一流的書院都是有可能的。
「那孩子考中了秀才,那解簽的師父也名聲大噪,旁人哪裏知道,那和尚只是見他小小年紀便得了考秀才的資格,猜想他書讀得好,文曲星降世什麼的,也就是順着他們的心思夸一夸,想賺點香火錢罷了。」陸涵之說起來便搖搖頭,「誰知那少年考中秀才之後,一家子對那和尚的話深信不疑,認為他家孩子註定要考狀元做大官的,原本勤奮的書的心腸也沒了,次年秋闈沒考中舉人,等了三年再考還是不能,等第五回都沒考上,一家子就將寺院告上了公堂。」
「啊,這」葉蓉首先便想到了自家父親,不過人家比自家父親起點還高呢,十二歲就考中秀才了,「他們是覺得,他是文曲星降世,所以不讀書也能做狀元麼?」
「可不就是麼!」陸涵之點頭,十二歲考中秀才,可以稱得上天資出眾,可天下從來不缺天資出眾的人,而這些人中,大多數還勤奮刻苦,寒窗苦讀。所謂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當旁人都在往前跑時,原地踏步的那一個必定是要被淘汰的。
「那這事該怎麼判?」葉蓉本就聰慧,聽到這裏,便知陸涵之想對她說什麼了,她父親考不上舉人與故事裏的人多像,他們一家子將她視作災星,與那告官的一家子又有多像,不過是自己不肯努力,找個替罪羊罷了。只是,葉蓉多少有些好奇,故事的結局如何。
「這還能怎麼判?」陸涵之好笑,「難道去廟裏求發財,最後沒發財還能找廟裏賠不成?不過自那之後,那寺院的名氣也受了影響,旁人都說那裏求籤不准。」
故事說完,陸涵之領着葉蓉去程老夫人那裏回了一聲,又將小表妹送回竹園,等回到澄園時,只見程君澤站在院子裏,換了利落的衣裳,向陸涵之道:「西園的梅花開了,我們去賞雪賞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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