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滿月如盤,銀輝落人間,又是一年中秋節。
細數下來,楚希清從離開景城到寒江縣已有五年多,他也已經十四歲了。
不知是不是楚家祖籍在這一片的緣故,楚希清在寒江縣從未出現過水土不服的情況,並且很快適應了這裏的風土人情。
除了有些傷感和開始的不知所措。
在夏言策的幫助下,楚希清很快又有了學塾上。知道消息那天楚希清的表情十分精彩。
楚夫人的女紅很好,因此可以靠這個補貼家用。本來大可不必如此,從景城帶來錢財是夠用的,但楚夫人認為不能坐吃山空。
如今的「楚府」沒有了那塊匾額,再無法彰顯楚家曾經的輝煌,不過卻有着新的希望。
明月在天,月光灑落在小院裏。
院中,一張供桌上點了兩根蠟燭,擺着幾個盤子,盤中放着些果子和月餅。
一旁楚希清對月念念有詞,這是那兒「祭月」的風俗,以祈求家人平安團圓。
楚夫人站在屋檐下笑吟吟的望着那個從孩子漸漸成為如今模樣的少年。
陳錦一手挽着楚夫人,一手中拿着一張信封,是正巧今天楚旭平寄到的家書。
五年來楚旭平並未來看過,寄了許多封家書,告知一家人他在京城很忙,還要外調到那些經歷了戰爭的郡縣,百廢待興。所以可能來不了。
還有一件喜事,便是楚旭平與一位女子兩情相悅,只等閒下來將楚夫人接過去見證二人成親。也算是了結楚夫人多年來一樁心事。
因為今日乃中秋佳節,即便是夜晚長街之上依舊燈火通明。
「祭月」結束後,楚夫人與陳錦去逛街,今日有許多女子喜愛的小玩意。楚希清也與三兩個同窗約好去遊玩。
楚希清身着一件靛藍色長袍,腰間束着一條青色錦帶,十分清秀,眸子很明亮,給人很乾淨的感覺。好些姑娘經過時都忍不住回頭看一眼。
街上張燈結綵,來到約定地點,有一青衣少年手持摺扇,腰別白玉玉佩,正左右觀望着,看見楚希清後很高興的揮手喊道:「楚兄,快來!」
楚希清快步上前,笑道:「應兄,來這麼快。」
青衣少年名為應昭,是江郡縣一名從事茶葉商業的商賈之子。雖然還談不上是「紈絝」,卻也不是個安分乖巧的,平時沒少讓教書先生頭疼,不過他也沒多久可以在繼續在夫子面前煩了,因為很快就要參加童試了,過了之後就無需夫子教了。
應昭以摺扇遮住半邊臉,湊近楚希清耳邊說到:「欸,你不知道,陳家那個小女兒今晚也會出來,我想着能不能遇到她。」
楚希清一把攬住應昭的肩頭,一臉怒其不爭,嘖嘖不停,直搖頭道:「應兄你啊你,整天想着這些,我們應該想這些兒女私情?」
應昭挑了挑眉,笑問道:「怎麼,你不想?」
楚希清乾咳兩聲,嚴肅說道:「當然,就算有,那也是發乎於情,止乎禮。從未有非分之想。」
應昭亦是正經道:「嗯,我相信你。」
楚希清點點頭,轉頭四顧,並說道:「嗯?令澤還沒來嗎,他不是喊的最凶嗎?」
「再等等吧,誒,希清,你知道嗎,隔壁華雲城今晚請來了一位山上的仙師,說是會法術,還要收徒。我們去看看吧!」應昭興奮的說道。
仙師?這些年聽過很多回了。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景城屬於南越郡,在大周朝北部,已經算是比較偏僻了。而江郡則在大周靠近中部,十分富庶,山川毓秀,靈意盎然。
當年在景城竟從未聽說過仙師即那修仙之人。來到江郡之後,楚希清才知道世上真是有「仙人」的,是真會法術的,小時候在書中看到讓人害怕的鬼貌似也是存在的,還有那些妖怪,更是說不定就在山中。
當年聽說景城外的青雲宗,楚希清還以為是做瓷器的,如今知道竟是個宗門,裏面個個是修仙之人。但楚希清很疑惑的是怎麼在景城那些年從未聽說過青雲宗是修仙宗門,從未聽過青雲宗仙人,更別說那駭人的御風飛行。
「華雲城有些遠了吧。」楚希清微微皺眉。他們現在在江郡安昌鎮,華雲城離這裏有十幾里。
「無妨無妨,我們可以坐船走水路,到那看看就走,我真想看看仙師是什麼樣子,萬一被仙師看上收為徒弟呢。」應昭想着自己修仙的樣子,看着遠處傻笑着。
楚希清稍作思量便點頭笑道:「嗯,這安昌鎮中秋年年如此,也甚是無趣,去看看也好。」
同樣,楚希清也是很好奇,那般修道之人究竟如何。
其實當時到安昌鎮安頓下來之後,楚旭平交給楚希清的盒子就被丟在一旁吃灰,如此過了三年,有一日,楚希清忽然想起,心中不免好奇起來,於是打開了盒子。
之後,盒子裏的東西讓他了解到了一個不屬於塵世的世界。
如今,楚希清自認算是半個修道之人。
說話間,明月高懸的夜空中綻放出一道道絢麗的煙花,給夜空添了不少色彩。街道上的人無不抬頭欣賞。
二人看的正痴間,一名白衣少年穿過人群走來,其人面如冠玉,頭上絲帶隨風揚起,令人見之忘俗。
少年名為季令澤,是江郡一戶大戶人家管家的孩子。是與家人過中秋去了。
登上其中一條船,講好價格後三人便坐進了船篷中。槳聲緩盪,穿過橋底,慢慢出了安昌鎮。
走了數里路後,三人出船篷透氣,只見四野空曠,水中滿月倒影不知真假,清風迎面吹來,心曠神怡。
見那老舟子獨自搖漿也不說話,於是應昭問道:「船家,今天中秋怎得還出來渡客?」
那老舟子嘆了口氣,說到:「唉,不瞞公子說,我有個兒子在外做事,已經數年沒回來了,家中只剩我一人,回去家裏也沒人。」
應昭聽完覺得很是可憐,不忍說道:「船家你這兒子怎麼也該回來看看,怎得就留您一個人。」雖說應昭頑皮但心底卻很善良。
老舟子笑着搖了搖頭,滿臉驕傲高興的說到:「不不,我兒子很孝順的,每月都會寄錢回來,
季令澤上前拍了拍兩人,笑道:「走啊,別光站着,去玩啊。」
回過神來的二人將計劃去華雲城的事告訴季令澤,季令澤也是欣然同意。
三人來到渡口邊,只見河中只有寥寥幾條船上有船家,老舟子道:「想來因為太忙回不來,我不怪他。」
之後四人閒聊了很多,不知不覺就到了華雲城,上岸之後三人與老舟子約好等在這。
華雲城中更是華麗無比,城中夜如晝,人來人往,俊男靚女,衣服鮮艷。各種小販叫賣,有賣月餅,賣面具什麼的,還有皮影戲,有那猜燈謎的
但是今夜風頭最盛之地,還要是城中一處露天廣場,那位仙師所選之地。那裏絕對是被圍得水泄不通。
三人隨着人潮來到廣場處,只見廣場上立着幾根黑色柱子,廣場中央坐着一個中年摸樣的男子,他身穿一件青色大衣,閉目養神,一言不發,城主之子韓林持弟子禮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
城主韓成在廣場前說着什麼,楚希清他們站的靠後,只能隱約聽到「上仙」「神鹿門」「收徒」。
站在前面的人發出聲聲驚呼,人頭攢動,大多都帶着孩子,希望能被仙師看上得到仙緣。
韓成講完之後跑到中年人身邊小聲說了兩句,接着便退到一旁,父子相視,會心一笑。
中年男子起身後左手在胸前掐訣,右手在空中勾勒幾筆,一根金色絲線便從其右掌心飛出,盤旋着向天上而去。
隨着高度不斷上升,那金線越來越大,越來越長,最後化作一條金龍盤旋在廣場上空。龍吟陣陣,金光照亮夜空。
圍觀群眾有的害怕,有的震驚,有的則心神嚮往。
楚希清和應昭覺得新奇,都抬頭盯着,並沒有注意到季令澤一臉不屑。
呵,就這就這,雜耍呢。
楚希清在感到新奇的同時,明顯感覺周圍發生了變化,有那天地之間氣的變化,也有那人施法時所散發出的氣息。回想起在家中的修煉,心中有了些想法。
月光下,那條金龍慢慢散去,那中年男子聲音威嚴,開口道:「本座乃神鹿門執事顧炎,近來心中有感,特來收取有緣人為徒,送他一場仙緣,可有哪個願入我仙門?」
他說完後人群蜂擁而上,都將各自的孩子向前推,顧炎一一勘驗資質,人雖然多,但他卻驗的很快,偶有擁有讓他驚喜的修行資質,他也不表現出來。
這些孩子大多是城中權貴之子,少有普通老百姓的孩子。
應昭也蠢蠢欲動,不屑的看着顧炎的季令澤看到後,搖了搖頭,說:「應兄,你若是去修仙,你爹咋辦,你家可就你一個啊,你爹不是還希望你繼承家業嗎?」
應昭頓時一臉糾結,楚希清拍了拍應昭後背,指着人群霸氣說到:「應兄你真想去,兄弟給你開道。」
最終,應昭嘆了口氣,說到:「唉,萬一我沒那修仙資質,興沖衝上去還不羞死,好歹留個念想,再說,我要是被帶去仙門,我爹還不氣死。」
看這位仙師的時間遠低於楚希清他們的預料,於是三人打算在華雲城逛逛。
季令澤走在最前,應昭以摺扇輕敲掌心走在其次,楚希清最後,三人各有所思。
山中修道,不知寒暑,已超人之常情。
唉,快要童試了,要不努力一把,好好學學?
妙!我回去要修煉!
逛到一處油餅攤前,楚應二人上前買了兩個餅,回頭發現季令澤人沒了。
顧炎獨自一人漫步在城牆下。今夜收了五個資質不錯的徒弟,得了好些錢財,沒什麼大用,但是真正好的卻是得了兩件蘊含靈氣的物件。
月光下,顧炎的影子被拉長,他美滋滋的走着,絲毫沒有發現有另一個黑色的影子貼着城牆悄然靠近。
那黑影身形暴起,一拳直擊顧炎後腦,顧炎猛地偏頭,滿臉驚怒,一拳擦過,罡風直接劃破顧炎臉頰。
顧炎極速退後,怒喝道:「賊子安敢,可知我是神鹿門執事!」同時一記道法轟向那人。
那黑影身形靈巧,側身躲過,一蹬沖向顧炎。那一記道法轟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大坑。
顧炎本就驚懼,能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近身,恐怕修為已在自己之上,即便搬出自己的身份那人也毫不在意,這就讓他更害怕了。
顧炎一揮手,腰間一件八卦圖狀的法器飛出,形成一道屏障,那黑影手中紅光閃閃,打在屏障上,竟一擊而破,那法器如鏡碎。
顧炎見攔不住且躲不掉,只好硬着頭皮,右手掐訣青光閃現,光中似有神鹿身影。
二人道法相撞,一聲巨響過後,顧炎倒飛出去,黑影緊隨顧炎,一拳打在顧炎面門,顧炎砸在地上暈死過去。
那黑影停下之後甩了甩手腕,嘲諷道:「這般水平還執事呢。「他不知道顧炎確實是執事,不過是外門。真正高人誰願意來?今夜月陰之氣最足,還不修煉去?
蹲下在顧炎身上搜刮一番,能拿的全拿走了,最後還不忘吐槽一番:「真是個窮鬼。」
那黑影幾個跳躍沒了蹤影,到了一處沒人的巷子裏憑空變出一件白衣,穿上之後若無其事的走了出去。
裝什麼呢。
楚應二人見到季令澤,上去揪着他問道:「你小子幹嘛去了?也不說一聲。」
季令澤歉笑,拿開他們的手,不好意思說道:「我解手去了,人有三急嘛。」
二人眼神奇怪的看着季令澤,這麼久?
漸漸的玩的人變少了,楚希清他們也要回去了。
來到之前渡口,老舟子正在小酌,見到三人連忙招呼。
楚應季三人也算乘興而來,乘興而歸,高興的聊着見聞。
老舟子划着船,唱着不知名的鄉謠,飄蕩在河面上。
然而,劃着劃着這鄉謠中混進了不一樣的聲音——「來人啊!救命啊!」
三人立即出船篷,竟看見岸邊一壯漢拽着一名女子!
這般書中強搶民女的劇情竟然也能遇到!楚希清很無語,但忍不了,急忙喊道:「快,靠岸!」
老周子稍稍猶豫,便立即向岸邊划去,離着岸邊約莫五六米的樣子,楚希清一越而過,沖向那漢子。那漢子一臉橫肉,惡狠狠道:「小崽子,別多管」
話還未說完,就被楚希清一拳打中下巴,接着楚希清右手反繞其腰,一腳踢在他膝蓋上,一用力,直接將那漢子翻倒在地。
「啊!」那漢子慘叫一聲,還想反擊,就又被幾拳打中面門,臉上頓時青一塊紫一塊。
楚希清跑到那女子身邊,熱心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那女子嚇得花容失色,依舊驚魂未定,但還是微微施禮,帶着哭腔說到:「多謝公子。」
坐在地上揉眼睛的漢子起身,大喝一聲,向楚希清衝來,那女子驚恐的指向楚希清身後,驚叫道:「公子!小心身後!」
楚希清也不回頭,彎腰轉身一掌打在那漢子胸膛,那漢子想硬扛,硬生生挨了一下後發現疼痛無比,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
那漢子齜牙咧嘴,揉着胸膛,指着楚希清說到:「小雜種,你記着!」然後落荒而逃。
此時季應也來到楚希清身邊,安撫起那女子。應昭想到剛剛楚希清暴打那漢子的場景不禁頭皮發麻,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當年惹過他,疼了幾天,也沒敢告訴爹,後來還成了朋友,也算不打不相識。
詢問一番後才知道原來這名女子也是安昌鎮人,晚上從華雲城走山路回來時遇到那個淫賊。於是四人一同回去。
在楚希清他們還在買油餅時,安昌鎮一個貧窮的巷子裏,幾個無賴正在欺負一個小女孩。
其中一個無賴打了小女孩肩頭一拳,小女孩疼的悶哼一聲。那無賴還猙獰笑道:「怎麼,是個啞巴,還是不疼啊?」
還有一個直接抓住小女孩頭髮甩來甩去。
巷口突兀出現一抹紅色,那人臉色雪白,俊美無比,男女不辨。月光照耀下十分瘮人。
一個無賴嚇了一跳,咽了咽口水,顫聲問道:「誰是人是鬼?」
一時間所有無賴齊刷刷看向那紅衣。一人叫道:「你要幹嘛?沒事趕緊滾。」
那紅衣人歪了歪腦袋,微眯眼睛,嘴角微揚,伸出右手做抓握狀,只見開口叫的那人突然懸空,表情十分痛苦,然後七竅流血,掉到地上,斷了氣。
其餘無賴都嚇傻了,有個嚇得癱倒在地,顫抖着叫道:「妖妖怪啊!快跑!」
這一聲把那些無賴拉回神,開始狂奔,然而那紅衣伸出右手食指,虛空中豎着一划,一人便從中間分為兩半,血流遍地,最後有兩人跑出挺遠了,就在他們慶幸時,兩側牆壁變得漆黑,像長出手一樣將他們拖了進去,慘叫消失在中秋喜慶的煙花聲中。
那紅衣緩緩走向小女孩,向她伸出白皙的手,小女孩被嚇得不敢動,眼中滿是驚恐,卻還是顫顫巍巍的將髒兮兮的小手放到那紅衣手上。
那紅衣高興的笑了笑,牽着小女孩的手走出巷子。
月光下,小女孩眉間有一抹豎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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