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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敬宗也給自己泡了一碗茶水,「原以為今年的暖春會來得很早,現在看來寒冬又要回來了。」
見張陽不講話,許敬宗也沉默下來。
倭國向大唐朝賀,派來的使者是現在中臣的子嗣。
算是一國丞相的孩子,而現在王室還是蘇我氏一脈。
「又希望帶中原的書籍回去,還想帶更多的人來大唐。」張陽揣手惆悵道:「這不好吧。」
許敬宗小聲道:「光是看國書的請求並不難辦到。」
張陽頷首道:「老許啊,別把別人想得太好了。」
正交談着,外交院的人匆匆而來,「許侍郎,西突厥送來的東西到了。」
張陽抬眼看着眼前這個人,他多半是許敬宗安排的探子。
這些人由許敬宗自己來安排,所有行動都只對許敬宗有稟報。
外交院前前後後明面上有五十餘人,包括那些編外的人手。
許敬宗手中的人手都藏在暗處,他們有的作為細作,有的打探消息,這些人分成好幾撥,彼此也不知道對方的存在,這才有了現在的情報網。
情報網並不大,現在主要資源都用在了遼東和西突厥的方向。
這些打探情報的細作可以與高昌人合作,遼東的細作在暗中幫助大安的同時,要時刻關注高句麗的變化。
「張尚書,阿史那杜爾送來的銀錢到了」許敬宗小聲道。
「也好。」
從酒肆離開,許敬宗隨手付了酒肉錢,便起身朝着城外走去。
張陽跟在後頭,目光瞧着街道的兩旁,城南一片屬於長安城最熱鬧的地方。
每到晌午和傍晚,不論出城辦事的人,還是從城中幹完活準備回村裏的農戶,都是擠在這個地方。
張陽走在人群中,這麼大的治安壓力,天可汗就沒想過管一管嗎?
跟着許敬宗走到城外,在城牆外就停着一輛馬車,有三兩個高昌人看守着。
見到張陽來了,壹號躬身行禮。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沒有講話。
張陽進入馬車中,一塊髒得不行的破布蓋着一個木箱子,掀開布蓋,入眼的是一個簡陋的箱子。
壹號遞來鑰匙,「這都是杜爾將軍讓我們送來的。」
張陽拿過鑰匙打開,入眼的一塊塊大小不一的銀餅,數量並不多大約有二十塊。
和預想中的數量相差很多,這是阿史那杜爾的僱傭生意的第一次開張?
又遇到了這一次的寒潮,形勢多半不會太好。
遇到不好的天時人們都會存起糧食,可要是他們一無所有的時候也會以身犯險。
張陽又走下馬車,「聊勝於無。」
許敬宗也瞧了一眼馬車內銀餅的數量,四下無人,城邊的官兵還沒巡視到這裏。
他着急問道:「張尚書現在要如何安排?」
張陽站在原地皺眉想着,「壹號,西突厥形勢怎麼樣?」
阿達蘭駐守高昌,當初派壹號來長安之後,他便一直往來於關中高昌兩地。
他躬身回道:「阿史那杜爾到了西突厥之後很是懶散,這些銀錢是他搶了一個部族而來的。」
「那就給他緊一緊神經,你派人去揍他一頓。」張陽拍了拍壹號的肩膀,「不要怕他的身份,看在銀錢的面子上我留他一命,要是沒了用處,打死也無所謂。」
「明白。」
再是一想,張陽詫異道:「你現在的關中話說得越來越好,聽着也不累人。」
壹號回道:「高昌全城上下都在學關中話,學關中文字,如今高昌有五千戶人,兵士七千人。」
在西域風吹日曬,又是接連幾年的長途跋涉,壹號的皮膚很差,整張臉如同樹皮一般。
張陽低聲囑咐,「你也要注意身體,在棉花還沒收穫之前,你在西突厥找個地方修養一段時日,好好休息等到了八月棉花又收成了,再幫我運送棉花。」
「喏!」
張陽拍着他的肩膀,「行了,你回去吧。」
壹號翻身上馬,帶着自己的人手離開了。
許敬宗將箱子交給身邊的人,讓他放到外交院。
阿史那杜爾和別人不同,他是坐鎮一方的吐蕃鐵勒,又是突厥王廷的阿史那氏,這種人當然不會輕易地聽話。
說來要控制人,還是要多和天可汗學學。
倆人一路走着,許敬宗問道:「不知道該如何安置倭國使者?」
「還是讓他們繼續給我們挖銀礦吧。」張陽抬頭看了看天色,「什麼時辰了。」
許敬宗也抬頭看向藍天,「剛過午時。」
腳步剛走入城門,張陽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許敬宗還有話想問,又被走來的人群給擋住,咋轉眼間找不到人影,無奈道:「張尚書還是老樣子呀,一點都沒變。」
晴空下,高士廉站在自己家院落中,不停地咳嗽着,家僕站在一旁給順着氣,「許國公何必為了這麼一個幸進的臣子動氣。」
現在許國公的身體越發虛弱,家僕們的眼神皆是擔憂。
「他不見老夫,卻去見了許敬宗?」
「許敬宗為禮部的侍郎,或許是禮部有重要之事需要商談。」
高士廉被家僕攙扶着重新坐下來,「老夫當初勸諫過陛下,此子心性不簡單,一旦他的羽翼長成更難控制。」
聽着家主的話語,一群家僕皆是低着頭。
養虎為患的道理誰不知道。
長安城的另一頭,張陽在東市閒逛着,又買了三斗的豆子用來給自家做醬油。
「大哥,羊肉現在多少銀錢了。」
對方擦了擦手,一隻羊腿三十文。
價格確實低了不少,張陽挑了一些肥瘦相間的後腿肉,「就要這些。」
「十文錢。」
羊肉便宜得家家戶戶都能吃得起,也算是一件好事。
張陽提着沉甸甸的一條羊肉,走出東市。
李玥正教着小武和徐慧做題,見夫君回來了她又走上前,見到夫君肩膀上扛着不少東西,幫忙拿下來。
「怎麼買這麼多?這些羊肉我拿去洗洗。」李玥提着肉去準備今天的飯食。
院子裏兩個小丫頭坐在一起做題。
一旁就放着搖籃,小熊的爪子搭在搖籃邊上,它自己趴在地上睡着,時不時推一下搖籃。
張陽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她正抬着腳丫子小臉上帶着笑容,雙手伸着要去抓搖籃上的鈴鐺。
鈴鐺有了響聲,她便會笑兩聲。
清澈的眼神充滿了對整個世間的好奇。
就連呼吸都很用力。
徐慧擱下手中的筆,被眼前一道題難住了,「師父,這題怎麼解?」
張陽注目看了一眼,這是一道求幾何面積的題目。
徐慧和小武學習進度也處於這個階段。
她們要求解是一個規則的六邊形,李玥已經把題意寫得很明白了,每條邊都是相等的。
張陽解釋道:「要解開這道題也簡單,你們將這個六邊形分為幾個三角形。」
徐慧瞭然道:「我懂了,所分三角形面積的總和就是這個六邊形的面積。」
小武也重重點頭,「師父是如何想到的。」
張陽喝着茶水,「有個叫阿基米德的人講過這種原理,我也是跟着學的。」
徐慧好奇道:「阿基米德是誰?」
小武也是疑惑,「好奇怪的名字。」
「他們的名字確實都挺奇怪的,你們若能讀懂《算罔論》說明你們水平已經很接近他們了。」
徐慧又道:「就像是老師這般。」
小武給自己打氣,「我也要和老師一樣厲害。」
兩個天真的小丫頭,她們根本不知道在學習數學的路上有多麼辛苦,並不是誰都能有媳婦這般的天賦。
張陽站起身:「你們兩個好好學習吧。」
傍晚的時候王嬸送來消息,皇后還真讓人送了一石細鹽去驪山。
夜裏,張陽久違地躺在了床榻上,自從媳婦生了孩子,兩個月了都睡在木板床上,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剛剛洗漱完,李玥頭髮還有些濕,她費勁地給夫君按着後背,「太結實了按不動。」
張陽享受着媳婦的力道:「再按一按肩膀。」
李玥乾脆在夫君的背上坐着,雙手按着肩膀,時不時捶打兩下,「這兩月睡在木板上,一定很不好過。」
張陽閉着眼稍稍點頭,「還有那頭熊,半夜總是擾我清夢。」
李玥輕聲笑着,「它那是守着孩子,怕夫君半夜打擾孩子休息。」
「孩子睡着了嗎?」張陽稍稍抬頭看了一眼,小傢伙睡得正香。
「就怕她半夜又醒了。」
張陽坐起身,從窗邊看了一眼小武和徐慧房間的燈也熄了。
寂靜的深夜,孩子的哭聲再次響起。
李玥面紅耳赤地起床,去哄孩子。
張陽灌了一大口水,有了孩子之後也不方便呀……
一場從西突厥席捲而來的寒潮,讓剛剛沉浸在暖春中的關中人猝不及防。
李玥頭髮亂糟糟的,正給夫君穿好官服,「今天早朝可不能耽誤了時辰。」
張陽雙目無神地站着,一晚上也沒有睡好,心裏懸着就怕孩子會不會醒來哭着。
這倒是一晚上似睡非睡的過去了。
夫妻倆也被鬧得不上不下的,確認了夫君的官服官靴都穿好了,她這才給自己打理。
張陽坐在家門口洗漱,天色還灰濛濛。
一陣寒風吹過,讓人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關中冷,想來西突厥更冷……可不要耽誤了棉花種植。
煮了一鍋稀飯,張陽應付了兩口便急匆匆趕去上朝。
天色剛剛微亮,烏雲籠罩着長安城,張陽停下腳步抬頭看着天,「怕是下雨了。」
「確實要下雨。」
這個時辰的長安城內除了巡街的官兵,就是要上早朝的官吏。
張陽尋聲看去,見到一個熟人,「崇義公子。」
李崇義吃着一張餅,「吃了嗎?」
倆人並肩一起走着,張陽小聲道:「家裏隨便對付了兩口。」
李崇義又拿出一張餅,卷了一些羊肉,「可以先吃着,今天的朝會多半會很久。」
張陽接過餅和羊肉放入懷中,拱手以示感謝。
「你就不問問我在外交院任職如何?」
「不知道崇義公子可還習慣?」張陽順口問道。
「還不錯。」
「那就好。」
……
倆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一直走到承天門前,張大象和張大素也在這裏了。
大家過了一個年,再次來上朝精神面貌都不好。
時辰一到承天門便開了。
密集的腳步聲就在耳邊,張陽低着頭半夢半醒走向太極殿,等在自己的位置上再定,這才看到了許敬宗。
「張尚書看起來氣色不好。」
「被孩子鬧得。」
許敬宗嘖舌道:「剛出生的孩子卻是很鬧,不如僱傭幾個下人照顧,張尚書家中富裕,還有坐擁驪山這麼大的家業,也該有幾個下人照顧才是。」
張陽看向還空着的皇位,「從小到大自己動手照顧自己,已經習慣了,要是家裏有一兩個下人很不適應。」
「說來也是。」
李百藥匆匆而來,「各國使者都已經到了承天門外了,敢問尚書要如何安排?」
張陽瞧了一眼李崇義,「崇義公子,你去安排一下,讓他們等在外面等候召見。」
「喏。」李崇義快步離開。
再看李百藥,許久不見他,此人兩鬢已有了白髮。
從李百藥剛剛來到禮部,他在禮部任職已經有三年了。
張陽揣手站着,「百藥,你怎麼就有白髮了?」
李百藥倒是釋然一笑,「眾生皆有老去的時候,讓張尚書見笑了。」
有些時候一旦年紀到了,人的衰老速度便會加快。
三年前他還在舊禮部的門前神采奕奕與人爭辯,如今仿佛一轉眼,他已經是個老頭模樣。
許敬宗小聲道:「年近六十了,已然到了告老的年紀。」
張陽感慨道:「你安排幾個人來禮部幫幫他,也讓人問問,若是他想告老,我去和陛下說。」
許敬宗點頭。
隨着太監的一聲高喝,陛下來了。
群臣都提了提精神,在太極殿內站得筆直,見到李世民在皇位坐下,眾人躬身行禮。
正是新年新朝會,李世民揮袖道:「諸位,當年隋末起兵,到如今已有三十餘年,大唐立足中原一十八年,當年英雄好漢朕依稀記得,如今再看卻是英雄遲暮。」
皇帝的一番話,讓朝堂一些老臣落淚,張陽甚至聽到了抽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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