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曉給袁秋寧找來了一雙新鞋,並且立在原地冷眼看着袁秋寧一邊攙着許為的手,一邊將兩隻鞋子緩緩穿到了腳上。
房間裏已經有其他下人進來打掃,陸敏也和謝家的一眾人也聞風趕了過來。
雖說陸敏對袁秋寧目中無人的冷淡模樣十分不滿,但畢竟袁秋寧算是謝家派來的使者,為了幫宇文成龍奪回《梵本三昧經》,同樣也為了保住陸家的根基,現在的陸敏還必須仰仗謝家的勢力。
謝高陸呂,是神都城內的四大豪商家族,其勢力幾乎遍佈了神都以及周邊的所有生意,儘管高家現在是神都商賈行會的總行首,但說到神都最大的豪商,還是有許多人脫口而出一句:「那肯定是一直住在烏衣巷,皇帝來了都趕不走的謝家。」
高家勢力廣大,高振又十分擅長拉攏,想以陸家的財力物力贏過高家和一眾追隨高振的大商人,毫無可能。
所以陸敏也只能想別的辦法,神都城裏絕大多數的大商賈都不願意和陸敏搭上關係,畢竟陸敏做生意的手段蠻橫粗獷,為了搶生意搶地盤幾乎不擇手段,對於神都城的大商戶來說陸敏的生意經和強盜根本沒什麼兩樣,他落難時自然也不會有人願意真心幫他。
至於對陸敏中心耿耿的那些黑市、集市以及城外的一群小商戶,如今日子本來就不算好過,陸敏這個做大哥的也沒有臉去拉着窮兄弟們往深坑裏扔錢。
因此陸敏才想到去求謝家的幫助,一方面陸家與謝家有些生意往來,陸家也幫謝家解決過一些麻煩,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高家一直想做真正的神都魁首,高振與謝家老君的衝突一點都不比他和陸敏的衝突少。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若讓高振得了勢,謝家的日子肯定也會不好過。於是乎陸敏便想賭一把拉攏謝家,向其求助。
其實在從萬金質庫回到城頭莊的第二天,陸敏便已經親自去過烏衣巷希望能夠和謝家老君面談,豈料連門都未能進得,只得坐地留下長篇書信交給管家。
連續兩日未得音訊本已經讓陸敏絕望,就在他準備豁出所有跟高振拼個彈盡糧絕時,謝家竟在第三天派了使者過來,這讓陸敏怎能不激動,對他而言只要謝家願意商談,那就說明兩家有談成的機會,而只要有這個機會,陸敏一定會全力抓住。
只是誰也沒料到謝家如此目中無人,竟派了個年輕的妾室來商談,更奇怪的是這個妾室剛進陸府的門便只打聽許為在何處,其他的事情閉口不提。
陸敏沒別的辦法,就只能親自帶着那為謝家家主的小妾去找許為,找到許為後竟還被那年輕女子給轟了出來,又只得灰溜溜先回正廳去等待。
此際陸敏聽說那謝家家主的小妾已經幫許為診治過了身子,連忙又帶人來到了許為的廂房中。
「袁夫人既然已經和許為兄弟敘過了舊,現在是否可以移步正廳去商談一下關於那《梵本三昧經》的事宜。」陸敏穿着黑色銀邊的圓領袍服,看起來既鄭重又恭敬。
「不用了」袁秋寧將貓抱在懷裏道,「我並不是來與你作什麼商議的。」
「什麼?那謝老君究竟是何意?」陸敏神色一凜,嗓門稍稍提高了些道,「袁夫人之前說的答覆又是什麼?」
袁秋寧在幾個謝家護衛的跟隨下緩緩走出許為的客房,她沒再回頭望許為一眼,只是自顧自地向前走離開樂賓苑,並對陸敏淡漠地說道:「我夫君有答覆,但不是商談,陸老闆若答應,我們便幫忙;若不答應,那我們也絕不勉強。」
許為和陸曉跟在人群的最後面,看到許為身子明顯有好轉,由衷開心道,「沒想到世間真有這麼神奇的醫術,簡直就像起死回生一般。」
「確實如此,袁姐姐的醫術比年少時又高出了不少,只是她用藥方式素來猛烈無比,也不是每次都能起死回生,撐不住的人也是有的」許為望着不遠處袁秋寧纖弱鬆散的背影若有所思,「這次能得她救治並僥倖成功,確實是意外之喜了。」
「你的這位姐姐其實也挺可憐的,聽我阿哥說她二十歲出頭便嫁個了謝家那個已過花甲之年的家主謝柏安,而且謝柏安當時便已經有一妻十六妾了,這些還是住在謝家的,若算上那些沒住在謝家的」陸曉將頭輕輕瞥向許為道。
「嫁的時候就已過花甲了?」許為聽到不由得停下腳步確認道。
「是啊。」陸曉右手纖細的食指在下巴上有節奏的點了幾下,看起來是在用力回憶,忽然間她恍然大悟道,「對了,就是謝柏安謝爺爺六十大壽那年,我聽整個神都城都在傳他老來添福、雙喜臨門,原來是因為又娶了一房」
如果陸曉此時細細去瞧許為的臉,一定會發現他的面色有些不自在,但陸曉素來也是愛聽坊間傳聞的人,此刻說到一些關於謝家的趣事,她一開口便停不下來,恨不得一股腦全都告訴許為。
不過走在前面的那些人似乎並沒有再給陸曉給許為講坊間傳聞的機會,陸敏和袁秋寧兩人都停了下來,陸曉看到自己兄長的神情十分不悅,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好契機,趕忙拉着兩頭都認識的許為朝人群的最前端走去。
袁秋寧並不想理會陸敏的討價還價,正把頭瞥向一邊去看屋檐上悄聲路過的一隻黑貓,誰知餘光恰恰看到陸曉拉着許為的手朝自己走來。
陸曉拉着許為快走到袁秋寧近前時,被兩個持着長柄障刀的護衛給攔了下來,袁秋寧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想去理許為和陸曉二人,她沒有讓自己的護衛放行,只讓許為和陸曉在不遠處聽着,自己則把頭轉向了陸敏這邊。
整個陸府其實並不別致,雖說已經花重金重新翻修過,但還是又不少破舊古樸的院牆門棟被妥善地保留了下來,而且陸府的構造很簡單,就是各種模樣的園景和小苑單調堆疊,沒有什麼花哨的府內清潭或高層摟榭。
陸府里唯一的氣派建築就是那座三層高、佔地寬廣的陸府主樓,陸家議事的正廳也設在那座主樓中,因為陸府的其他建築物都不算高,所以幾乎站在陸府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清晰看到主樓上雕塑卓絕的屋檐以及屋檐下掛着的排排風鈴。
被幾個護衛攔在不遠處的陸曉嘴上正不停和許為說着那屋檐上的幾個大風鈴是自己花了很多功夫親手做的,不過其實她的耳朵卻一直豎起在聽自己兄長和袁夫人的交談。
「三萬貫的利錢不低了,這已經是我們陸家能夠給出的最大誠意了。」陸敏無奈拍着自己的額頭道:「五萬貫實在太高了。」
「」五萬貫一分都不能少,這是我家老爺的意思。「袁秋寧說話的聲音雖然清冷,但和她那纖弱的外表相比,還是顯得比較有精神的,「此外,夏家要在陸家的黑市中長年立館,無論賣什麼、怎麼賣、誰來賣,陸家都不得過問,且必須保證謝家的一切生意不被打擾。」
「也就是說你們謝家要進我的黑市,然後按照你們自己的規矩經營?我們還得提供幫助?這未免也太過霸道了一些,我好不容易立起了黑市的秩序,若讓你們這般經營,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陸敏皺着眉頭道。
「陸老闆若是不情願那就算了,還望陸老闆知道,是你來找的謝家不是謝家找你,《梵本三昧經》落在高振手中確實會對我們不利,但落到你手中後難道就對我們利好了?」袁秋寧少見地多說了兩句道,「憑我們對你手段的了解,我看也未必吧。」
陸敏有時候也會恨自己做事做得太絕,搞得整個神都的商人都怕被自己吞入口中。
被謝家護衛攔着的陸曉見兄長神色難堪,對着袁秋寧大聲道:「袁夫人,神都城的黑市在陸家接手前一直都是烏煙瘴氣、血流成河,什麼勾當都有。是我阿哥將其整頓妥當,保證裏邊人人有錢賺,保證沒有大衝突和其他虐待血腥的勾當,裏面那些人可能不服我阿哥,但肯定都尊重他立下的規矩。」
見袁秋寧沒有回頭看自己,陸曉依然不卑不亢地繼續說着,「如若由着謝家胡來帶頭壞了規矩,那黑市肯定又會回到一片混亂的狀態,在那種狀態下黑市的商人只會互相使各種手段,根本沒法好好賺錢,即便謝家能夠在黑市中常年立館,定是連建鋪子的錢都賺不回來。」
「陸老闆的妹妹倒是很懂經營之道呢。」袁秋寧自然能夠聽到陸曉的話,她細想片刻過後道,「不過她說得確實也有幾分道理,是否按照黑市的規矩經營,我會回去與我夫君商量,但在黑市找合適的地方建立商館一事,陸老闆可同意?」
「只要不壞了黑市的規矩,和氣生財我自然不會拒絕,肯定也會替謝家找個隱蔽的好地方。」見袁秋寧鬆口,陸敏也識趣地答道。
話到此處,袁秋寧從衣袖中取出了一封戳着紅色印泥的書信,「這裏面是我夫君寫給陸老闆的回信,裏面有一切你需要的東西,以及你必須要注意的事情,既然咱們商談至此,陸老闆只需立個字據答應五萬貫的利錢和謝家在黑市立館的要求,便可將書信給你。」
陸敏點了點頭,他知道已經沒有辦法再討價還價更多了,於是立馬讓身後的一名管事去研墨和拿玉章準備立字據。
袁秋寧在百無聊賴中還是沒忍住回頭望了許為一眼,發現對方恰恰也在看自己時,嘴角還是不自覺地露出了笑意。
待一切事情都了結妥當已過了午後,拿到了謝家家主親筆密信的陸敏本打算請袁秋寧留下一同品嘗些城頭莊的野味,但被袁秋寧一句「沒什麼胃口」給噎了回去。
許為和陸曉跟着陸敏一同把袁秋寧送上馬車,袁秋寧雖未跟許為道別,但在坐上馬車後還是掀起帘子深深地看了許為和陸曉一眼。
同為女子,陸曉又怎看不出袁秋寧那夾雜着思念、惋惜、幽憐的眼神,她偏過頭看了眼神色也十分複雜的許為,撅了撅嘴釋然一笑低聲道,「可千萬別讓我跟這袁夫人一同過日子,我對她果真是一點都喜歡不來呢」
「嗯?」許為當陸曉在和他說話,「你說什麼?」
「沒有,你身體既然好了要不要跟我去我的果園裏逛逛啊?」陸曉望着馬車離開的煙塵,輕輕挽起了許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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