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為在王留府上借住的三天過得十分舒適,尤其這幾日都沒有在府上見到互不對付的王力等人,或許是因為王留覺得這些人光費錢卻不堪重用就將他們遣散了,許為如是想過。
到了第四天傍晚,韓自旺親自雇了馬車來迎接許為,王力帶着他的幾個地痞兄弟也是久違地再次出現在了王留身後。
王留偕同劉氏一起送許為上馬車,他滿臉堆笑道:「一切就拜託許公子了,大恩大德我王留永世難忘。」
「王老闆,可別忘了你說過的話。」許為白淨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我會一直在石頭城待着的。」
「那是自然。」今日的王留比以往要卑躬屈膝得多,與頭天見面時滿臉得意的王老闆簡直判若兩人。在許為上馬車前,他還關心道:「許公子腰間蹀躞帶中若無其他貴重之物,不如便留在我府上,望月樓比武皆須更換單色素衣,隨身之物很容易被別有用心之人撿走。」
「好吧。」許為將腰間蹀躞帶解了下來,帶子上除了些零碎的江湖用具外還掛着一長一短兩柄刀,都套着破舊的刀鞘,他將這些物件通通交到了王留手上,後者滿臉恭敬,雙手接過恩人的物件捧在懷中。
「比武大都是點到為止,許公子若真不敵就抬手認輸,萬萬別硬撐丟了性命,我們一會也會跟着一同去看你的。」劉氏最後對許為囑咐道。
「放心吧嫂夫人,我定不會有事的。」許為回頭對着劉氏咧嘴笑了笑道,「你們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鑽進寬敞大馬車的許為完全放鬆了下來,對他而言這次比武即便再艱難也不過只是另一次出征罷了,這種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的出征他已經歷了無數次,緊張反而只會讓他全身僵硬得不能動彈,將身心全部放鬆下來才是立於不敗之地的關鍵。
「韓掌柜,今日我的對手是誰?厲害嗎?」許為望着對面的韓自旺道。
韓自旺正在整理自己霜色的大氅,聽到了許為的問話後,他抬起頭擺手道:「不算厲害,一個話都說不利索的家奴罷了。」
「好吧」許為見韓自旺不肯透露太多也只能自顧自閉目養神準備起來。
看着許為不算壯碩,甚至有些許清瘦的身形,以及那張閉着雙目的溫和臉龐,韓自旺眼角露出了一絲不太友好的笑意。
另一邊,王留等人看許為坐着天淵錢莊的馬車走遠,相視一笑放鬆道:「好了好了,都進府吧,今晚我讓府上的廚子準備了一隻脆皮烤乳豬,大夥一起飽飽口福。」
「什麼?」劉氏在一旁疑惑道:「老爺,難道我們晚上不去望月樓看許公子比武嗎?」
王留回身拍了拍劉氏的肩膀忍俊不禁道:「看比武?有什麼可看的,是想去看許為被打個半身不遂、缺胳膊少腿,還是想去看他被活活打死啊?望月樓一壺酒夠買一大桌子菜了,何必去浪費這錢?」
「什麼意思?」劉氏的心仿佛一下子被人扔進了冰窖,「以許公子的武功未必會輸啊,而且比武不都是點到為止?」
旁邊的王力也不再掩飾其興奮的嘴角,「哈哈哈哈」大笑道:「許為這傻子中了韓自旺的計了,我去細細打聽了一番才知道,想要靠黑拳賭約免去陸家黑錢債務的江湖中人,至今沒一個能站着走出望月樓的,各個都是非死即殘。」
「這怎麼會這樣?」劉氏一想到許為的最後的笑容,嚇得手顫抖不止。
王力滿臉得意,就像他自己親手教訓了許為一樣,「怎麼不可能?就旁邊安定坊里有個斷了兩隻手臂只能在地上爬的乞丐,聽說以前是什麼隴西金風鏢局的總鏢頭,因為幫人出頭參加了賭局,這不一年前被打成了一個廢人,據說當場就嚇成了呆痴。」
「其他的事情我倒沒王力打探得這麼清楚,只知道在陸家免債賭局裏,針對像許為這樣有點本事的江湖武人,時常會派出一個叫『東奴』的打手,這個打手兩年來未嘗敗績。正因為如此,凡是有『東奴』出場的比武,望月樓里開盤只賭對手是死是殘,今天也不例外。」王留故作遺憾道,「許公子這一身本事確實是可惜了,唉呀呀」
「嘿嘿,我今天白天就去買了,賭了他『死』。」王力身旁一個臉上滿是胡茬的小弟拿着賭票道:「買了整整一貫錢呢。」
「真是個傻子。」之前在庭院中被打到半死的猴臉護院踢了那說話的胡茬小弟一腳道:「死了不就不能繼續幫着還錢了,所以一般都是賭『殘』。」
王力兇惡難看的臉上露出一股子狠毒,「我就賭他『死』,賭了十貫,哈哈哈哈,希望『東奴』真如那些老闆所說,一旦發狂不死不休,把那個裝模作樣的臭小子活活撕爛。」
「你們在說什麼呢!?你們還是人嗎?!他可是前幾日才幫我們解了圍,若沒有他,你們豈不是要被活活打死?」劉氏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滿臉無助地看着王留道:「老爺,我們不能這樣眼睜睜看着許公子去死啊。」
王力聽了劉氏的話就來氣,重重錘了下王留府的大門道:「誰要他許為救?難道我怕死嗎?他自己多管閒事我還要謝謝他嗎?」
王留則要心平氣和許多,他一邊撫着劉氏的後背一邊帶着她往裏走,輕身安慰道:「也不用太擔心,萬一許公子真的能贏呢?他是解了我的困,但其實用的是你的錢啊,按理說我應該謝謝夫人你才是,王力說的也沒錯,許為純屬多管閒事,今日他去望月樓比武,到時候生死狀是他自己簽的,又沒有人逼他,你說這多大本事干多大事,我們也不好勸吶。」、
「那既然如此,我們趕緊快馬加鞭將其攔下不就好了,無非就是向那韓掌柜服個軟罷了。」劉氏說完就轉身要家僕去備馬。
「唉,夫人」王留趕緊制止劉氏道:「許為這廝既然說你先夫鄧雲信是因為護他周全才死,那他就是欠你一條命啊,現在既然他願意還這條命,你就成全他唄,等這些事情都了了,我立馬娶你進門,也算不辜負許為那廝的一番好意了。」
「唉,可是哥,你不是說那宇文家最近都沒個音信,你那本經書若出不了手,這欠錢的事不還是沒了?」王力在旁邊問道。
「哈哈哈哈,沒事了沒事了,辦法就在我手上。」王留心滿意足地看着他手上的兩把刀,正是許為託付給他保管的一長一短兩柄刀,「這把長刀當日出鞘時我便知它不一般,那光澤與紋路恐怕數千匠人合力打造個一年半載也才能打出一把,堪比北周皇室寶刀『丙子椒林』,更重要的是它刀柄上鑲着的這顆東海鮫人淚,那可是百年難遇的奇物,就光這把刀別人能賣兩千貫,我王留來賣至少能賣個三千貫。」
「那這把呢?」王力拿過堂兄王留手上那柄短刀,正想要拔出時卻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膽寒,仿佛有無數隻手要將其拉入地府深淵,嚇得他「哐鏜」一聲將刀扔到了地上。
周圍其他人連忙幫着去撿,但無論是誰都沒辦法將那把充滿異族色彩的短刀拔出,急得王留大罵他們無能,王力想狡辯說這把短刀詭異其中必有蹊蹺,但猴臉的護院出來打圓場說可能只是時間長生鏽了,一時之間難以拔出。
見在場已無人再去關心許為的死活,劉氏只覺胸口湧上一股噁心感,她掙脫開王留的手站在原地指着他道:「王留,你還是人嗎?許為為了替王家解困不惜以身犯險,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說,為的竟是要借刀殺人搶了許為的佩刀,世上怎有你這般黑心之人。」
「唉,夫人,他是為了你和鄧杉,為了他那個死了的鄧雲信兄弟,真不是為了我,我也不過是成全他的義氣之舉罷了,再者你想想他要是死了這刀肯定落在陸家手裏,這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那還不如便宜我呢,這三天我也是派人好吃好喝招待着他的,這兩柄刀就當作謝禮唄。」王留口中的說辭一套接一套,臉上露出的全是滿不在乎的神情。
劉氏知道自己說不動王留,她想一把將王留手上的刀搶過來,但周圍都是他的人,即便能在剎那間搶到,恐怕很快也會被搶回去,她此刻真正應該做的事情是在許為進入望月樓比武台前找到他,告知事情原委,這才能保得許為一命。
想到這,劉氏轉身便要去吩咐自己的貼身丫鬟備馬,但很快就被王力等人給攔了下來,這次王留再也沒了往日的相敬如賓,一巴掌打在劉氏臉上大罵道:「賤人!還想壞我好事嗎?我告訴你,今天你和你的丫鬟都別想走出這個大門一步,給我滾回房間去!」
王留一巴掌打倒了劉氏,也打碎了她的心,她忍着眼淚朝內院走去,心中除了對自己懦弱寡斷的自責外,只剩下一顆帶着鄧杉離開王留自食其力的決心,無論是王留原配髮妻的登門辱罵、還是鄰里瘋傳的污言穢語她都能忍受,但今日王留此般見錢眼開、唯利是圖的醜惡嘴臉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厭惡。
劉氏獨坐於房中,沒有抽泣只有面色無比難看的沉默,她恨自己當日在庭院中沒有果斷地提出要離開王留,一時的猶豫竟害了自己先夫捨命搭救的年輕人,她捧着鄧雲信贈與她的遺信,已然不知死後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先夫,心中滿是愧疚與悔恨。
而另一邊,許為在一陣顛簸中醒了過來,隨着韓自旺如數家珍般的一一介紹,他們終於駛到了城頭莊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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