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白突然轉過頭來,盯着書生白鷺。
「這座江湖,爭奇鬥豔?」江小白復又回過頭去,看着腳下漂浮的雲海,也不知為何,仿佛就在這一刻,江小白的眸子,冰冷了幾分。
這份冰冷,令書生白鷺也微微動容。
「白鷺,當年我和李芙蓉,跟神仙鎮那幾位的遭遇戰,就是陌白入魔的那場竹海之戰,當時我知道,沐瑤,趙小虎,侯紹宗等人,其實對我和李芙蓉,皆存了殺機,只是我沒死罷了。」江小白雙手攏袖,輕輕的開口。
「什麼?」書生白鷺大驚失色。
當年那一戰,陌白戰死後入了魔道,可其中的細節,書生白鷺並不知道。
書生白鷺也不知道為何江小白在這個檔口提起這件事,他心中有些猜想,但不敢說。
「師叔,這件事,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給師父一個交代。」書生白鷺咬了咬牙道。
「不用,小孩子打鬧,實屬正常,我江小白,還沒有淪落到要你去給我討公道的地步,如果當時我死了,只是我學藝不精,該死罷了,當然,突然提起這件事,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忽然有些感慨...」
他說到這裏,突然閉口不言。
至於感慨什麼,他沒有說。
只是,這一刻的江小白,渾身上下流露出一種莫名的疏離感。
江小白突然拿起懸掛在腰間的黃色酒葫蘆,灌了一口酒,隨後將酒葫蘆倒轉,頓時那晶瑩的酒水,從這仙舟之上,傾灑在雲海間的白雲之上。
風拂起了他的秀髮,那道身影,站在船頭,莫名的顯得有些孤寂。
這一刻的江小白很陌生。
陌生到令人感覺心悸。
腦海中閃過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幕幕,一幀幀,自己在朝霞書院以及逍遙山的所作所為,甚至妄想在朝霞書院躺平,啥也不管,就這樣安然的度過一生。
其實這是一種逃避,直到剛才書生白鷺那句話,令他心中猛然間就開了竅。
書生白鷺,這位文聖一脈的第三代嫡傳弟子,當年在神仙鎮用十年的時間,修補了整座天下的劍氣,令這座天下百花齊放。
而書生白鷺剛才那句話,需要一個契機,令這座江湖,爭奇鬥豔。
他收回那傾倒在白雲間的酒水。
畢竟兩世為人,他江小白又不傻,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自己出朝霞書院之前,東方敬跟歐陽小喬用計讓他去臥龍潭,而後無意間看到李芙蓉洗澡,被李芙蓉追殺。
他現在想到自己下逍遙山的時候,師姐手中拎着的那早已經打包好的行禮,現在想起,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書生白鷺有些戰戰兢兢,眼前這小師叔,好像有哪裏不對勁,書生白鷺幾度欲言又止。
江小白的確有些意難平。
原來自己不過是一枚棋子,是那位自己一直懷着感恩的心的那位師姐的棋子,又或者是那位收了自己做徒弟,然後啥也沒教自己的便宜師父的棋子,又或者是那位萬人之上的女帝的棋子。
他心中隱隱有些不痛快,他以為,師姐在他心目中的位置,等同於他在師姐心目中的位置。
可是現在,他發現,根本不是。
書生白鷺也看出了他心中的不痛快,輕聲開口道:「小師叔,其實有些事情,並非瞞着你,而是你性格備懶,不喜廟堂江湖,直言也沒用,千年底蘊的朝霞書院也並非一世安穩之地,師父他老人家,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這世道在變,倘若有一天,朝霞書院朝不保夕的時候,那時候小師叔又該何去何從?」
他這話有些越俎代庖之嫌,不該由他這個小輩來說,可他也怕江小白跟歐陽小喬之間生出嫌隙,江小白雖然偶有瘋癲之舉,但卻是個極有主見的人,
江小白自然聽出了書生白鷺的話中含義,輕微的擺擺手,道:「我心中有數,其實我在這個世界,沒有朋友,師姐算一個,李芙蓉算半個,無需多言,你也不要胡思亂想,棋子也罷,過河卒也行,既然是師姐的意思,我自當辦好這份差事。」
書生白鷺還待再說什麼,江小白再次擺手打斷,道:「去做事吧,我自有主張,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書生白鷺開口寬慰的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江小白又拿出酒葫蘆灌了一口酒,看藍天白雲,雲捲雲舒。
書生白鷺眉頭輕微的皺起,最終還是退下了。
他剛退下,身邊的陳釧道長看江小白這副模樣,眸子中晦澀不明,也終究是轉身離開。
身後隨行之人,包括青靈城隍以及東海蛟龍等,也皆退了下去。
只有赤霞仙子,還靜立在原處,她看着江小白的背影,心中有些莫名的擔憂。
一時間,諾大的仙舟船頭之上,只剩下江小白和赤霞仙子。
赤霞仙子咬了咬牙,走上前去。
她背靠着船板之上,剛好能夠看到江小白的側臉,伸出手去,道:「有架一起打,有酒一起喝啊,一個人喝算什麼?」
江小白有些愕然,回過頭來。
赤霞仙子白衣飄飄,傲立在雲端之上,那張清麗出塵的臉上,笑顏如花。
江小白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黃色酒葫蘆拋了過去。
赤霞仙子一把接過,這一次沒有如同當初喝紫色葫蘆的酒那般,仰天而飲不沾壺口,而後直接對着嘴也學着江小白灌了一口下去。
酒嘖順着她的腮邊滑落進白皙的脖頸,莫名的有些瀟灑風姿。
喝完,將酒葫蘆拋給江小白,道:「跟你喝了同一壺酒,不知道,算不算你的半個朋友?」
江小白微愣,有些詫異的看着她,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赤霞仙子突然轉身,跟江小白並肩而站,眺望着遠方雲海,道:「我不知道這三十年你去了哪裏,但我心中一直堅信,你沒有死,你會回來,其實書生白鷺沒有說錯,這個世道,要變了,我呢,是個外人,連你半個朋友都算不上,所以自然沒有資格對你指手畫腳,但好歹我們也一起患過難,我心中,把你當作朋友的,所以就說些交淺言深的話,倘若有一天,天變了,眾生皆為魚肉之時,所有事情,都是靠自己。」
江小白突然開口道:「赤霞,你覺得我玻璃心?」
赤霞一愣,聽不懂玻璃心是什麼意思,一臉疑惑的看着他。
江小白也不解釋,微微一笑道:「你多慮了,有些事情我說了你不一定懂,我只是心態沒有轉變過來。」
他目光盯着赤霞仙子的婀娜身姿,道:「我心中有一個世界,那個世界裏皆是凡人,沒有長生,沒有飛來飛去的仙人,那個地方以法治國,老有所養,幼有所依,人生不過百年,眾生皆平等。」
赤霞仙子眸子之中閃過一抹異彩,隨後苦笑,沒有接話。
她目光投向遠方天際。
突然,赤霞仙子眼神微眯,道:「好強的妖氣。」
她這般說時,江小白目光也投向遠方天際,但見,一道身影在從遠方天際急掠而來。
仙舟之上眾人皆是如臨大敵。
黃靈兒手持鎮妖幡,率先躍出仙舟,持幡而立,對着遠空那妖氣極重且飛速掠來的身影大喝道:「來者何人?」
就在她大喝的瞬間,數道人影攝空而去,立在黃靈兒左右。
陳釧道長微微揮手,百名白衣卿相瞬間分散在仙舟左右,人人皆御劍而行,只在一瞬間,就擺下一座白衣劍陣。
書生白鷺眼神微微眯起,單手隔空虛攝,以畫中游意境瞬間布下一座護舟法陣。
「萬妖山妖王蒙臨,特來拜見江爺,有事相告。」那攝空而來之人,心底微微一驚,不敢托大,快速收斂身上妖氣,飛行的速度也慢了幾分。
「先生,是萬妖山妖王。」手持鎮妖幡的黃靈兒轉頭對江小白道。
萬妖山妖王?
他來這裏幹什麼?
當下展開意境山河,瞬間方圓十里全部處在自己的感知之中,那攝空而來的萬妖山妖王,只是孤身一妖前來,周遭並未覺察有任何妖氣。
心中疑惑,江小白輕輕一步踏出,渾身法力波動,凌空而去。
赤霞仙子不敢怠慢,立刻跟了上去。
黃靈兒眼見江小白凌空而來,微微退開身形,給江小白讓開了一條道路,但仍手持鎮妖幡警惕。
江小白凝神望去。
萬妖山妖王也在此刻出現,停在了江小白的不遠處,他是第一次見江小白,並不認識,但見來人背負長劍,腰懸一黃一紫兩個酒葫蘆,心中已經知曉,眼前這人,就是那凶名威震妖族的江爺。
當下拱手行禮道:「見過江爺。」
江小白摸不清他的來意,神情淡漠的道:「妖王來此有何貴幹,莫不是想替那些幽冥妖族出頭?」
萬妖山妖王竟在此時,感覺到江小白若有若無的殺意,心下一凜,忙開口道:「不敢,蒙臨來此,只是有事相告,前番黃靈兒來我萬妖山跟我相議共同兵發苗疆十萬大山玉狐洞天,我萬妖山與玉狐洞天相隔較近,因此先一步到達玉狐洞天,只是...」
江小白腦海中念頭一閃而過,這萬妖山妖王之前態度模稜兩可,應該是知曉自己率眾而來,怕被殃及池魚,因此想賣個好,倒也在情理之中。
江小白眼神微微眯起,想來這妖王蒙臨,也不是省油的燈,能夠在當初萬妖山被文聖借道蕩平之後活到今天,並且重整妖族,絕非偶然。
「只是什麼?」江小白問道。
妖王蒙臨不敢托大,也不敢賣關子,沉吟片刻道:「只是玉狐洞天已經被人夷為平地,九尾妖狐不知所蹤,我趕到之時,玉狐洞天上空,依舊有劍氣餘威籠罩。」
「什麼?」
江小白一愣,竟然有人先他一步去了玉狐洞天,只是,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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