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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陽看了眼四下,「貴使何必對我行如此大禮。」
那利掩面痛哭,「龜茲已落入高昌人之手,此等血海深仇外臣必報之。」
「還能說出血海深仇,你這關中話確實不錯。」
「來時龜茲王與外臣交代,出使大唐回去之後,便是龜茲相國,到了那時外臣必定會親近大唐,為大唐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成語說得一個接一個。」張陽猶豫着,「你口口聲聲說着為大唐肝腦塗地,當初問你交還大唐安西四鎮的時候,你遮遮掩掩不肯給答覆。」
龜茲使者跪在地上不言語。
祿東贊冷眼旁觀,龜茲的覆滅讓吐蕃也措手不及,說不定現在松贊干布已經在想對策了。
張陽正要再說什麼,卻見許敬宗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張尚書,借一步說話。」
跟着許敬宗走到一旁,張陽揣着手小聲道:「怎麼了?」
許敬宗小聲道:「當初的高昌就在張尚書手中,下令攻打高昌的也是張尚書,要是這個使者知道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張尚書所為,怕是往後不好收拾?」
張陽猶豫道:「你有什麼建議嗎?」
許敬宗左看右看籌措一番,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這不好吧……」
「眼下龜茲都已經亡了,好在高昌沒有濫殺只是抓走了龜茲的王室,就算要追究也沒有人替這個使者說話,我們大不了除了他一了百了。」
張陽嘆道:「以後你遇到了對手也只會殺了對方嗎?」
許敬宗小聲道:「權宜之計。」
拍了拍他的肩膀,張陽低聲道:「你先把他安撫好,帶到驛館去。」
「喏。」
許敬宗點頭,「張尚書放心,不論發生了什麼我們禮部都會站在一起。」
「行了,漂亮話少說先把事情辦好了。」
許敬宗帶着那利離開。
張陽走在朱雀大街上,回頭見祿東贊還跟着自己,「大相兄,你為何還跟着我。」
祿東贊停下腳步微笑道:「如果朝中有所非議,也不知道張尚書該如何自處。」
沿着朱雀大街走了一段路,祿東贊回到驛館,他走入自己的房間書寫着如今朝中發生的一切與近日發生的事情都寫完,他將這份信件用羊皮裹住,再放入一個皮革中交由自己的僕從。
僕從拿過信件便匆匆離開了驛館。
祿東贊重新走出來,就看到幾個官兵押着嚎哭的那利走入驛館。
笑着向許敬宗拱手,祿東贊開口道:「看來許侍郎對張尚書的安排非常盡職盡責。」
對祿東贊這個人,許敬宗原本就沒有好感,除夕那天他代表吐蕃想要招攬張陽的時候,對他的最後一絲以禮相待的心思都沒了。
挖走張陽,就是在斷自己的前途。
對這種人,許敬宗很想對他大罵,從此不共戴天。
許敬宗看着他低聲道:「你將張侍郎看做對手,那也便是在下的對手。」
祿東贊還是帶着友善的笑容,「除了張陽,你也是個不錯的對手。」
「如若將來吐蕃和大唐要在戰場上決一勝負,希望你也能像現在這般坦然自若。」
「這世上能夠讓贊普視為眼中釘的人不多,張陽算是一個,你也算一個。」
「在下很榮幸。」
張陽回到家中坐在躺椅上。
李玥站在椅子後面按着肩膀,「朝堂社稷上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夫君去忙吧。」
張陽享受着講道:「那倒沒有,我把事情都交給手下的人去辦了,其實我還挺清閒的。」
見王嬸又抱着一捲紙走入院子中,自從成了禮部的尚書,兩位嬸嬸平日裏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李玥低聲道:「我們家裏的紙張已經攢了很多了,我想着把我們造紙術也安排進村子裏。」
張陽喝着茶水,「確實應該擴大規模了,工廠的印刷流水線一帶走起來,那簡直就是一隻吞紙巨獸。」
小熊趴在小武的腳邊,眼睛盯着幾隻螞蟻而後一掌將這些螞蟻拍死。
等小武做完題目站起身,小熊也坐了起來。
收拾好家裏,楊嬸把紙張放在推車上,紙張壘得很高,再用麻繩捆緊,試了試紙張不會掉下來。
張陽和李玥收拾着家裏,將一張張的圖紙收拾起來。
李玥目光瞧着其中一張,神色古怪,「夫君這是什麼圖紙?」
張陽瞧了一眼咧嘴笑道:「這是游泳池呀。」
「游泳池?」
指着圖紙張陽耐心解釋道:「你看這個游泳池四四方方,等到天氣熱了,我們就可以在這個池子裏放滿水,嗮嗮太陽,或者在泡在池子裏,多麼舒心的一件事。」
李玥的眉頭緊鎖,「這個池子是建在外面的嗎?」
「對呀。」
「要在屋外洗澡?」
「沒錯。」
李玥神色凝重,「這樣露天洗澡不雅,夫君什麼時候有這麼古怪的癖好了?」
一張張圖紙收拾起來,李玥又瞧見了一張樣式很古怪的,「這個又是什麼?」
張陽瞧了一眼解釋道:「這是老年人活動中心,咱們村子還有不少的老人,要給他們一個消遣的地方。」
「那這個呢?」
「這是我們的小學。」
習慣了夫君喜歡造一些奇怪的東西,這些天一直教着小武做題也疏忽了,以前看不懂這些圖紙,現在能看懂之後也不知道夫君每天晚上都在畫什麼東西。
就像是那個泳池,李玥下意識收緊自己的外衣。
將帶到村子的東西全部收拾完畢,讓小武牽着小熊一家子便出門了。
這頭熊最近越來越懶了,能趴着絕對不坐着,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現在它就趴在推車上,任由小武怎麼拽它都不肯下來。
家養的熊失去了野性也不是一件好事。
出了村門之後,張陽將推車綁在馬車後頭,這才帶着媳婦坐上馬車朝着村子而去。
春天的景色光是看着就讓人身心愉悅,草長鶯飛的季節,就是官道上的馬糞不少,很是煞風景。
馬兒走得很忙,小武得知要回村子裏心情也是不錯,回到村子她就看到自己的爹爹。
從官道上離開,沿着渭水河走,就能看到一路上有不少人正在春遊看景,年輕人居多。
封地的主人要來了,身為縣丞的上官儀急急忙忙來迎接,同樣是縣尉的武士彠也早早到村口迎接。
一路上看着春天的風景,張陽懶散地趕着馬車到村口停下。
李玥走下馬車,回身就走向了身後的推車,一把抱起小熊將它往驪山方向一丟。
原本在家中整天無精打采的小熊一看到驪山,便撒歡地往山里跑去。
小武看着這一幕有些擔心,「它會不會跑丟了?」
李玥笑道:「放心,到了傍晚的時候它就會回來的。」
張陽也說道:「實在不行進山找它,整座山都是我們家的。」
以前說出這種話多數都是期盼,現在已經實實在在就是自己家的了。
小武走到自己父親身邊,嬸嬸推着一車紙送去工廠。
夫妻倆一路上給上官儀講述着現在村子裏的安排。
接過張陽遞來的一摞圖紙,上官儀神色尷尬,先是行禮,「張侍郎如今正是芒種,我們有一千二百一十畝地,想要全部開墾出來都需要一些時日,怕是沒有足夠的人手來營造這些。」
「不着急,我這裏還有一張總圖,你按照總圖進行調整一番。」
「那下官先拿着去看看。」上官儀帶着圖紙急匆匆離開。
夫妻倆走在村子裏,沿着驪山一路巡視。
走在自家的土地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李玥正在一步步用腳丈量。
「你父皇辦事確實不厚道,還有兩千畝地沒有給我們。」
「三千畝地哪有說給就給的,想來朝中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再者說了我現在已經是大唐公主中擁有封地最大的一個,宗室中已經有不少議論聲,說是父皇太過寵溺了。」
跟在後面的楊嬸講道:「這都是公主和駙馬自己爭取來的,和那些討要封地的宗室子弟不同。」
李玥牽着夫君的手幸福地笑了笑。
張陽遲疑道:「我總覺得另外兩千畝你父皇想要賴賬了,他要賴賬的話我就天天寫奏章罵他,罵到他給我這兩千畝為止。」
李玥捂着笑着,「給朝中一點時間吧。」
張陽語氣堅定,「我覺得這種事情不能有差錯,一分一厘的地都要清清楚楚,就像我們大唐的邊界,任何一寸土地該是我們的絕對不能少了。」
夫君對土地有一種莫名的執着,這三千畝地也看得緊。
驪山的山麓很長,繞着驪山走了小半圈已經是下午了。
張陽拿起一根木頭敲了一根木樁,「過些日子再來,從這裏出發,既然是咱們家的土地,我們都要走一遍,用腳踩過之後才算是我們家的。」
回到村子裏,張陽確認了村子的情況,城堡里的辦公室也開始用了起來,武士彠和上官儀都只是把這裏當用來放案卷的地方,平時他們都會把要處理的事情都帶回家裏做。
多麼樸素的人,村子裏但凡有什麼事情他們都親力親為地跑着。
張陽坐在賬房中,正在思索。
李玥安靜地核對着賬目。
村子裏大多數人都不識字,而且文化程度不夠,治理方面還是凸顯了人手不夠的問題。
見張陽在書架和書箱子裏翻找着,李玥好奇問道:「夫君找什麼呢?」
「我在找關於村子裏關於總卷,比如說男子有多少,幼年的男孩女孩有多少。」
李玥聞言從書架的最上方拿下一份卷宗,「都記在這個上面了。」
張陽聞言抬頭,又看了看書架上。
李玥笑道:「重要的案卷都放在這個上面,夫君也不問我,就這麼找?」
尷尬地笑了笑,聽着李玥有些責怪的話語,張陽接過這個卷宗,「村子裏有男丁五十三人,孩童三十一,老人四十,婦孺三十……」
一邊聽着夫君念着,李玥解釋道:「村子裏也有男子到現在也沒有娶到媳婦,不過最近村子裏倒是添了幾家媳婦一個個正等着生孩子呢,這份卷宗是去年初記錄的。」
以前下山村很窮,男子都打着光棍,一個窮苦村子誰家願意把閨女嫁過來。
現在日子也好了,也有打着光棍的人終於娶了媳婦。
張陽低聲道:「上官儀那邊應該有新的一份,他那裏會比較詳細。」
對於自己的家產心裏要清楚,對自己家封地有多少人口也要做到心裏有數。
「朝中鼓勵生孩子,生一個孩子給多少銀錢?」
李玥聞言手中的筆停了停,「好像是給半吊銀錢,具體看地方縣衙如何辦,藍田縣這邊也是給半吊銀錢。」
「媳婦啊。」
「嗯。」
「我們也鼓勵一下生孩子吧。」
李玥羞澀地用書卷遮住自己的臉,輕笑道:「夫君不是覺得我身體不好,等再長大一些。」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鼓勵我們村子的人生孩子,比如說誰家生了孩子我們給一貫錢!讓他們為我們的人口添磚加瓦。」
李玥放下書卷然後一臉鄭重點頭,「確實該添磚加瓦了。」
虞宜忍着笑意在一旁站着,聽到公主殿下把添磚加瓦的四個字咬得很重。
有了偌大的土地,就需要人口了。
張陽把一張地圖掛在了賬房的牆上,這是如今整個封地的輿圖,圍着驪山一圈,一共一千多畝地。
有了偌大的土地,沒有足夠的人口來開發其中價值,也是一件很頭疼的事。
發展問題上人口因素往往顯得很重要。
大唐人口管得很嚴格,也不能從其他郡縣搶人口,每一個地方的人口都是固定的。
真要是從別的地方搶幾個青年壯勞力,人家縣丞還不得和你翻臉?
青年壯勞力就是最重要的生產力,不論是種糧食還是生孩子上。
張陽一腳一腳踹在牆上,嘴裏罵道:「去你的三十六路反王,隋末幾年都把老子的人口打完了,你們賠我!」
看着發着脾氣的夫君,李玥無奈搖頭。
處理完賬目已經是傍晚,夫妻倆順路去見了見老師和師母。
「老師的病情還不錯,沒有預想的惡化這麼嚴重。」張陽笑着講道。
「年初的時候老夫的祖地有人來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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