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笑着繼續道:「你貴姓啊?」
「我姓喬啊。」
「那你就是喬叔啊,我沒認錯。」
正說着,老喬的身邊又走過來了兩個人。
這兩人都是典型的北方婦女打扮,穿着深紅色的衣服。
兩人也好奇的看向雲風。
雲風指着兩人問道:「這兩人是誰啊?是不是我老妗子?」
一旁的郭盛差點憋不住了,主要是雲風還專門在學陝北話的那種發音。
老喬道:「這是我老婆,這個是我家親戚,親家。」
雲風道:「那不就是我老妗子嘛。」
老喬人都蒙了,心想着這人是誰啊,可想半天沒想出來是誰。
雲風沿着小土坡走了上去,看到了滿地的紅棗。
「老舅你們這是撿棗呢?」
老喬笑道:「是啊,棗都熟了。」
郭盛盯着這些棗很是好奇,他是城裏人,沒見過這種場面,這些棗居然是在地上撿起來的。
三人見雲風上來了,又繼續蹲在地上撿棗子。
旁邊放着一個大竹籃,竹籃裏面已經裝了一半的紅棗了。
「咋這是啥棗子啊?」雲風問道。
「這叫黃河灘棗。」
老喬一邊說着,一邊還在撿棗。
「郭盛,咱倆也撿一會。」雲風招呼道。
「行啊。」
郭盛早就手癢了,兩個人蹲下來,也一起幫着撿棗子。
「這些棗子是從樹上落下來的?」雲風詢問。
「哪能落下來呢,是我們自己打下來的。」老喬耐心解釋。
老喬說着給雲風演示了一下,拿着一根長竹竿過去,拍打棗樹的枝幹。
放眼望去,這裏全都是棗樹。
此時的棗樹葉子早已全部落下,只剩下上面掛着的紅色的果子。
隨着竹竿打在枝幹上,上面的紅棗便嘩啦啦的掉在了地上。
「這還挺有意思,我也試試。」雲風道。
老喬將竹竿遞給了雲風,雲風也試着打了一下。
長長的竹竿舉起來有些費力,還要拍打枝幹。
看上去簡單,可做起來並不簡單。
打了幾下雲風就感覺胳膊酸了,趕緊放下來。
郭盛道:「我也試試!」
他迫不及待的接過竹竿,開始嘗試,幾下之後也停了下來。
這不是技術活,而是個體力活。
雲風和郭盛都是城裏來的,沒練過還是不熟練。
兩人放下竹竿,繼續和老喬聊了起來。
「咱們這裏種的都是棗樹啊?」雲風問道。
老喬笑道:「這裏都是黃土地,種啥都不行,只有這個棗樹能活,我們村全都是種棗子的。」
「這棗子咋賣呢?」
「賣不出去啊。」老喬笑道。
雲風一愣,詫異道:「賣不出去你們咋還種呢?」
「這都是我們祖祖輩輩傳來的棗樹,不管高低貴賤都得把樹給收拾了,多多少少都得收了。」老喬笑道。
雲風沒從老喬臉上看到什麼不滿的情緒。
種棗已經融入了他們的生活,是他們無法割捨的一部分。
雲風的心裏有些難受,問道:「沒人來你們這裏收棗子嗎?」
「我們這裏土疙瘩,誰願意來啊,我們平時就拉出去在周邊賣一賣,賣不出去就放家裏。」
雲風皺起眉頭。
他這一路過來,已經見到了不少的棗樹了,賣不出去的肯定不止老喬他們一家。
這些老人一看就是一輩子都呆在村子裏面的,估計都沒出過城。
雲風嘆了口氣道:「老舅,我給你們照張相吧,你跟你媳婦。」
老喬的媳婦哈哈大笑道:「都老太婆了還啥媳婦啊。」
「那就是老婆。」雲風笑道。
「老舅你跟你媳婦站在這,你倆挨着。」
雲風指揮着老喬和他媳婦擺了個造型,兩人分別一隻手挽着一個竹籃,裏面盛滿了紅棗。
老喬和媳婦臉上都帶着笑容,露出了一嘴的白牙。
雲風快步後退,蹲在了地上,將相機對準了兩人。
「老舅,這真是你女朋友啊?不是別人家的媳婦吧?」雲風繼續開玩笑。
「是我媳婦!」老喬大笑。
老喬媳婦也大笑起來。
雲風順勢按下了快門。
咔嚓!
相機將兩人的笑容定格下來。
他們的背後是一望無際的黃土地,上面長着光禿禿的棗樹。
兩人臉上的笑容讓這有些荒涼的環境也變得溫馨了起來。
「老舅你等下!」雲風喊了一聲。
一旁的郭盛放下攝像機,蹲在地上,將袋子裏的打印機拿了出來。
兩人搗鼓了一會,將照片打印出來,隨後又拿了個相框裝上。
等回頭一看,老喬三人早就開始繼續撿棗了。
雲風走了過去,將照片遞給了老喬。
「老舅,好看不好看?」雲風問道。
老喬一看照片臉上就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好看!就是好看,太好看了!」老喬笑道。
「這就送給你們了,留個紀念。」
「謝謝你!」老喬道。
雲風笑着招了招手,喊道:「那我們走了啊老舅!」
一聽雲風要走,老喬三人都從地上起身。
「路上慢點。」老喬道。
「好。」
雲風沿着小土坡走下去,老喬三人就站在土坡邊沿上,也對雲風揮了揮手。
雲風兩人回到了車上,郭盛道:「忘了一件事。」
「啥事?」雲風疑惑道。
「那棗我沒嘗一個。」
「你說得對,居然忘了嘗一個,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郭盛嘆了口氣:「你說他們的棗子都賣不出去,還在這種,這棗樹也得打理吧?又不是種在地里就行了。」
「就他們說的吧,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棗樹,不種棗還能幹啥?」雲風道。
「走吧,繼續轉轉。」
兩人開着車繼續往前走。
一路上,兩人見到了不少的農民。
這些農民或是拉着平板車,或者是騎着自行車,但沒有例外的是,他們的車上都裝着滿滿當當的紅棗。
黃土高原上的路大都是崎嶇不平的,一會是上坡,一會是下坡,水泥路只在主路上。
可這邊的村子,大都是在高原上,地形是真的複雜,大部分都是土路。
轉了一圈,又拍了幾個視頻後,雲風和郭盛回到了住處。
晚上劉磊一家子也回來了。
幾人找了個飯店,一起吃了頓飯,交流了一下白天幹了啥。
劉磊一家子顯然對雲風的經歷比較好奇。
郭盛笑道:「我今晚把視頻就剪出來,這邊跟我們在關中的時候遇到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太荒涼了。」
劉磊也深以為然。
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
有些村子都是在塬上,環境不好,水也少。
這裏比關中的農村還要樸實,路上能見到人牽着牛,或者牽着騾子在走,一片原生態的景象。
雲風兩人和劉磊說了下白天的經歷,兩人也頗為感嘆。
城裏情況跟其他地方差不多,農村的環境的確太原生態,很多人住的是窯洞。
幾人吃了頓當地的飯菜,分別回房子睡覺了。
第二天,雲風和郭盛繼續起程出發,劉磊一家子繼續旅遊。
拍了三四天後,雲風和郭盛剛開始還笑着,結果越拍兩人的臉色就越凝重。
這地方跟他們想的不一樣,跟關中也完全不一樣。
老百姓太苦了,苦到雲風和郭盛都不敢相信。
這裏的人都種的棗子,一種就是一大片。
那些棗子全都是用杆子打下來,然後彎着腰在地上一個一個撿起來。
漫山遍野的棗樹,一撿就是幾千斤。
可一大袋子棗子幾十斤,就只能賣二三十塊錢。
這還是能賣出去的,賣不出去那就只能爛在地里。
這天,雲風開着車在路上行駛着。
他遠遠看見了山坡上蹲着一個老人。
雲風道:「我們過去給他拍張照吧。」
「好。」郭盛點頭。
到了跟前將車停下來,兩人開始沿着黃土坡上前人走出來的路往上爬。
說是跟前,其實還有一大段距離,但是車開不上去。
兩人足足走了快半個小時,終於走到了老人所在的山坡上。
此時,老人正跪在地上,將地上的紅棗一顆一顆撿起來丟進竹籃里。
「爺!你這弄啥呢?」
雲風知道老人在幹嘛,但還是選擇用這種方式搭訕。
老人抬起頭,頭髮灰白交織,臉上佈滿了皺紋,他身上穿着黑色的外套和褲子,褲子膝蓋處全都是黃土,腳上的鞋子也早已佔滿黃土。
「我在這撿棗呢。」老人道。
「我是雲風。」雲風笑道。
老人笑了笑:「我老了,記不得你了。」
「你現在多大了?」雲風問道。
「七十九了。」老人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數字。
雲風驚訝道:「你都七十九了?」
面前這個老人看上去不太像七十九的,倒是挺精神的。
老人笑了笑。
「你咋一個人呢?我婆呢。」雲風問道。
老人聞言嘆了口氣:「我老婆癱瘓了,在床上躺着呢。」
雲風問道:「一直都是你照顧着呢,多少年了?」
「十幾年了,一直在床上。」
似乎是沒有人和老人說話,老人也打開了話匣子,繼續道:「這些年國家給我的錢,全都花在老婆身上了。」
雲風聞言心裏也是一緊,繼續問道:「那你現在有收入嗎?」
老人搖了搖手:「沒有收入,就這點棗子,賣出去了就有錢,賣不出去就算了。」
「那一般能賣多錢呢?」
「要是有人收,就能賣的多點,要是沒人收的話,就一點也賣不出去,賣出去也就幾百塊錢。」
雲風捏着手裏的相機,手心裏都已經滲出了汗水。
他不知道怎麼開口,讓老人拍照。
老人,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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