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小民 第一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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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略帶枯黃的草叢中慢慢伸出一張生着又短又禿的耳朵和寬額頭的狼臉，兩隻黑漆漆的狼眼向四周窺視，然後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動，頭縮在聳起的肩胛里。高品質更新

    突然，狼敏捷地一躍，溜過一根橫曳的樹枝，仿佛把身體傾倒過去似的。

    槍聲響了起來，就在狼在空中那一躍的瞬間。幾乎同時，狼嗥聲也響徹山林。狼還在空中的時候，就猛然回過頭來，對着中彈的腰部，仿佛咬齧追逐的人似的。然而，它倒了下去，拖曳着受傷的身體，象小狗一樣發生瀕死的嗚咽。

    孟有田站了起來，披着身的偽裝，而身旁的柳鳳則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跳起身活動着胳膊腿腳，等待的滋味實在不是她所喜歡的。

    「咋樣兒？寶刀未老吧！」孟有田略帶炫耀地揚了揚下巴，吹出一聲響亮的口哨，腳下立刻躥出兩條大狗，歡叫着奔向獵物。

    「還算湊和吧！」柳鳳故意不說好話，呲牙咧嘴地搖了搖頭，抱怨道：「下次不跟出來了，趴得累，等得辛苦，打幾隻野鳥多痛快。」

    「呀，還沒有兩條狗有耐性呢！」孟有田伸手摘掉柳鳳頭髮上沾的草棍，順便捏了下妻子的臉蛋兒，笑着說道：「野鳥有多少肉，兩口就沒了，哪有大傢伙實在，夠家吃上幾頓的。高品質更新就在」

    柳鳳假裝嗔惱地拍打了孟有田一下，心中也是高興。想到回家時，孩子們蹦跳着圍攏過來，興高采烈地在嘴裏喊着「吃肉肉兒」，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槍一響，狗一叫，周圍的獵物怕是都嚇跑了，咱們這就回去吧！」孟有田眼見着獵物已經被拖了過來，覺得在這個地方已經不會有收穫，起碼今天是不行了。

    「我來拿。」柳鳳搶上一步，用繩子幾下綑紮。就手連拉帶拖。向着樹林外走去。

    對於柳鳳的疼惜愛護，孟有田心中感激，上前急走兩步，伸手和柳鳳一起抬狼而行。

    在山裏有五個多月了。被打折的腿在孫大拿的醫治下得到了很好的康復。此時走起路來不仔細瞅。竟看不出瘸拐來。說起來，這也是孫家祖傳的接骨絕技，在以前的天津曾經名揚一時。

    天津以產混混兒出名。而混混兒之間爭打毆鬥、骨斷筋折是常有的事情，孫家便是以此而出名。能令斷骨恢復如初，且無陰天下雨便隱隱作痛的後遺症。高品質更新當然，有的時候出於某種原因會留下些手腳，等到傷者找上門來，只一句話「打折重接」，讓傷者再多遭一遍罪。

    醫者父母心才對啊！孟有田雖然沒細問，但心中揣測是孫家夠缺德，得罪了人，最後才在天津站不住腳，跑回家鄉來的。不過，自己的腿被重新打折後卻是因禍得福。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安排，對此，他也時時覺得不可思議。

    「瘸了吧唧的時候，可哪亂跑；這腿腳好了，倒不見出去蹦躂了。」柳鳳把獵物放到牲口背上，打趣道：「這性子咋就改了呢？說說，也讓我明白明白。」

    「明白啥？」孟有田苦笑了一下，說道：「時候不同了，該出的力都出了，該想的點子也都拿出來了，該是為了家裏，為了們多考慮的時候了，也省得們成天擔驚受怕的。」

    唉，柳鳳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這倒是真的，要有個三長兩短，這孤兒寡婦的可咋辦呢？在外面的時候，我睡覺都不踏實，阿秀和紫鵑估摸着也是那樣兒。」

    孟有田拉起柳鳳的手，並肩向前走着，感慨道：「咱有自知之明，可不敢說沒有咱，別人就都活不下去了。日本鬼子是秋後的螞蚱，沒幾天好蹦躂了。現在是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能這麼想就好。」柳鳳很享受這種愜意恬靜的兩人獨處，聲音柔和，臉帶輕鬆，「可還等着領俺們去見識外面的世界呢，不是說有洋樓汽車，讓俺們好好享福嗎？」

    「快了。」孟有田呵呵一笑，握着柳鳳的手湊到嘴邊親了一下，說道：「咱和那些要解救勞苦大眾的人不同，沒那麼崇高的目標，只想着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讓們都享福。」

    「說到崇高偉大的目標，我倒有另外的想法。」柳鳳嗤笑道：「就好象練武吧，書里，或者師傅口中，總會給描述一個非常高深、難以達到的境界。要是信了，那就可勁練吧，最後啊，練到老死也成不了，不過是一個激勵鼓舞練武不綴的目標罷了。」

    「沒有目標，哪來的奮鬥？」孟有田很驚異柳鳳竟會有這樣的認識，簡直象是個哲學家才會領悟的道理，「有些人喜歡把目標定得極高極大，而有些人則喜歡先定個切實可行的目標，達到一個便再定一個，一步一步地加以實現。我呢，就是後一種人。」

    「先填飽肚子，然後再想着怎麼吃好。」柳鳳咯咯一笑，臉微微變紅，羞嗔地頂了孟有田一下，說道：「是個壞蛋，先是花言巧語，再摸人家的手，後來又抱人家，最後——」

    「最後就把娶到家做媳婦了。」孟有田笑得開心，世上的道理往往相通，沒想到這愛婚姻之事也會給人這樣的感悟。

    柳鳳挽住了孟有田的胳膊，兩人緩步而行，低聲細語，不時爆發出開心的笑聲。戰爭，艱難，似乎已經遠離而去，兩人不願去想，生怕破壞這難得的親昵氣氛。

    「孫大拿好象聽到點風聲，旁敲側擊地問過我幾回。」孟有田語氣平淡，並沒有什麼擔心的樣子，「現在還不是交底的時候，就讓他胡思亂想去吧！」

    「不怕他去告密？」柳鳳微微皺了下眉頭。

    「他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誰會信他？」孟有田不以為意地說道：「這便是我之前奮鬥的結果，殺敵英雄，勞動模範，既是儘自己的責任和義務，無愧於心，可也給自己罩上了保護傘。」

    「我只怕他們還會要做事。」柳鳳不無擔心地說道：「要是上門來請，怎麼辦呢？」

    孟有田淡然一笑，說道：「就算是再出去，形勢已經不一樣了，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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