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英格蘭有一首着名的名謠:「少了一枚鐵釘,掉了一隻馬掌,掉了一隻馬掌,丟了一匹戰馬,丟了一匹戰馬,敗了一場戰役,敗了一場戰役,丟了一個國家。〖〗 」這是發生在英國查理三世的故事。查理準備與里奇蒙德決一死戰,查理讓一個馬夫去給自己的戰馬釘馬掌,鐵匠釘到第四個馬掌時,差一個釘子,鐵匠便偷偷敷衍了事,不久,查理和對方交上了火,大戰中忽然一隻馬掌掉了,國王被掀翻在地,王國隨之易主。
百分之一的錯誤可能會導致百分之百的失敗,在很多時候,事情的成敗就取決於不為人知的細節。一樹一菩提,一沙一世界。生活的一切原本都是由細節構成,而細節往往最容易被人忽視,殊不知這不起眼的細節,看在眼裏便是風景,握在掌心便是花朵,揣在懷裏便是陽光。細小的事情往往發揮着重大的作用
孟有田跟着休整的游擊隊白天一起訓練生活,晚上到睡覺才回到家。一連三天,在這場別人看不懂的生驗中,他得出了可能是正確的結論。〖〗這一天,小全和秦憐芳把游擊隊員都召集到一塊兒,甚至負傷的趙振華也來了,旁聽孟有田的建議。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我有一個體會,可能不是百分百的正確,但希望能給大家提個醒。」孟有田面對着眾人,先是自謙了幾句,然後才轉入了正題。「敵人顯然對我們游擊戰術有了很深入的了解,而且研究得很深。而我們並未覺察,包括我在內,還存在着麻痹大意的思想。」
小全沒吭聲,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他當然相信孟有田,他說麻痹大意那就是麻痹大意,儘管他還不知道究竟是如何麻痹大意了。趙振華張了張嘴巴,作為前一時期游擊隊在敵占區的指揮員,如果真的是這樣。他當然要負上一定的責任。秦憐芳則低頭順眉,在自己的小本上認真地記着。
「那個,我說的麻痹大意,不是大家在敵占區高聲歌唱,背上步槍滿街逛;實際,同志們也知道那樣的環境不允許這樣。」孟有田繼續說道:「而是那些不關緊要、人們不在意的小事情,就在這些小事情上。〖〗往往要出大問題,吃大虧。比如——」
孟有田環視了一個眾人,指着一個隊員中、食指夾的自裹紙煙,說道:「這顆煙,如果抽的只剩下個煙蒂,不在意地隨便一扔。很可能就會帶來好多麻煩。敵人來了,發現了這玩藝兒,就知道不是當地老百姓抽的,就會知道有外人駐過……」
正有滋有味抽煙的游擊隊員愣了一下,瞅瞅手裏的紙煙。有些不好意思地掐滅了,猶豫了一下。捏在了手裏。
「在敵占區活動,那就得和當地老百姓一樣,不能露出破綻。象鋼筆水嘀嗒在桌子上,甩在牆上;大便後用紙揩屁股;把撕碎的紙亂扔。有這種痕跡留下,不用說受過訓練的特務隊,就是叫旁人看見,稍動下腦筋,也知道有外人來過,因為老百姓不幹這個呀」
「不要小瞧這些小事,被敵人發現了,你住在哪家,哪家的老百姓可就遭殃。輕者,罰一筆錢;重者,就得把人捆走、掐監入獄,嚴刑拷打。〖〗」
孟有田的目光嚴厲起來,說道:「昨天,大傢伙早上去野外訓練了吧?好嘛,停在村邊站住休息的時候,就稀哩嘩啦都小便起來,幾十人哪,幾十泡小便,都擺在道邊上。我一數,就大概知道有多少人。要是讓特務看見了,還發現不了你們?」
秦憐芳的臉微微紅了一下,抬頭看了孟有田一眼,佩服他的細心和敏銳。
小全咧了咧嘴,自責地說道:「不在乎的勁頭兒,不光隊員們有,我也有。以前還好點,現在我大便後,就不習慣用磚頭、瓦塊揩,也有時候撕紙亂扔。」
趙振華撓了撓頭,剛才還想解釋幾句,現在沒活說了。顯然,這樣那樣的小毛病,他也犯過。
「不要小瞧了敵人。」孟有田鄭重地說道:「敵人想必偷偷地訓練了很長時間,才組織起這樣一支能對游擊隊構成威脅的便衣特務隊。他們當中肯定有擅長追蹤的,或者受過這方面專門訓練的人。〖〗再加上他們多數應該是本鄉本土的人,對當地百姓的生產、生活習慣都非常了解,很容易被他們看出不同的地方。」
「我現在有點琢磨出味兒了。」趙振華有些懊惱地說道:「那次我們與敵人碰了個對頭,只有三兩個人,都是老百姓打扮,我還納悶敵人怎麼看出來的,兩句話一過,便掏槍就打。是我說錯了話,沒錯,是說錯了話。」
「說錯了什麼?」小全望着趙振華,並沒有責怪的意思,「說出來吧,大家以後也就不會犯了。」
趙振華點了點頭,說道:「那個特務問我:『老鄉,今兒是幾號啊?』我隨口就說是七月六號。老百姓哪有說這個的,都說是幾月初幾。」
孟有田有些驚奇地看着趙振華,這個傢伙的腦袋不白給,自己只說了個大概,只是自己看到的一些小毛病,他卻能想到自己所犯的這個錯誤。自己確實沒有想到這點,老百姓都是按農曆數日子的,沒有按公曆說的。〖〗
「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出毛病了。」小全一拍大腿,說道:「這是個大問題,所有隊員都得牢牢記着,別被人突然一問,張口就說,那可露餡了。」
「我估計這個便衣特務隊應該有那麼一本小冊子,把一校見的、游擊隊與老百姓不同的地方都列出來。一旦碰到了,就象狗聞見了肉味兒,緊抓着不放。」孟有田猜測着說道:「大家在根據地呆慣了,到了敵占區往往會有一段適應的過程。但大家要切記,敵占區可不是咱家的炕頭上,那是老虎窩。要是稍微不留神,就會叫老虎捕住吞吃了。因此要警惕警惕,再警惕別看事小不算啥,很可能就毀了咱們游擊隊,要了咱的命。」
隊員們有的點頭贊同,有的還未意識這些小毛病可能造成的嚴重後果。孟有田也不想多說,這種事情不光是口頭上說說,更要在心裏真正重視起來。顯然,小全、秦憐芳,還有趙振華已經認識到了這點,一些大咧咧的,不以為意的游擊隊員將沒有機會再進入游擊區活動了。
孟有田衝着小全使了個眼色,小全和孟有田的關係親近,對他的形體語言也能猜得不離十。
「好了,大家先散了吧」小全開口說道:「回去仔細想想,討論討論,別人身上,自己身上,都有什麼樣的缺點和毛病,不暴露出來,還以為沒什麼呢」說完,他把目光投向秦憐芳,示意她也講幾句。
「我沒有敵占區活動的經驗,但也覺得提高警惕,小心謹慎是對的。」秦憐芳越成熟,就越有自信,她並在一群大老爺們面前露怯,「這關係到自身的安全,關係到隊友的安全,關係到游擊隊的安全,也關係到支持幫助咱們的群眾的安全。希望大家重視起來,仔細認真地看待這些細節。」
兩位領導發完話,隊員們站起來紛紛離開,有的皺眉沉思,有的和別人低聲說着話,多少都有所觸動。
等眾人都離開,只剩下寥寥幾位幹部時,秦憐芳若有所思地說道:「要從咱們這些幹部身上做起,然後嚴格監督,才能讓大家都在心裏開始重視。」
小全贊同地點了點頭,對孟有田說道:「有田哥,你有什麼對付特務隊的辦法?快說出來吧,時間不等人,我正盤算着帶隊再次進入游擊區行動呢」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勸你不要着急,再等些日子。這次退出來,也未必是件壞事。首先,當地群眾知道游擊隊走了,就不會再上特務們的當;其次呢,便衣特務隊可能會產生驕傲自大的心理,更容易露出破綻。還有一點,有些牆頭草可能會搖擺,能讓我們認清一些人的真面目。」
「理兒是這個理兒。」趙振華說道:「但早晚還是要跟便衣特務隊見個高低,這是躲不過去的事情。」
孟有田點上一袋煙,慢慢抽着,煙霧繚繞,他開始按着自己的思路講述起來,「根據你們所遇到的情況,我覺得便衣特務隊最常用的兩種戰術:一個是守株待兔,在道口或村口埋伏,等着碰上你們;另一個便是利用他們掌握的線索以及觀察到的蛛絲螞跡進行跟蹤襲擊。」
「差不多是這樣。」趙振華使勁點了點頭,說道:「這兩招我們都碰上過,尤其以第一招最討厭。」
「什麼事情都有兩個方面,比如剛才說的小細節,我們可以靈活地運用。」孟有田先從容易的地方着手,說道:「我們想讓敵人發現痕跡就讓他們發現,不想讓他們發現,那就消除得乾乾淨淨。以真示假,以假掩真,最好是能利用假象將特務隊引過來,狠狠地打一個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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