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灑進來的透明陽光落在她的髮絲上,連同嬌小的臉以及纖細的手腳,都染上了層淡淡的暈色。
「江源,其實我見到你很開心。」
剛說完,朝空搖杏就笑出來。
像能把光都融化一般甜美的、溫柔的笑容浮現在她的嘴邊,甚至,還有些纏人。
「我見到你也很開心。」
江源慎報以微笑,他不討厭和舊人相逢的感覺。
「但你為什麼在今天回來?」
朝空搖杏的眼睛閃着奇怪的光芒,注視着因此啞口無言的江源慎。
——一時興起?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回來的?不如說自己根本就沒有想回來的打算?全部是因為梓川孝空?
在江源慎在心中偷偷地自言自語時,朝空搖杏突然嘟嘟嚷嚷地開口了。
「江源你有見到皇后嗎?」
「什麼?」
「皇后,遊行隊伍里的皇后。」
在小蒼蘭與書頁相接的空氣里,她好似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息,瞳孔深處仿佛閃爍着不明真意的情感。
——皇后。
這個詞宛如是藏在蛤蜊里的小海沙,讓江源慎感到怪異的違和感。
因為幾秒都沒有回答,朝空搖杏突然緊張兮兮地坐了起來,以跪坐的姿態來到江源慎身前。
「看見了嗎?你覺得她好看嗎?她有看你嗎?看了幾秒?一直在看?有說話嗎?有留聯繫方式?」
隨着朝空搖杏一點點地挪動身體,那俏麗的臉龐愈發靠近,她的肌膚宛如玻璃球一般光滑。
「你回來該不會就是看她吧?你們之前就認識嗎?比我早嗎?」
少女的話語如同連珠炮,打在江源慎的身軀上。
「沒有。」他回答道。
雖然朝空搖杏的詢問可能是在開玩笑,但江源慎根本沒有拓展這方面話題的從容。
「真的假的!」
她的影子一點點侵蝕着江源神的體表,吐出的氣息都近到撫摸臉上的絨毛。
「真的。」
江源慎的身子微微往後仰,少女的身上散發着陣陣幽香。
隨着年齡的增長,朝空搖杏出落的驚人,胸部也圓潤的恰到好處。
「好吧——」
朝空搖杏的聲音有些尖銳,她雙手撐住地板,繞了個身靠在江源慎旁體育坐,還不忘記捂住落下的裙擺。
「越長大我也越懂得什麼叫做「嫉妒」,人真是脆弱的生物,我本以為我本質上是很寬容的女孩子,所以認為對靜海深月的嫉妒過一段就會收斂。」
「但我越長大越漂亮,結果她越長大也越漂亮,還成為了皇后——」
江源慎仰起頭,潔白的天花板儘是空白。
「這些東西,根本不重要吧。」他說。
「當然重要!」朝空搖杏忽然緊緊捏住江源慎的胳膊,望來的視線分外直率,「據說在女兒節的那天,和皇后對上視線的近齡男性,會為她深陷無法自拔!」
「......」
讓江源慎感到錯愕的是,年紀大的人相信一些傳說就算了,就連朝空搖杏這樣接受過現代教育的年輕人都這麼想。
「朝空。」
「怎麼了,你有好好聽我說嗎?」
「我曾經在東京學習時,前桌是一位大小姐,我覺得她可能對我有意思。」
「啊?」
「有一次我跟她借一根筆,她真的借給我了呢,你想想,是整整一隻筆呢!」
「這能證明什麼啊?」
「所以,你說的又能證明什麼啊?我覺得言論的成立需要事實基礎。」
朝空搖杏在短時間領悟到這一點後沉默不語。
隨後,江源慎聽到了她的聲音,宛如是從海底深處一路漂泊向上的泡泡。
「你現在有喜歡的對象嗎?」
因為話題轉移的過於突然,江源慎不由得望向朝空搖杏。
她的語氣中包含着非同一般的親密感,就連表情都一下子變得輕鬆柔和。
「......江源你去東京那麼久,可能會有喜歡的人,但如果我真的有喜歡的人,那只會是小慎你,不可能是其他人。」
朝空搖杏的笑容中帶着些許俏皮,在充盈的光亮中,能看見那麥色的臉頰染上淡淡紅暈。
細微觀察,她的手指、雙腿、臉頰都有種非同小可的緊張感。
江源慎猛然心動了一下,好像過去了很長時間,但天色依然燦爛。
「......其實我知道,我這個人沒靜海深月那麼好看。」
「別謙虛嘛,明明害羞起來很可愛。」江源慎的大腦即便有些暈乎乎的,但還是露出微笑。
「這是事實。」
「對自己多點自信吧。」
「什麼自信?」
「健康大腿的肉質自信。」
「我又不是豬!真是的!一點都不懂得取悅女生!」
「真過分,明明是你纏着我的。」
朝空搖杏輕輕搖晃着雙腿,如夢囈般說:「我知道很過分,但我不希望你和靜海深月扯上關係。」
「你吃醋了?」
「我腳踹你喔。」
江源慎伸出手阻止她要踹過來的腳,開口說:「其實我覺得你不比那個皇后差。」
朝空搖杏嬌小的身體忽然緊繃,像只豎起耳朵的兔子,雙手緊緊拽着裙擺,紅着臉說:「你不用討好我。」
「比起那個我從未接觸的皇后,我現在更了解你,老實說搖杏你很可愛。」
「又在亂說話......」
「如果你很醜我不可能來這裏,男生都這樣。」
「虛偽~~~」朝空搖杏的鼻翼微微抽搐了一下,旋即掏出手機說,「今天這麼難得,作為紀念來拍張照吧。」
「好。」
◇
在朝空搖杏的房間裏一番閒聊後,江源慎就準備離開。
就在下樓的時候,大廳里的朝空政宗已經從沙發上站起來,還換上了乾淨整潔的衣服。
一樓的窗戶都敞開通風,已經嗅不到酒味。
江源慎很是驚訝,之前見他還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樣。
「小慎,我送你出去吧?」
朝空政宗說完,就從他身邊穿行而過,自顧自地走向車庫。
江源慎看了眼站在樓梯間的朝空搖杏,她以一副看不出喜怒的表情說「麻煩你了」,便邁開腳步上樓。
一輛本田幼獸cc110通勤摩托車從車庫中被推出來。
江源慎看着眼前的小摩托,純粹的黑白色調,外觀乾淨簡潔,比例協調。
「好久不見小慎,我經常聽搖杏說起你。」
「久疏問候。」江源慎瞥了二樓的窗戶一眼。
朝空搖杏正一手悄悄地拉開乳白色的窗簾,像是捉迷藏一般露出半邊側臉,沉默地盯着兩人看。
摩托車被打響。
「坐上來吧,你要去哪裏?」
「附近的超市。」
幼獸的體重只有105公斤,承載着的物體卻有140多公斤。
但車座很寬大,坐姿出乎意料的輕鬆。
摩托車在街道上馳騁,時不時顛簸。
往前一段路,視野中便全都是居民屋和商業店了,只能從房屋間隙中窺見大海。
「你在東京生活的很好吧?過的怎麼樣?」
「還行,我學習的同時也經常去鍛煉,籃球足球什麼的都有玩一玩。」
「真好,但為什麼又回來了?難道在東京過的不開心嗎?」
瘦弱的男人發出低沉的聲音,江源慎情不自禁地看向後視鏡,結果和他對上了視線。
但很快,朝空政宗就別開了視線。
「中菜阿姨呢?」
江源慎覺得沒必要回答「為什麼回來」這個問題,因為想回來就回來,根本就沒有什麼動機。
朝空政宗沉默了會兒,良久開口說:「你沒聽搖杏說?」
「因為她沒說,所以我沒問。」
在小時候,朝空中菜經常過來照顧江源慎和江源京子兩人,還教會了江源慎怎麼做家務和料理,印象里是個很賢惠的大人。
「去世了。」眼前的瘦小男性突然開口說。
江源慎愣了一會兒,但還是淡淡垂頭。
「這樣。」
或許是因為失去的人太多,自己竟然對此沒多少情緒觸動。
「如果將來在知鳥島過得不開心,不如把搖杏也帶走怎麼樣?」
逆流的風帶着他枯啞的聲音在耳郭內呼呼作響,江源慎在一瞬露出驚訝的表情。
「什麼?」
「哈哈抱歉,我開玩笑的,我可捨不得。」
朝空政宗直直地凝視着前方,因酒精的原因,略呈紫色的雙唇被風吹的一張一合。
「逃跑」——
這個詞突然在江源慎的記憶深處復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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