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陳勇提醒,孟周這才恍然想起,自己這個雜役還有工酬這碼事。
雖然他沒有從周強的記憶中挖掘出相關信息,他所有的記憶就已被徹底消融,但夏青當年在給他安排藥園雜役這個差事時是做過相關了解的,這些記憶在心中浮現,也解了他的疑惑。
雜役的工酬,是按月計的。
而根據青玄宗的管理制度,這種制度化的支出都是不經任何中間人。
比如各級弟子們的月例份額,就不會經過任何教導師長或者師兄的手,而是個人執銘牌親自去執事堂領取。
雜役們的工酬也是唯一一項不經雜役執事,由雜役和宗門執事堂直接對接的事務。
不過,一來雜役的工酬不多,二來執事堂事務繁雜,而雜役的地位又過於卑下,要想每個月都享受一次執事堂老爺的服務,實在有些為難人。
所以,雜役的工酬雖是以月計,卻非月結,而是每半年一結。
今天是六月三十,上半年眼看着就要結束,馬上就是七月,又到了雜役們最期盼的領工酬的日子。
而為了不耽誤雜役們的正常做工,從七月初一開始到七月初十結束,執事堂的大門都會向雜役們敞開。
而陳勇問他有沒有什麼想法,卻不是問他初幾過去好結伴同行,而是問他彼時具體會做何選擇。
雜役們任勞任怨的替青玄宗服務,除了相較其他散修有個品質好又安全的棲身之地外,更重要的一個原因便在於此。
對於這些還停留在執事堂賬冊上工酬,雜役們有多種選擇,將其直接當成靈石支取了當然是最簡單直接的,除此之外,還可按照宗門內部價兌換成丹藥、法術或者別的修行資源。
值得一提的是,對於雜役這種層次的中低層修士來說,幾乎不可能從其他渠道以同樣的價格買到相同的資源,安不安全更是另說。
可想而知,這條渠道對雜役來說有多麼重要。
而這些資源,只能通過工酬來兌換,不能充錢。
若有某雜役必求之物,價格卻超過了其半年工酬,他要麼再憋半年,攢齊一年工酬時去兌換。
要麼與其他雜役提前達成私下交易,擁有更多可支配的工酬額度。只要雙方自願,執事堂對此也並不阻攔。
所以,每當到了即將領工酬的日子,雜役間的私下活動也會變得頻繁,這也算是提前優化資源配置了。
孟周心中轉動着這些念頭,看向陳勇,有問詢之意。
他雖什麼都沒說,陳勇卻似已讀懂他的意思,擺手道:
「周哥,你誤會了,之前你不是說缺乏實戰攻防方面的手段,若有機會就要把這個短板補上麼。」
孟周心中一動,自從經歷了小樹林譚開明一事,他心中便有了這樣的念頭,一次閒談時也確實跟哥倆這般感慨過。
而陳勇說着,右手已從衣袖中取出兩本冊子放在桌上,在孟周面前展開。
《劍氣指》《控鶴手》
看着這兩本並不是太厚的冊子,孟周心中一動,看向陳勇:「這是凡俗武學?」
同時,孟周還想到了閒聊時了解到的二人在凡俗世界的身份。
在凡俗社會,陳勇曾是一個實打實的幫派大佬,因為一次仙緣,踏上了修行之路。
可惜,因為年紀太大,仙緣也太淺薄,現在的他也只能屈居於青玄宗雜事院中做個安分普通的雜役修士。
而他弟弟陳聰能踏上這條路,除了他自身的天賦和機靈,更重要的就是陳勇不遺餘力的支持。
陳勇點頭道:
「我兄弟倆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一些大路的凡俗武學了,知道你想法後我尋思了很久想到了這兩門武學,你看看合不合用。若是合適,能省點工酬用到別處也是好的。」
孟周將兩本冊子拿在手上,好奇翻看。
陳勇在旁適時介紹:
「劍氣指我以為和飛彈術、飛矢術差不多,只不過,用武者真氣催動的劍氣指無論是在威力還是射程上都要差很多。
但當我用法力催動,發現威力和這些術法也差不多,而且,還有很多招式,更擅長靈活變化。
只不過,因其本身是為凡俗武者所創,在將其修煉到大成之前,理解上有欠缺,法力還不能與之完全契合,威力上相比同層次的飛彈術這樣的法術要弱一些。
控鶴手也有同樣的問題,且相比於劍氣指,它的應用範圍更廣。
可以用於攻擊,也可用於防禦,掌握精熟,可直接擬化成一張張法力手掌,不僅攻防一體,控制擒拿也都可以。」
孟周聽得,目中異彩連連。
雖然陳勇多次特別強調,要讓這兩門凡俗武學達到可實戰的程度,掌握層次一定要比那些法術更深才行。
掌握一門飛彈術,只要成功入了門,施展出來就有保底的殺傷力,可武學想要達到這樣的威力,單是入門可遠遠不夠。
可對孟周來說,這是事嗎?
這根本就不是事!
陳勇在打預防針的時候可還說了,這兩種武學的入門可比飛彈術這樣的法術簡單多了。
「這簡直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啊!」
孟周沒有客氣,收下了這兩件禮物。
他也不知道該以何物作為回禮,心裏便想,「下次,等下次我就把制符成功率提升到七成吧。」
這樣一來,哪怕不考慮擴大生產規模,兩兄弟每月從他這賺到的外快就將接近兩塊中品靈石,比現在提升了將近一倍。
兩兄弟離開後,孟周心中仔細的合計了一番。
「我現在靈石足夠使用,直接換成靈石顯然是不划算的,用來換些什麼比較合適呢?」
七月初二,孟周與陳家兄弟都在休息時間,便相約一起去執事堂。
三人來到那個平日裏都是冷麵煞臉鐵將軍把門的進出口前,這裏已經聚集了不少雜役,把門之人居然也換成了一個難得面相和善帶笑的。
排隊的雜役們也不需要盤問,主動道明來意。
「去執事院領工酬。」
那把門的巡守也無絲毫為難,爽快的發放了通行令牌。
孟周三人混在人群中,一點都不顯眼,第一次走在陌生的道路上,哪怕是偶爾遇見一些宗門弟子,也沒有特別的避諱,只是安安靜靜的走着。
大多弟子將他們無視,也有的會好奇的打量幾眼,卻沒有任何人會選在這時候與他們為難的意思。
孟周忍不住心中感慨,大概,每年也只有這個時候,雜役們才會理直氣壯的認為自己也是宗門的一份子。
一路上沒有發生任何意外,眾人就來到了執事堂距離雜事院最近的一處辦事點。
在這裏,專門新增了一條雜役專辦通道。
大家沒有忙着做出決定,而是在核對了各自的身份銘牌後,每人都領取了一份屬於自己的工酬條。
然後大家就三三兩兩湊到一起嘀嘀咕咕的商議了起來。
這應該就是提前做了私下交流的各方在進行着最後的方案協商,對此,負責辦理此事的年輕執事很有耐心的等候着,並不做絲毫的阻止。
在宗門的角度,便是把所有雜役的工酬支出全算上,大概也並不是一筆多大的數字,但對現場每個雜役來說,卻是一筆需要他們仔細權衡,精打細算的巨款。
不僅要用其來維繫接下來半年的生活,還要考慮到在修行上的投入,要不要留攢積蓄,這些都要仔細權衡。
看着這樣的畫面,沒來由的,孟周想到了前世親歷的一幅場景。
一群帶着黃色安全帽,穿着廉價迷彩服的農民工,罕見的排隊聚集在辦公室周圍,每個人都拿着一份自己的工資條,認真的核算着,計較着。
哪怕有一顆螺絲帽的出入都要提前掰扯清楚,然後才會簽上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摁下紅色的手印。
這在他們,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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