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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虎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條線,臉上掛着虛假的笑容,說:「葉南你看你說的呀,你們宋科長給我說你是他的左肩右臂呢,再說你們辦事處的人可都是我們這些人的領導啊,我怎麼不敢邀請你呢,你能來還算是給我面子呢,宋科長你說是不是?」
「是是,高總說的是,高總,我們葉南都來啦,趕緊讓上菜唄,你總不能把我們給餓着吧。」宋科長哈哈開着玩笑。
耿虎給身後站着的青年揮了揮手,青年出去吩咐服務員開始上菜。另一個隨從給三人恭敬的倒了酒推在面前。
「來,宋科長,葉南,咱們先喝一杯。」耿虎舉杯說道。
葉南拿捏的很穩,反正跟着宋科長轉就是了,見他端起了被子,葉南也就端起杯子,和耿虎輕輕碰了一下,看着二人都喝完了杯子裏的酒,也就一口乾掉了。
耿虎放下杯子咂了咂嘴,掏出一盒軟中華,從裏面邊往出抽煙邊說:「我知道宋科長的酒量很好,不知道葉南的酒量怎麼樣啊?」說着給宋科長和葉南一人遞了一支煙,並且連忙站起來彎腰上前要給他們點着。
點完宋科長的煙,再要給葉南點的時候,葉南一手推辭一手從兜里掏打火機,說:「高總我自己來。」
「噯,葉南,來我給你點上,來來來。」耿虎一番不肯善罷甘休的笑着,已經將打火機在他嘴邊打着了。於是,葉南只能用按規矩用手捂住火苗,叼着煙湊過去點燃,耿虎這才滿足的縮回身子坐下來,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咂了一口,說:「還是咱們男人在一起喝酒放得開,你看那天你們下來工地,也沒招待好你們,你們張書記在場,咱們連根煙都不敢抽,怕嗆着了人家大領導,呵,那天招呼不周,宋科長和葉南可別往心裏去噢。」
「哪裏哪裏,咱們可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哈哈。」宋科長呵呵笑着自我標榜起來。
「對了,葉南,你的酒量怎麼樣啊?」耿虎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要是酒量好,咱哥三個今天好好喝一頓,喝他個不醉不歸,今天你們張書記不在,你們大可放心的喝。」
「我酒量不行,呵呵。」葉南說。
誰知宋科長這個傻比傢伙把他的謊言給拆穿的,笑呵呵的揭發說:「葉南,你就別謙虛了,高總是個豪人,你也該豪爽一下嘛,實話實說,葉南在我們辦事處可有酒神的稱號啊,辦事處內部喝酒,這傢伙從來還沒喝醉過呢。」
耿虎吸了一口煙,說:「葉南這是不給我面子嘍?」
看這傢伙有點狡詐的笑容,葉南知道自己既然要暗中放倒他,表面上就不能和他針鋒相對,於是笑着說:「高總看你說的,能和你這麼響噹噹的人物喝酒是我葉南的榮幸呢,只是下午還要上班,怕喝多了影響上班。」
耿虎笑道:「怕啥呢,你們宋科長都不怕,你還怕,再說你們張書記和沈主任今天不是去區政府開會了嘛。」
這老傢伙原來對辦事處領導的動態和去向掌握的一清二楚,葉南心想,難怪這些人能在區里混的風生水起呢。
「沒事,今天既然高總有雅興喝酒,那咱們就陪高總喝喝唄。」宋科長說。
葉南對耿虎笑笑,又扭頭對宋科長笑道:「既然宋科長你這麼說了,只要你不怪罪我就行啦。」
「沒事,喝吧,咱們生產科的工作平時也忙,你雖然先前在後勤處乾的,但來生產科上手也快,給我分擔了不少工作,我呀,還沒好好感謝你呢,今天正好藉此機會,咱哥兩也可以好好喝一下。」宋科長說着已經和葉南稱兄道弟起來。
從一開始宋科長聽從沈主任的安排,暗中為難葉南,到葉南使了一個離間計,現在宋科長對他已經是毫無提防,百般信任起來了。
「應該的應該,那是我的本質工作嘛,還多虧宋科長你平時的教導。」葉南一邊恭維一邊抓起酒瓶給宋科長和他倒了一杯酒,端起來敬他:「來,宋科長,我敬你一杯。」
「來。」宋科長豪爽的舉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耿虎在一旁插科打諢的說:「宋科長,葉南,這酒局一下子變成你們區裏的內部互敬了。」
宋科長意識到一時忽略了這場酒局的主角了,連忙吩咐葉南:「葉南,快,給高總倒酒。」
葉南起身過去給耿虎倒了酒,回到這邊來又給宋科長和自己添滿酒,和高總又喝了一杯。
就這麼一來二去的邊喝邊吃,葉南還等着耿虎說這場飯局的主題,一般來說,商人請官員吃飯肯定是有事相求,這是官場之道的常識,更何況耿虎的工地剛因安全事故死過不少人,雖然張書記答應替他隱瞞,但不能因為辦事處大領導的一句話而就忽略了下面這些人的作用。
讓葉南感到不解的是整個酒局的進程中耿虎隻字不提那件事,只是一味的和他們稱兄道弟的喝,直到最後宋科長喝多了,才毫不顧忌地提醒他說:「高總,今天咱們喝酒的主題是什麼呀?總不能就一直這么喝吧,有什麼事的話就說出來唄,我能幫上你的話我一定幫到。」
耿虎大拇指一豎:「宋科長,爽快人!其實還就是我工地那件事,宋科長得幫忙壓一下啊。」
「這有什麼問題呢?」宋科長義薄雲天的說,「張書記都特意發了話了,還有什麼問題呢。」
耿虎對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從黑色皮包里掏出兩方被報紙包裹住的東西,走到他們跟前放在了桌面上。
葉南看了一眼被報紙包裹的長方體,不用猜測,就知道這裏面肯定是人民幣了,看這分量,起碼在五萬以上。
耿虎嘿嘿笑道:「宋科長,葉南,這是一點小意思,孝敬你們的。」
宋科長喝多了酒,面色紅潤,啤酒瓶底般的眼鏡片下那雙小眼睛放着賊光,一點也不介意的把放在桌上的「長方體」拿起來,邊往隨身攜帶的皮包里塞邊哈哈笑道:「高總,放心吧,這件事不會出什麼問題的,你就放心的繼續開採賺大錢吧,哈哈。」
「宋科長,以後工地再有什麼事還要靠你擺平啦,哈哈。」耿虎見他收下錢了,點了支煙,表情甚是輕鬆。
葉南看着放在面前的「長方體」,並沒有伸手去拿,這樣的態度反而讓耿虎又不免擔心起來,臉上的笑容有點僵,板直了身子說:「葉南,裝上吧,給你的。」
「高總,這……這不太好吧?」葉南說。
「沒事的,我知道那天是你們張書記在場,你不方便拿,所以今天單獨把你和宋科長約出來了,快收下吧。」耿虎笑呵呵的給他打起了強心針。
宋科長都已經將錢裝進了皮包里,葉南如果不收的話,他會覺得有點尷尬,於是也勸他說:「葉南,快裝上吧,放在桌面上多不好啊。」
葉南其實就是等宋科長這樣說呢,這樣一來,耿虎和宋科長都會覺得葉南很顧及領導的態度,會在心底對他進一步放鬆警惕。葉南就是要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區里最底層的小人物的弱者形象,以便在暗地裏能如魚得水般的沿着仕途的河流暢通無阻的前行。
葉南佯裝出一副怯懦的樣子,說:「既然宋科長這樣說,那……那我就收下了……高總,謝謝你。」說着他磨磨蹭蹭的將自己面前的「長方體」拿起來,也裝進了自己的皮包里。
看着葉南也收下了錢,耿虎可以說是心裏的一塊石頭落地了,也不會再想到這傢伙會暗算他了。
宋科長酒量不是很好,但每次都喜歡衝鋒陷陣,到最後總是第一個倒下的,在強忍着醉意等到了高總的好處後就爛醉如泥了。
葉南讓耿虎安排宋科長去酒店休息,自己藉口要回辦事處去拿一件東西,脫身離開了。但他並沒有回辦事處去,反正辦事處的一二把手都不在,而且宋科長也被送去酒店休息了,這個下午倒是可以由他自己支配了。
本來給司機說是要去區區裏的,在半路上,葉南偷偷將皮包打開,在包里將報紙拆開,就看見了一沓沓紅色的百元大鈔,足足有八捆,達捌萬元之多,比他猜測的整整多了三萬塊。
這是葉南自打進入區里來頭一次受賄,要說心情不緊張不擔心,那是假的,一時間甚至有點後悔剛才拿了這些錢。
到了巷子口從車上下來,葉南怕白麗雪不在家,特意發了一條信息給她,但等了片刻,沒有收到白麗雪的信息,想必是她怕花錢吧,於是就走進了巷子,來到白麗雪家門口,發現雙門緊閉。
白姐不在?葉南心想,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想到白麗雪不是還有一個癱瘓的老公嗎?難不成還能把他給背出去不成?他又轉過身去,仔細一看,才發現門上並沒有掛鎖,而應該是從裏面着。
葉南上前從門縫往裏看,一下子就看到了一條赤的男人身體,嚇了他一跳,仔細一看,才發現是白麗雪的老公,此刻正坐在板凳上,腳邊放着一盆水,白麗雪正在用毛巾浸了水給他擦洗身子,他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骨瘦如柴,儼然一具乾屍,兩腿間的那玩意兒耷拉着,小如大拇指。
哎,白姐真是可憐,葉南看到這一幕,心裏不免為白麗雪感到惋惜,這麼一個身材和容貌都萬分迷人的絕色少婦,那麼的美艷動人,還守着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幹嘛呀!
正在他為白麗雪感到不值得時,突然聽見從院子裏面傳來了白麗雪的聲音:「老公,來,拔腿岔開一些,給你把這也擦一下,你看都髒死了。」
這樣的聲音又吸引着葉南偷偷朝裏面觀望,只見白麗雪背對着他蹲下身子,緊身短袖就朝上縮了一些,一尺七的白嫩腰杆露了出來,在八月的陽光下愈發的如玉一般白皙,一頭長髮在腦後挽了一個圓髻,細長白皙的脖子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感極了。
就是這麼一個精美誘人的成熟少婦,此刻卻甘願蹲在一個近乎殘廢的男人胯下,用毛巾給他細心的擦洗襠褲的污垢。
這時候白麗雪這個廢人老公竟然有了反應,氣喘吁吁的吃力說道:「老婆,要不試一下吧?」
「老公,你別動,坐好,我給你擦一下。」白麗雪將他費力搭在肩膀上的手挪開,繼續幫他擦洗男根。
「老婆,你幫我弄一下吧?我們好長時間沒有那個了。」
「老公,你別開玩笑了,怎麼弄?你都動不了。」白麗雪一邊說一邊用毛巾擦他的下面,擦着擦着把毛巾拿在手裏發起了呆。
「用嘴幫我弄一下吧。」白麗雪的廢人老公這會那傢伙居然起了反應,硬了起來,只不過白麗雪遮擋住,葉南看不見。
但一聽他這麼要求白麗雪,葉南就不幹了,這麼一個而立少婦,美艷動人,楚楚性感,怎麼能給這麼一個廢人用嘴弄那地方呢。一種「打抱不平」的衝動促使他抓住門環「哐哐哐」使勁一陣猛拍。
「誰?」白麗雪將毛巾放進水盆里,回過頭來問,漂亮的臉蛋被陽光照耀的微微紅潤,白裏透紅,像是剛乾完那事一樣,迷人極了。
「白姐,是我,葉南,開一下門。」葉南沖裏面冷靜下來喊道。
白麗雪俊俏的臉蛋上掛起了欣喜的笑容,由於老公正在身邊,又意識到自己一時有點失態,連忙收斂了臉上的笑,回頭平靜的看了一眼臉上有點惑然的老公,說:「我工作的地方的領導。」
「那你快去給領導開門吧。」白麗雪老公說。
因為和葉南的特殊關係,白麗雪沒有說怕單位來的領導看見自己老公赤的樣子,而是心裏有一絲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他的急切感,對老公點了一下頭,起身用手背擦拭了一下額頭細密的汗珠,將有點凌亂的葉南朝鬢角抹了一下,走過去打開了門。
葉南明明剛才看見了院子裏的一幕,卻裝作疑惑的問:「白姐,怎麼大白天還關着門呀?」
這麼一問,倒是讓白麗雪感覺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回頭看了一眼坐在院子中央赤的男人,有點窘迫的笑了下,小聲說:「我給我老公擦一下身子……快……快進來吧。」
「哦。」葉南走進去,對白麗雪的老公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白麗雪重新把門關上,從屋檐下給他搬了一張椅子來說:「葉南,你坐,我去給你倒水。
葉南忙阻攔說:「白麗雪,不喝,別倒了,我來找你有點事。」
白麗雪愣了一下,問:「啥事?」
白麗雪斜睨了一眼他老公,從容笑道:「白姐,方便的話咱進屋說吧?」
白麗雪淡淡的「哦」了一聲,寂寞的芳心已經開始騷動了,她錯誤的以為葉南是要將她叫到屋子裏干那事,甚至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神,微微低着頭,雙頰上已經燃起了紅暈,默不作聲的朝屋子裏走去。
葉南也就起身跟在她後面進了屋子。
來到偏房裏,不等葉南說話,白麗雪就上前將房門閉上了,害羞地小聲說:「葉南,怎麼跑我家裏來找我了?我準備呆會就去辦事處給人家打掃衛生了,你在辦事處等一下我就好了嘛。」
白麗雪的舉動和表情倒是惹得葉南笑了起來,搞的她一頭霧水,抬起頭,害羞地問:「咋……咋啦?你笑什麼?」
葉南笑着說:「沒啥,剛才你老公是不是想讓你給他用嘴那個?」
白麗雪驚訝地問:「你……你怎麼知道?」同時又感覺非常害羞,低下頭像犯錯了一樣,小聲說:「你看到了……丟死人了。」
葉南說:「不丟人,不丟人,畢竟人家是你老公嘛,夫妻間干那事很正常嘛,只不過我覺得白姐你真是可惜了。」
白麗雪聽他這麼說,便嘆氣說:「哎!有啥辦法呢,既然都這樣子了,我還能咋辦呢……誰叫我命苦呢……聽天由命吧。」
葉南毫不介意的將一隻手搭在了她的性感香肩上,說:「白姐,說實話,我很同情你,我也很佩服你,這些錢你拿着,補貼家用。」說着葉南將厚厚一沓百元鈔票從皮包里抽出來,遞到了她面前。
白麗雪着實被嚇了一跳,看了一眼這一厚沓鈔票,抬起臉驚訝之餘搖頭說:「不,這麼多錢我不能要,我不要!」
葉南輕笑了一下,將放在她香肩的手取下來,抓起她一條胳膊,硬是塞進她手裏,說:「白姐,你就拿着吧,補貼家用,平時給自己買點好吃的,買幾件像樣的衣服,你看你去辦事處上班,總是那麼幾件衣服,都舊的掉顏色了,早該扔掉了。」
「葉南,你……你給我這麼多錢,是不是覺得我可憐?」白麗雪也算是一個有骨氣的女人,要不然也不會還在性感動人的年紀時會苦苦支撐這個破碎的家了,仰起臉,認真的看着葉南,等他回答。
葉南知道白麗雪的性格,於是撒起了善意的謊言,將兩條胳膊同時放在了她的香肩上,緊緊抓住,說:「白姐,說實話,我是打心裏有點喜歡你,我不想看見你那麼累,我想讓你像其他女人一樣打扮的漂漂亮亮,不用那麼苦那麼累,知道麼?」
這句話白麗雪中聽,薄唇緊閉,樣子有點羞澀,說:「那……那我拿一點吧,剩下的你自己用。」
「白姐,我不缺錢,你自己拿着用就是了,一個月才一千多塊錢工資,哪夠用啊,這些錢夠你用一陣子的了。」
白麗雪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同意收下這些錢,將這些錢用手帕包裹好,塞進了立櫃裏,走到他跟前說:「葉南,你看……我也沒法報答你……要不……要不我每天下了班再去給你打掃一下家裏衛生吧?」
「這就不必了。」葉南說。
白麗雪難為情地說:「那……那我該咋報答你才是?」
葉南鬼笑着不說話,白麗雪的心隱隱騷動起來,眼眸里浮起一絲羞澀,性感的嘴唇彎起嬌媚的淺笑,說:「我知道了,你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白姐,我可啥話也沒說呀。」葉南立刻自證清白起來。
白麗雪低下頭害羞地說:「你不用說,我……我心裏知道了就行了……」說着白麗雪背過了身子,將牛仔褲的扣子解開,又將半截袖脫下來,
畢竟這是在白麗雪家裏,葉南也不想太過分了,所有的前戲簡單一下就行。
辦事處一二把手去開了兩天的常委會議,辦事處人都在放羊,葉南這兩天上班也是如魚得水,一會去局長辦公室和李子菲玩,一會又去後勤處倉庫里找芬姐玩,遊刃有餘的遊走在這些女人之間。
只不過他最為關心的一件事這兩天一直一點消息也沒有,就在他覺得這次看來為殷梅報仇無望的時候,晚上他回到家裏上時打開了電腦,無意中發現自己的郵箱裏收到了余副區長的回信。
當然他不知道這封電子郵件是不是余副區長親自回復給他的,但是內容旗幟鮮明的指出,將會馬上着手查這件事,如果舉報情況屬實,將對相關責任人嚴懲不貸。
看完這份電郵,葉南興奮了好一陣子,躺在床上甚至幾次想給殷梅打電話過去告訴此事,只不過冷靜下來以後細想,在耿虎還沒有得到處罰後,暫時不告訴她,到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次日上班後不久,李子菲就下樓來生產科叫葉南和宋科長去一趟局長辦公室,葉南隱約已經知道張書記叫他們是為了什麼事了。上樓的時候他和李子菲跟在宋科長後面,小聲問她:「菲菲,張書記叫我們又有什麼事?」
李子菲說:「你做好心裏準備,張書記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剛才對我都無緣無故的發火。」
葉南「哦」了一聲,心裏卻在竊喜,看來一定是余副區長親自過問張書記這件事了。沒錯,張書記今天早上一來辦事處,就接到了余副區長的電話,親自過問這件事,張書記起初是裝作驚訝的說她不知道這件事,最後經不住余副區長的大發雷霆,承認了有這件事發生。
到了張書記辦公室以後,沈玉成已經在裏面了,坐在沙發上表情沉重,一聲不吭,張書記則說表情嚴肅,臉色很不好看。
宋科長還不明就裏,笑呵呵地問:「張書記,有什麼事?」
張書記在桌子上拍了一把,板着臉厲聲說:「有什麼事?你們知不知道,余副區長已經知道高總工地出事的事了?」
宋科長瞪大眼睛很是驚愕,看了看大家,搖搖頭,低聲說:「不……不知道啊。」
李子菲見張書記有點大發雷霆的樣子,知趣的退到一邊去,反正這件事她也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站在一旁靜靜的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沈玉成說:「余副區長剛給張書記打電話問高總工地那件事了,說我們辦事處作為直管部門,隱瞞不報,他很生氣。」
張書記板着臉語氣嚴厲的補充道:「不光是生氣!余副區長親口說要好好查處這件事!作為辦事處領導,我們隱瞞不報,肯定要被責任的!不光是責問!弄不好要撤職的!我三番五次的叮嚀你們,千萬不要走漏風聲,可最終還是被余副區長知道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誰說漏了嘴?」
辦公室里的氣氛很緊張,葉南和大家一樣,表面上看起來很緊張,內心裏卻在笑。幾個人面面相覷的看看,都不做聲的搖頭。
「那天下鄉去事故現場就我們這幾個人,難道余副區長就那麼神通,這麼大的區里,發生了什麼事他都會知道?肯定是咱們幾個人中有人說漏了嘴!」張書記語氣嚴肅的肯定說,用銳利的目光掃視着幾個人,觀察他們的表情變化。
俗話說做賊心虛,葉南此刻就是這種心態,微微低下頭,甚至不敢去看張書記的眼睛。
宋科長聲音很小的猜測說:「張書記,會不會是高總那邊的人走漏了風聲,我們也都知道實情的嚴重性,不可能說出去的,這……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張書記,宋科長說的也對,我們是管高總他們的,這件事不可能是咱們內部的人說出去的吧。我覺得張書記您問一下高總看是不是他那邊出了問題了?」沈玉成說。
張書記垂了一下眼瞼,冷冷說:「還問他有個屁用!現在余副區長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余副區長對安全一向的態度大家都明白,我看我這個局長的位子也不包了,你們幾個下去也都做好思想準備吧,估計余副區長很快就會來辦事處開會說這件事的!行了,你們都出去吧!」
葉南跟在沈主任和宋科長後面出去的時候張書記突然叫住他:「葉南,你等一下!」
葉南心裏咯噔一下,心裏不免緊張起來,心想會不會是張書記已經查出來了是他給余副區長偷偷匯報了這件事?站在那裏感覺雙腿都在發抖,緩緩的轉過身去,一臉的擔驚受怕,強擠出一絲笑支支吾吾說:「張書記,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小李,你把門拉上也出去一下。」張書記對李子菲吩咐說。
支開了李子菲,張書記問他:「葉南,你覺得這件事是不是有可能是咱們辦事處內部有人說出去的?」
張書記這話分明是說給我聽的,葉南心想,不免打了個冷顫,神色有點驚慌,強作鎮靜,說:「應該不會吧?沈主任和宋科長也都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再說張書記您也別交代了好幾次,應該不會是內部說出去的吧?」
張書記從辦公椅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直直的凝視着他,半天不說話,這讓葉南心裏更加沒了底,難道說張書記真的知道是他給余副區長偷偷舉報的這件事?「張書記,您別這樣看我……我……我沒給任何人說過這件事的。」葉南連忙說道。
「你……你覺得會不會是沈主任說漏了嘴?」張書記說,「他這個人平時工作上丟三落四,一點責任心也沒有,我有點懷疑是他又在哪個飯局上一不留神給說出去了。」
這讓葉南有點大吃一驚,並且感到喜出望外,好,既然張書記懷疑起了那個老王八蛋,那麼葉南覺得自己正好來個順水推舟,讓張書記進一步加大對他的懷疑,再使出一招官場常用的反間計,特別是他這個小人物用這一招,領導根本不會懷疑的。
於是葉南眯起眼,佯裝思索了一番,小聲說:「張書記,這兩天你和沈主任都去區委開會了,我聽說這個會議里有一項議程是關於明年初區委各單位換屆的事情,對麼?」
「是有這麼一項議程。」張書記有點糊塗起來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張書記,我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沈主任按工齡來說比你大,在辦事處的資歷比你老,對局長這個位子窺覬很久了,會不會因為這次常委會議,他正好借這件事將您……將您搞下台……以便他能坐上局長的位子……我只是這樣猜測。」
張書記背過身想了想,越想越覺得葉南說的話有道理,一下子就被他的話給迷惑住了,開始對沈主任說出工地發生事故的事情深信不疑了。「你這個老王!沒想到他竟然表面一套暗地裏一套,對我放冷箭!哼!」張書記轉過臉來咬牙切齒地說。
葉南看見張書記的反應,知道自己的反間計已經成功了,於是說:「張書記,那沒啥事我先去工作了。」
張書記背過身去,擺擺手說:「去吧。」
葉南從張書記的辦公室里全身而退,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正好碰上了站在此處的李子菲,她問葉南:「張書記把你單獨留下來幹嗎了?」
「還不是問剛才說的那件事,行了,我下去了。」葉南裝的很嚴肅的樣子,好像是被張書記批評了一樣。
搞的李子菲心裏也有點擔憂起來,都不敢這會回辦公室去了,生怕張書記訓斥。
這一天辦公室里的氣氛很緊張,不光是辦公室,從張書記辦公室出來後不久,整個辦事處就傳開了這件事,大家一開始都還蒙在鼓裏,根本不知道耿虎的工地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故,一時間整個辦事處的人都在私底下議論這件事,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余副區長曾在去年的城建專項會議上旗幟鮮明的指出,地塊發生重大傷亡事故,將會嚴懲直管部門責任人和地塊相關責任人。
在余副區長還沒來辦事處,還沒對這件事做出任何處罰決定時,辦事處就一時間風言四起,傳言着張書記因此要下台了,沈主任長要上台了。這些話傳到了張書記的耳朵里,讓她對沈玉成藉此事件對她背地裏放暗箭深信不疑了。張書記擔心是擔心,但她畢竟有一個在區委組織部做副部長的老公李長平,所以她也不是非常的擔心自己會被撤職,擔心的是因為這件事區委的領導不會再信任和器重她了。
倒是沈玉成,你這個老王八蛋想把我搞下台!小心搬起石頭砸自己到了自己的腳!
余副區長上午因為區委要開會,並沒有來區里親自過問這件事,但開完會的下午也沒有前來區里,而是叫了司機,只帶了一個隨從直接繞開區里,下鄉去耿虎的工地走訪去了。在耿虎的工地調查了一番,從對長久以來就因為工資待遇問題怨聲載道的工人口中得知工地前不久確實發生了安全事故,死了不少人。當場大發雷霆,直接叫來了還在礦區所在縣上花天酒地的耿虎,火冒三丈的狠批他一頓,現場辦公,當即勒令地塊停止開採,閉礦停產,等事情處理完後再做決定。
余副區長在工地當場做出批示後一離開,耿虎就馬不停蹄的給張書記打了電話過去說此事,正好下午整個辦事處部室以上領導和生產科全體人員都在因為這件事開會。張書記接電話的是後葉南正在底下坐着,隱約聽見電話里耿虎苦悶至極的聲音,嘴角流露出了一絲陰冷的笑容。
接完電話,張書記在將手機朝桌子上一撂,嚴肅的說:「這個電話是耿虎打給我的,余副區長下午去過他工地了,余副區長都繞開我們辦事處,直接去工地了解情況了,看來因為這件事我們辦事處肯定有幾個人要丟掉飯碗了,你們做好心裏準備吧!」
張書記的話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最感到緊張的肯定是主管安全工作的生產科宋科長和沈主任長了,兩個人低着頭,一聲不發,背後直冒冷汗。
張書記是不愛開會的領導,所以辦事處平時很少開會,偶爾一個會議也是傳達上級旨意走一些程序而沒什麼實質性的內容,但這一次張書記在會議上表情嚴肅,語氣嚴厲,讓整個會議的氣氛很壓抑和緊張,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大聲喘氣,也都以為因為這件隱瞞安全的事情會讓張書記丟掉這個局長位子了。
余副區長從鄉下回到區里已經夜裏,直到第二天上午九點多就親自趕到了區里,又是一個緊急會議,並且明確指示凡是辦事處所有正式職工都得參加,目的自然不言而喻,為了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可以說除了葉南外辦事處所有人都不願意參加這樣氣氛嚴肅的會議,只有葉南心裏期盼余副區長早點到來呢,他只想早點知道這個副區長到底會不會兌現自己說過的話,會不會嚴肅處理辦事處的領導和礦主耿虎。
余副區長也真算是一個在區里這個河西區的「官場百慕達」難見的鐵面余青天,平時看起來那麼和善平易近人的領導,在會議一開始就大發雷霆,當着所有人的面,態度相當嚴肅的批評了一頓張書記和沈主任,兩人愣是低着頭一言不發,甚至大氣也不敢喘。
批評完這兩個人,余副區長並未因此善罷甘休,而是拍鼻子瞪眼睛對全局人破口大罵:「不知道你們辦事處養你們這麼一幫人是幹什麼吃的!區委區政府多次強調今年不准出現嚴重的安全事故,我也三令五申的多次在專題會議上強調過了,這倒好,出現了事故還隱瞞不報,你們是想騙誰呢?每次在會議上問你們安全工作抓得怎麼樣?都說好的很,好的很怎麼會出現這麼嚴重的事故呢!你們到底下不下去檢查工作?有沒有親自下到礦井裏看過?這就是你們區里搞的工作?什麼玩意兒嘛!搞的烏煙瘴氣一團糟!」余副區長喝了一口水,氣的搖頭喘氣,暫停了一會。
會議氣氛壓抑至極,所有人低着頭不敢大聲喘氣兒,只能任由余副區長批評。葉南坐在低下低着頭,眼神裏帶着得逞的笑意,暗自竊喜,等余副區長對相關責任人進行發落。
葉南所期待的事情在會議末尾出現了,余副區長還余怒未消,拍桌子說:「你們這幾個領導,別想這麼大的事能瞞得住我和區委區政府!耿虎工地的安全事故具體情況我已經親自走訪過,心裏清楚的很!我一直再三強調,出了事會追究責任的!我看你們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們這是想拿捏一下我的容忍限度是吧?你們這叫以身試法!今天在會議上我就不點名道姓讓哪些人下台哪些人降職了!明天區里會給你們局發一個人事調動通知,滿足你們以身試法的要求!我就不信了,這麼大一個單位,一百多個人,管理幾個地塊都管不好!能幹干!幹不成滾蛋!」
葉南心裏暗自竊喜,打心底由衷的佩服這個余副區長,這人看起來還真是有點包青天的風度,真是翻起臉來連誰也不認識,就連辦事處一把手張書記,在會議上也被他給一頓臭罵了。
余副區長從區里拂袖而去後,整個辦事處炸開了鍋一樣,都在討論哪些領導又要遭殃了。整個下午,張書記都在辦公室里凝眉想余副區長今天在辦事處開會時說的那些話,也為自己的局長位子擔心起來,生怕明天接到的人事調動上會有自己的名字,於是準備下班以後給在區委組織部工作的老公打個電話過去說這件事。
下班後李子菲見張書記坐在辦公椅上紋絲不動,一點離開的意思也沒有,自己又想走,於是就笑呵呵的提醒她:「張書記,下班了,還不走嗎?」
張書記擺擺手說:「小李,你先走吧,我有點事,一會再走。」
見張書記同意她先離開,李子菲就收拾東西走了。
李子菲走後,張書記拿起手機撥通了老公李長平的電話,將這件事的原委如數說了一遍,被李長平一頓數落,數落雖數落,完了給她打了一劑強心針:「行了,我知道了,你就別擔心了,我一會就給你們區里區委書記打個電話,沒事的。」
李子菲下到二樓的時候剛好碰見也要下樓的葉南,就將他拉到了一邊,小聲說:「那天去鄉下你也跟着張書記他們一起去了,你也了解情況的,怎麼就不給我說一聲呢?」
葉南朝四周看看,見沒人,才小聲說:「耿虎怕被區委知道工地出了事,讓張書記替他把這件事壓下去,張書記不讓說的。」
「我估計你這次完蛋了,余副區長肯定也了解到了那天就你們幾個去事故現場了,你和張書記他們都屬於串通好了隱瞞不報的,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啊。」
「菲菲,你別踢我擔心了,我又不是什麼領導,只是一個小小的科員,撤職了也不可惜,倒是宋科長和張書記、沈主任他們,要是丟個一官半職,那得多心疼啊。」
葉南明白官路是越往上越困難,有時候好不容易爬上一個職位後或許就是三五年都不會變動了,就因為一件事突然丟個一官半職,不心疼才怪。
「反正我挺擔心你的,你說你本來就是一個小小的科員,再因為這件事被撤職了,那我不是經常見不到你了嘛。」
「放心吧,不會讓你見不到我的,就算不在辦事處幹了,我也會經常找你的。」
「別說了,沈主任來了。」
李子菲給葉南使了個眼色,朝樓下走去,葉南回頭看了一下,見沈主任心思沉沉的朝這邊走來,於是也跟着李子菲下樓去了。
為了慶祝一下今天的事情,葉南主動提出要和李子菲一起吃飯,藉口是很久沒和她一起吃頓飯了,讓李子菲感覺挺開心的。於是一起去了局對面的一家手擀麵店,一走進去,李子菲就給他擠眼,朝裏面一看,原來是宋科長一個人正在吃麵,他就拉着李子菲一起過去,在宋科長對面坐下來了。
宋科長見有人在同一桌坐下來了,停下筷子抬頭一看,發現是他們兩,笑着說:「喲,小李和葉南也過來吃麵啊,這家面不錯的。」
葉南就覺得怪了,這宋科長怎麼看起來也一點也不擔心呢?難不成他也是上頭有人,於是就湊過頭說:「宋科長,你說明天咱們會不會有事啊?」
宋科長喝了一口麵湯,表情一點也不緊張,反倒是很輕鬆的笑着說:「葉南,我都不擔心,你擔心啥呢?你真以為會有事兒啊?告訴你,沒什麼事的,余副區長今天都在會上批評了大家了,說要人事調動那是嚇唬咱們呢,你和小李在辦事處呆的時間短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嘛,區裏的領導那是說着玩的,聽聽就行,別當真了。」
「宋科長,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啊?人家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余副區長來區里工作一年多了,還沒燒過火呢,我覺得余副區長這次極有可能想借這次機會給自己做點成績呢。」李子菲說。
「咳!小李,你們呀,還是太年輕了,咱們這是什麼國家?中國,哪有當官的那麼認真呢,他余副區長剛來區里一年多,也不想得罪那麼多人吧,誰願意給自己樹敵呢,官場上這些東西呀,我可比你們知道得多。葉南,聽我的,沒啥事,不信你等明天看,保證沒有我們什麼事,即便是有事,那最多也是張書記和沈主任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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