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義山認真地和郝剛討論起海川酒廠如果要搞承包的可行性和應該注意的問題,得出一個可行而且很樂觀的結論。
「維持海川酒廠現狀,政府需要每年投入至少50萬。酒廠承包後,我可以每年給政府反饋利稅300萬。」這是郝剛最後開出的條件。
猶豫了一下,樊義山問了郝剛一個時下比較敏感的問題:「如果這樣,那國有資產會不會流失?錢不是要集中到少數人手中了嗎?」
郝剛沒有隱瞞:「國有資產會不會流失,取決於你的監管到不到位,就是不改革,國有資產就不會流失嗎?至於錢,只要工人不再因為吃不起肉而羞愧自殺,我管他錢在誰的手中。」
只要老百姓日子好過,錢在誰的手中,郝剛不在乎。這是他的一貫觀點。人人都是百萬富翁,人人都不覺得幸福,要錢何用?
如果有人非要和別人攀比,永遠都覺得自己吃虧了,覺得社會不公平,那他不高興是自己找罪受。任何一個社會都不會絕對平等的,絕對平等的社會就意味着絕對的不公平。
樊義山有點擔心的問:「是這麼個道理,但一定會有人不滿。」
「你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你要考慮的是相對公平和讓大多數人感到幸福。」郝剛不以為意。
「我給你講個故事。」
樊義山冷哼:「你哪來的那麼多故事。」
郝剛沒理會樊義山語氣中的譏諷,慢慢開口:「我老家有一個老人,生活很富足,但我父母一直不明白這個老人為什麼家裏那麼多錢還要每天怨天怨地。後來這個老人早早去世了,病因是長期心裏抑鬱,鬱鬱而終。」
「為什麼抑鬱?我父母很不理解,後來還是老人的子女揭露了原因。老人部隊轉業,回到地方拿着比同事高出一倍的工資,但由於地區差異,這個錢比他的戰友要低,他不滿意。由於任職清閒,所以獎金比單位同事少,他不滿意。在他的認知中,他不能拿到最高的待遇就是對他的不公平。」
「漁夫和金魚的故事知道嗎?漁夫可以滿意,但漁夫的老婆永遠都不會滿意,既然永遠都無法讓他滿意,那就不要考慮他滿不滿意。當然這些話放在心裏,不需要說出去。」
郝剛其實故事並沒有講完,還有的東西現在還沒出現,所講的東西只有一半,但也足夠說明問題了。
吊死的工人只要有兩塊錢買肉就滿意了,而有的人身價億萬,他還要搶老百姓的飯碗,郝剛就是不想慣着這樣的人。他所有的努力就是要給老百姓相對公平的環境。
時間很晚了,元月出來看了幾遍,她不明白爸爸和郝剛到底有什麼好談的,這麼晚了,郝剛還要回去呢。
小茶几上電話響了,接通後是錢士元。
「樊市長,這麼晚打擾了。是這樣的,我在調研酒廠的工作過程中,發現有個叫郝剛的學生起了很大作用,而且他個人還創辦了現在海川很有名的士林服裝,我對他很感興趣。聽說他和元月是同學,能不能讓元月幫我約一下,我想見一見。」
錢士元想見郝剛,這讓樊義山很意外,雖說想見一個學生沒什麼困難,但錢士元還是通過元月私下相約,看來也不是壞事。
樊義山雖然因為元月看郝剛不順眼,但該保護的時候還是堅決站在郝剛這一邊的。
「好的,我問下元月什麼情況。」
「找到我這兒要人了,有意思。」掛了電話,樊義山對郝剛說,「錢士元想見你。你認識他?」
郝剛心中暗道,能身居高位者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這麼快自己就進入了錢士元的視線中。
「不熟悉,錢領導是個什麼樣的人?」該表態還是要表態的。
「能力很強,為人還算正直。」樊義山沒有隱瞞自己的觀點,對錢士元給予了肯定的評價,至於「還算正直」,同事之間,哪能沒有一點齷齪。
「那我就見一見。」
「你應該見一見,明天吧。」
「明天我要上學。」郝剛開始撒嬌,誰還沒有一點尊嚴,就是領導也不是想見我就能見的。
樊義山一腦門黑線。
第二天,郝剛認認真真的上了一天的課,弄的元月心裏毛毛的。
爸爸究竟和郝剛說了些什麼?一晚上又是吵又是談的,還弄得那麼晚。
今天郝剛變成這個樣子,認真學習的郝剛豈不是更難對付了,元月對自己曾經的豪言也就越發後悔了。
第三天下午,元月給郝剛帶了一句話,「放學後去市政府一趟,錢叔叔在辦公室等你。」
郝剛裝作一臉茫然的望着元月,藉機審視一下元月俊俏的小臉,一般情況下,元月是不給自己明目張胆正面看臉的機會的。
「看什麼看,我爸讓我跟你說的。」
郝剛神秘的笑笑,讓元月傳話,這是個好信號。
郝剛很順利的見到了錢士元,這時候的官員只要不是特殊情況還是很容易見到的。
市政府在一棟四層的辦公樓里,錢士元辦公室就在二樓,敲了門後,郝剛進到了辦公室里。
錢士元的辦公室佈置很簡單,一張辦公桌,桌上只有簡單的茶杯、電話、文件夾和煙灰缸。
左手側有個低櫃,上面放着一摞摞的文件盒。背後是木頭的窗戶,還殘存的夕陽從窗內擠進一絲泛紅的光芒。
從擺設看,錢士元應該是個幹事的人,沒什麼其他愛好。
錢士元正在忙,有個工作人員正和他說着什麼,看到郝剛進來,就說:「先坐吧。」
郝剛在靠門口的木頭沙發上坐下來,面前茶几上放着報紙,最上面赫然是今年討論最激烈的社論,郝剛很認真地讀了一遍。
郝剛記得接下來的幾年,是思想領域鬥爭極其複雜的幾年,華夏在經歷了外來文化的劇烈衝擊的情況下,不得不強行對影響深遠的混亂思想進行淨化。
但在這過程中,對華夏造成多大的負面影響,耽誤了多少發展機會啊。郝剛心裏覺得非常惋惜和無奈,雖然一肚子成熟的經驗,但自己還是太弱小了,現在還沒法發出自己的聲音。
工作人員離開了,還好奇的看了非常認真讀報紙的郝剛一眼。
「郝剛是吧。」錢士元公式化的問了一句,算是打了招呼了。
「我是郝剛。」郝剛也在琢磨該回答「我是郝剛」還是「我叫郝剛」呢。
如果是樊義山,郝剛肯定會說:「叔叔,我叫郝剛。」可對於錢士元,郝剛有點猶豫,最後還是回答了「我是郝剛」。
「酒廠的李波跟你很熟?」錢士元這才完全抬起了頭。
「一直在一起玩。」郝剛小心回答。這個錢士元濃眉大眼的,誰知道會耍什麼心眼。
「仕林服裝是你的?」錢士元打量了郝剛一眼,似乎在判斷什麼。
「我和幾個人一起弄的,開始是從廣州進貨搞點零花錢。」郝剛回答的很自然,做點小生意現在不犯法。
「酒廠的事你都知道了?」錢士元的口氣聽不出什麼態度。
郝剛猶豫了一下,如果說知道了,自己本不應該知道。如果說不知道,顯然錢士元了解些情況。
於是折中了一下回答:「知道一些。」
「酒廠是個爛攤子,這次工人鬧情緒多虧你讓李波幫忙平息下去。我得感謝你,我本來準備好在酒廠三天不休息的,甚至準備被工人們打一頓的,沒能給工人們過上好日子,打一頓都是輕的,但沒想到這麼順利。李波對你評價很高,我聽出來他對你很服氣,也了解到你的一些想法和事跡,我覺得你能給我提供一些思路。所以把你找來,希望你能說點東西出來。」錢士元平鋪直敘,直入主題。
是啊,跟一個高中生玩什麼三十六計。
郝剛心裏在罵李波,傻瓜啊,什麼都讓人家套出來了,保密意識呢?
郝剛真沒意識到李波在錢士元這樣的領導面前,一個普通小工人能有多少定力,李波畢竟還是個大孩子啊。
但錢士元的話很誠懇,如果錢士元話如其人,郝剛覺得幫他一把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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