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一閃,出鞘一瞬,劍鋒指地,觸不及,然,劍氣使得地面木板顯出兩米多長的裂縫。
颯!——
劍痕當記,冷眼隨之鋒刃一轉,收劍入鞘。
「師父,看見了嗎,您的親傳弟子,如今也到了您當初的境界。」
然而沒有回應,自是知道意料之中,還是難免有些失落。
屋內沒有其他重要的東西了,唯有這把劍,張文亮要拿走。但他深知,這把劍雖然是師父的遺物,但現在師父已逝,此劍也不當屬於自己。要去見李長源一面,讓李長源當面與這把劍認主。
「古淵逢時雨,劍斬攔路人。」
師父以前對敵時,經常說的一句話,每次說完這句話,一劍出鞘,對手絕無生還可能,懷念以前在宗門時的日子,雖歷練艱辛,至少還是無憂無慮的生活。當下的生活,唉,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回到酒樓一樓,臨走時,張文亮問了李長源去向,說是一禮拜前就離開了南坑城,具體的去向,並不知道。
出了門,張文亮思索後,決定去那裏問問,
或許他知道。
三庭四室,四方圍牆獨一門戶,中間偌大的庭院,裏面養雞養鴨又養狗,中庭一間大屋子裏,黃強在大廳里來回踱步。
他還不知道張文亮已經回來了,焦急等待的原因,只是因為前日得來的消息,是遠超意料之外的結果——未見李長源生死,抬回來的,是派出去的那五個浪客傭人的屍體。
『他們的死因,都是被一刀抹喉,我們需要派人好好調查,黃大家,你的委託,必須要先擱置一陣了。』
他委託的是城外一個山頭上的盜賊團,前日,盜賊頭子的這一番話一直縈繞在他心頭,說也不是,不說也不行,等到張文亮回來的話,這個事要怎麼說啊。
「等我嗎?」
正來回踱步的黃強思前想後,愁着沒有辦法時,聽聞一個男人嬌柔的聲音傳來。啊,這個聲音,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
黃強嚇得扭頭定睛一看,多想這是幻覺,黃強就愣在原地不做動彈,直到張文亮一步步邁入門檻、走到跟前。
「等我嗎?」
張文亮又問了一遍。
此時的黃強已然是滿頭豆大的汗珠,稍有動作,額頭上的汗珠順流到臉頰下巴,噠噠往下掉。眼見張文亮面無表情,黃強使勁擠眉弄眼,強湊出一副猙獰的笑:
「誒嘿嘿張公子,您、您來了啊,什麼時候來的啊,我都不知道。快、快請坐!」
說完馬上低着頭,不敢與張文亮對視,沉寂片刻,卻不見張文亮動作。微微抬眼,見張文亮還是站在原地。再抬眼一分,見得張文亮眯起雙眼的微笑,聲若棉絲細柔,調如水轉割頭:
「黃大家,聽說張某的小友死在了擂台之上,您是武道會主辦管事,請問——您可方便,跟張某說說,這李長源小友,是怎麼個死法?」
『死法』
黃強聽得渾身一激顫,差點兒尿了出來。
要說不害怕是假的,當初張文亮初到南坑城,手執一把紙扇,十息之內就殺了城內三十多個地痞,官衙找上門,最後都沒能拿這張文亮咋樣。可見不止是實力,背景都不是黃強這種地位的人能揣測的。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
「不知?」
「啊不是!我知道,李長源沒、沒死!」
黃強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人頭落地,嚇得連忙改口。
「你若是聰明,就該知道,張某想聽的並非這些,狡辯無用,這李長源小友,他是怎麼個死法,說.事.實。」
一下便點醒了黃強,原來張文亮都知道了,黃強背地裏做的那些事情,買兇去追殺李長源的髒事,張文亮竟然都知道!
對了!
黃強心頭一緊,難不成那五個黑衣人,是張文亮動手殺的!?
卻要等到現在才登門問罪,這有點兒不可能,但李長源死沒死、去了哪裏,黃強是真不知道。一時間,面對張文亮的逼問,他真不知該怎麼說。
低頭不停偷瞄着,瞥見張文亮一手悄然間已放在了腰間劍柄上,
這一幕,嚇得黃強立馬撲通跪地:
「我說!我說!我知道的都說,別殺我!」
「張某與黃老夫子交好,又怎麼會殺你。」
張文亮稍稍安撫了一句,眼見跪地不起的黃強,等待他的辯解。
片刻之後,黃強將自己想貪污老爹的算盤、為了讓計劃成真,又夥同城外盜賊團一起策劃追殺李長源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得乾乾淨淨。張文亮全程安靜地聽着,中途也不免抽動着眉眼。
如此惡劣行徑
「說完?」
「是,說、說完了。」
「從南坑城西門方向出去的,是吧。」
「對。」
該問的都知道後,張文亮拔劍一閃,看似只是在空中劃了一道。跪地低頭的黃強,在地面上看見那一道劍光一閃而過,側眼瞥去,劍鋒垂地的鋒刃上滴血未沾。看來,張文亮沒有下手,只是拔劍警告。
「這次一個教訓,再有冒犯,黃老夫子也保不住你。」
「是是是!」
黃強連忙應聲。
之後,張文亮轉身離開,很快便走出了黃家大院,而黃強在地上跪了好一陣時間,確認張文亮是離開了之後,黃強鬆了口氣:
「呼——終於走了。誒,對了,他之前說什麼教訓來着?」
才想起張文亮走前那句話,黃強想不明白,正欲起身時,挪不動腿,好奇地回頭一看,才發覺,自己跪地的雙腳,小腿處被橫截砍斷,稍稍一動,直接兩端分離。
視覺所見瞬間,後知後覺的劇烈疼痛,還有雙腿切口易位後淌出的大片鮮血,令黃強的哀嚎聲響徹整個大院。
「啊啊啊啊啊!!!——」
張文亮離開南坑城的翌日,黃天得知了自己那不孝子斷腿的消息。不過,黃天並沒有過多追究,當他把最近黃強的所作所為告訴張文亮的那晚起,他就知道自家孽子會是這個結果。
「師兄還是留情了。」
黃天可了解張文亮的脾性,若是常人惹到張文亮一根汗毛,對方恐怕門戶上下都要被清理乾淨,如此睚眥必報的人,僅讓黃強斷一雙腿,已算是最大的讓步。
只是看在黃天的面子上。
當然,這件事就算是結束了,黃天后面沒有追究,黃強也不敢再生事端。至於城外那伙盜賊,他們的頭兒再來與黃強商談的時候,直接被黃強趕了出去。那伙盜賊其實沒有多少實力,莫名吃了啞巴虧,自己團伙還折了五個人,拿着二百五十兩黃金,權當小小安慰。
他們也不敢鬧事,畢竟城府上頭就是朝廷,惹急了黃強,牽出那個黃天,怕是朝廷派人下來,他們這一窩盜賊會被直接端掉。
其實沒人知道,若是惹上黃天,根本用不着朝廷的人出手。
行過一段路,張文亮也走上了官道。
走來的路上,有見過大樹上的刀痕,還有溪邊生過火的餘燼,灰燼痕跡旁還有幾些遺留下來的甲殼,螃蟹的殼。
上了官道後,就是不知李長源那小子是朝哪邊走的。官道有兩頭,往左是荒原,往右是蠻行城,想來,那小子應該不會頭鐵的傻到去了荒原還不回頭吧。
也總不可能死在荒原那裏吧
這條官道上少有人經過,就算有過路行商的人,也是一些伐木伙夫和野居的獵戶,問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先去蠻行城找找看。』
右轉走上官道,前行兩里路,便到了蠻行城東門城門口。
排隊登記,輪到張文亮的時候,衛兵見張文亮一身文宇軒昂、氣質彬彬的樣子,想來是個書生,可一副書生裝扮的樣,腰間卻別着一把劍。
好生不像樣。
「叫什麼名字,途經還是行商?」
衛兵小心思歸小心思,嘴上還是照常問話。張文亮如實說道:
「只是途經,來找人的,張文亮。」
衛兵聽說準備提筆等級,接着忽然一愣,停筆,抬頭確認一番:
「張文亮?」
「嗯。」
「你的名字?」
「嗯。」
只見衛兵一臉惹嫌,連連擺手:
「去去去,前陣子來了個張文亮,你又是哪個張文亮,鬧呢?」
「確有此人?」
張文亮略顯驚奇追問,衛兵一臉不解:
「是啊,咋?」
張文亮不禁笑起,從懷中取出一顆黃豆大的棕色小球,遞給衛兵,客氣說道:
「我知道你們不收銀兩和賄賂,這也不算賄賂,只是我的一點兒意思。」
「這啥?」
「一枚鍛骨丹,小禮不成敬意。」
這衛兵雙眼瞪得老圓,聽聞是鍛骨丹,立刻手疾眼快的收下,將丹拽進手心裏後,又一改回之前無事模樣,問道:
「咳咳,呃嗯,你叫什麼名字,途經還是行商?」
張文亮似笑非笑着回應:
「我叫李長源,只是途經,前來找人的。」
衛兵提筆在紙上潦草畫了畫,道:
「嗯,進去吧。」
進了城,張文亮開始找人,凡是見到有些像樣的旅館、酒樓、客棧,他都會進去詢問一二。很快的,便問到一家客棧,客棧老闆也是警惕:
「沒有!你找李長源幹嘛?」
「他是我的一個故友,從故鄉出來後,就有些日子沒見了,聽說他最近來到這裏,我也來這,望尋他飲酒一敘。」
客棧老闆上下兩眼掃視,將張文亮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他不是怕生事,只是怕住戶生事,自己的這間客棧也跟着倒霉。
「你叫啥?」
「小生,張文亮。」
「好,你走吧,明日一早再來。」
就這樣,也沒說讓見,客棧老闆擺手說着讓張文亮離開。算是個謹慎的人兒,張文亮也不會見怪,道謝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有勞擔待,張某告辭。」
離開客棧,至少是知道李長源在蠻行城,且住在這棟樓上,八九不離十。
但現在的時辰,李長源並不在自己房間裏,他正在逛街市,此時正午,家家戶戶吃過午飯,涼風習習的夏季末,太陽曬不熱人,秋季帶着麥黃與果實悄悄臨近。
這街市上,已經有些攤販開始買賣早秋收成的水果了。香蕉、秋桃、龍眼、柿子,等等一些。青菜與雞鴨魚肉每日常有,不過,每天都是大清早的才新鮮,正午這種時候,大部分肉菜鋪子都收了,街邊除了小吃攤,大部分都是賣水果的。
張文亮生得一副好皮囊,路過的時候,有好幾個水果攤上的大娘朝張文亮吆喝:
「小哥~,來看看呀,俺家果子可甜啦,今兒一早去摘的!~」
「帥哥快來,賞你個桃子吃,賊嫩了哦。」
不收錢的果子,張文亮自然是不客氣,那攤位上的大媽看着張文亮的臉,心花燦爛到眉開眼笑,隨手丟過來的一個桃子,張文亮抬手接住擦了擦,就放嘴裏啃上一口。
嚼了兩下,回頭笑道:
「嗯,確實甜。」
「呀,說的什麼話,當然甜啦,不過,你更甜~」
張文亮也只是笑笑,沒有與之過多的交談。走過水果攤位一些距離後,就聽到了身後啪得一聲響,隨之還有一個男人呵斥聲:
「甜什麼甜!跟誰說甜,一天不管盡發騷是不是,滾到後頭洗碗去!」
「¥&(@¥%」
估計是小兩口子吵起來了。
張文亮走遠之後,出了鬧市一條街,前面的兩村的交界處。中間有一片田野,田裏稻穀和玉米秧子長得旺盛,快要入秋,放眼望去黃燦燦一片,少有幾分油綠。
前面還有路,出了這個村鎮,前面田野間有小路,張文亮想着不如走遠些,權當看看風景也好。
進了小路,腳下的泥土地面有些泥濘,近期好似也沒下過雨,大抵是附近居住的農夫前些時候來給田裏澆水了。路過小道田間之後,前面就是另一個村鎮,但在去到下一個村鎮之時,在兩處村鎮外的另一個地方,有個很高很大的建築吸引了張文亮的注意。
那是一個圓形環狀的石屋。
也不能說是石屋,該說是土屋,通體呈黃色,整個建築採用的大塊黃土磚砌成,外牆高十米有餘,比得上蠻行城外圍那的石牆高度。張文亮掉頭轉向,來到這座建築前,才看到這個建築下方孔洞繁多,每一個孔洞都大到可成門戶。
嗯說不定這就是門呢?
走進去後,發覺光線還挺通透,抬頭一望,才發現,這原來屋不遮頂,是露天的。
看樣子,這裏是一個會場。
遙望前方,會場內,形似一個圓形的石板擂台,與南坑城舉辦武道會的會場處那個擂台有些相似。不過,這裏的這個擂台看着更大一些,可惜的是,
「竟然是碎的。」
走近,張文亮仔細觀摩這整塊石台碎裂的痕跡,裂口邊緣雜亂無形,沒有直線開裂,也無規律可循。圍繞這一大片碎石堆走上一圈後,依舊是沒找到自己意料中的痕跡,思量一陣,張文亮心想:
「如此生猛,竟尋不見一絲使用過武器的跡象。」
意思就是說,這些
把這麼大的石板擂台變成碎礫的手段,是直接用了蠻力。要麼是拳頭,要麼是用的腳。何等恐怖的手段,這勁道絕不是常人能有的,更不可能是一個人造成的場面。
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什麼。
『哦對,差點忘了這茬,蠻行城近期也舉辦過武道會,但看着結果,貌似不盡人意。』
看完這處,附近也沒什麼好看的了,天色不早,原路返回——
「何人!」
身後傳來一男人大喝一聲,張文亮低眉凝神,指尖迅速觸到劍柄:
『有殺氣。』
蹬直一腿斜身、轉向瞬間,巧妙躲過了身後衝來的拳頭,沙包大的鐵拳穿過張文亮鬢角邊棕黑的長髮,張文亮手已握緊劍柄,但,還不是出劍的時候。躲過迎面一招,張文亮非常輕鬆的拉開身位,冷眼道:
「小生姓張,不知有何作為冒犯到閣下?」
那一身彪壯的男人,個頭得有個兩米,肩寬足有張文亮一條胳膊長,露膀子的肌肉更是誇張到嚇人,像是一塊塊塗了蠟的麵包粘上去的一樣。他穿着斷袖麻布衫,腰間捆繩,灰長褲束腳,銅黃色的皮膚
看他一身銅黃的膚色,張文亮不自覺的想到一些不好的回憶。但不確定,未等對方回應,張文亮緊接着開口試探:
「荒原的遺民?」
對方不但沒有正面回應,聽到張文亮的試探,反而變得怒目圓瞪,架勢還未擺起就直接朝張文亮沖了過來,口中怒喝:
「找死!」
還無需拔劍,此人空有氣勢,實力尚不及張文亮十分之一。
眼見對方衝來,張文亮身形飄移,閃轉騰挪間,三息之內躲過數十招,儘是些拳打腳踢的功夫,粗糙!
「傷了脾性可不好。」
張文亮弱弱說着,且不看對方怒髮衝冠,整個臉紅成一片,面目猙獰般,勢要一拳擊中張文亮才肯停手,面對張文亮的勸和,此人半聲不回,喝喝哈哈拳腳不停。
好個莽夫!
此等拳腳速度,常人定是見不清形影,張文亮卻是閉目不視,可每一招都躲得精妙,僅僅是差那麼分毫,卻又每次都閃了過去。這莽漢氣不打一處來,躲?就知道躲,瘦猴子就身法靈活,根本無法傷我!
『鐵骨境不,感覺是熾息境,貌似有熾息境五重的實力。』
憑着對方出拳的速度、力道,張文亮揣測出對方的境界實力,僅僅熾息境的話,呵呵,實力差距太大,就算不躲——
「夠了。」
話音一落。
下一招,這莽漢的拳頭正正實實打在了張文亮伸出的掌心上。然,白霧於拳掌見滲出騰升,張文亮面不改色,眯眼微睜。
「你知道荒原遺民的事情,老子就不可能讓你活着離開!」
微微睜開的雙目,與這莽漢對視,冰冷、徹寒,此道殺意,勝過莽漢千百倍,僅僅對視,莽漢便是全身動彈不得。
片刻後,張文亮收回手掌,雙臂揣劍轉過身去,目光挪開,莽漢才得以動彈。
這莽漢已是一身冷汗,猶如方才入地獄走過一遭,唇齒打顫,微聲落氣:
「天、天境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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