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這頭羊還念記着舊情?」喬杞冷笑道。
「誰知道呢?」楊瓘沒有正面回答。
喬杞看着楊瓘好一會兒,隨後對着身旁的薛慕輕聲問道:「這楊家家主知道我們的事?」
薛慕皺眉答道:「按理說應當不知,不過楊瓘的反應不像那白鳳瞻倉促,他的回答也確實像是提前知曉一樣。」
「這個人不簡單。」喬杞的語氣充滿着讚賞,殺意也沒有之前那樣濃重。
「老師說的是,能坐上一家之主的位子上,的確不是常人。」孟峰知道楊家眾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他在一旁插嘴道。
喬杞明白孟峰還是有所顧及,他有些不愉,道:「老夫只是想在事情都交代之前清算下當年的舊賬,又不是胡亂的濫殺。」
孟峰心道:「老師你那之前一臉的殺意,要不是楊瓘回答的聰明,恐怕此刻堂中已經見血。」
「老人家,楊某也有一問題想請教你。」
孟峰見狀大皺眉頭:「這楊瓘性子怎地如此,明明已經無事,竟還要給自己添亂!」
喬杞聞言奇道:「家主但說無妨。」
楊瓘站起身來,肅容道:「老人家,你的主人既然將財產都換成了羊群,又明知自己的仇敵覬覦着自己的財產,為何不將羊圈加固,並在羊圈外圍設下警示?難道他還想着讓這隻頭羊獨自面對着仇敵的屠刀?」
喬杞思緒飄到了遠處,他聲音有些低沉:「羊圈外圍何止沒有陷阱?只是那些東西都已經被主人的仇敵慢慢在暗中拔掉了。」
「既如此,這群羊丟失也是大勢所趨,就算這隻頭羊奮起反抗也是無濟於事,而在我看來,老人家你主人離開人世的根本原因還是在他的仇敵身上。」
喬杞聽到此處,他想到了之前沈燁逃亡一事,喬杞的目光銳利了起來:「罪魁禍首當然是那仇敵,可若這隻頭羊在之後,暗中放走了仇敵的後代,又該當何罪?」
下方的楊瓘心中一突,薛慕的手也緊緊地握住了腰邊的刀鞘,堂中的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
正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老人家,白家和楊家的菜都上了這麼久,我們其他人家的菜何時能上?」
眾人將目光看向了說話的宋誠,楊瓘感激地看着宋誠,悄無聲息地坐了回去。
有着宋誠的打岔,喬杞的注意力果然從楊瓘身上轉移到了宋誠這裏,喬杞饒有興趣地看着宋誠:「你就是宋家的三先生?」
宋誠微微躬身,微笑道:「不敢當,老人家喚我宋誠便是。」
「宋誠,據我所知,你和楊家家主並沒有太深的交情。」喬杞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
宋誠面露疑惑,裝糊塗道:「交情?老人家可能誤會了,在下只是肚中飢餓而已,再一個,我很好奇,不知老人家為我準備了什麼食材?」
宋誠此話也不算全部為假,他知曉喬杞是在借着菜餚和他們這些世家討論當年的恩怨,可據他回憶,兩朝交替時,他宋家並沒有過多參與此事,所以他比較好奇喬杞到底給他準備了什麼,或者說喬杞為他們宋家安上了什麼樣的罪名。
薛慕對着旁邊揮了揮手,一旁早已準備好的下人端上來了一隻大碗。
宋誠迫不及待地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怪叫道:「田鼠?」
他這一叫,把身後的宋家女眷嚇得花容失色,驚呼起來。
呈在宋誠面前的就是一道鼠肉湯,其實鼠肉在古時經常被人們拿來食用,不過隨着農耕文明的發展,現在只有少部分人對鼠肉還是情有獨鍾,大部分中原人對鼠肉的概念還是通過書中記載所知,所以看着極少出現餐盤中的鼠肉,宋誠十分吃驚。
聽見鼠肉二字,薛慕幾人卻是神色尷尬起來。
原來,這道鼠肉湯是喬杞專門為柳家家主柳晚修準備的,正常按照順序,白家、楊家之後就是柳家,可是之前隨着宋誠的突然打岔,導致順序出現了問題,後面的下人不知道這些,將原來準備給柳晚修的菜餚遞給了宋誠。
「呃,三先生,這道鼠肉其實是這位老人為柳家主精心準備的。」薛慕不得不出來解圍。
宋誠看了看身邊一臉驚訝的柳晚修,他心中瞭然道:「給我這老友準備鼠肉?莫非喬杞的意思是說他柳家人膽小如鼠嗎?不過還別說,我這老友做事還真像這老鼠的性格,一有風吹草動,便躲在旁邊觀看。」宋誠忍住笑意,將鼠肉湯遞給了身旁的柳晚修。
柳晚修似乎也清楚了喬杞的用意,他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他接過鼠肉時,狠狠地瞪了在那偷笑的宋誠,而後對他使了使眼色。
宋誠見狀,有些不明所以。
柳晚修點醒道:「我說宋誠,你笑什麼?」
宋誠心中一動,二人交往多年,已是十分默契,他瞬間明白了柳晚修的意思,雖然他不知道柳晚修為什麼要這樣做,但他還是配合道:「老柳啊,你這膽小如鼠的人吃着老鼠還真是絕配。」
「請三先生注意言辭!」
縱是柳、宋兩家交情較深,三先生與柳晚修交情再好,這些柳家的年輕人也聽不得宋誠對自家家主言語侮辱。
果然,柳晚修聽着宋誠此話,臉色陰沉起來:「老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宋誠聳了聳肩道:「說你你還不樂意聽了,這些年裏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不都是躲得遠遠的?」
坐在對面的昌家家主不由得點了點頭,他現在做事風格就是向着柳晚修學的,一般情況下,只要柳晚修不參與的事,他也跟着作壁上觀。
柳晚修不禁惱道:「做事謹慎,三思後行是我柳家祖訓,所以我們柳家向來都是穩重之人,包括前後在兩朝做官的人。」
柳晚修特意將兩朝二字說得加重了一些。
「好傢夥!原來坑在這裏。」
宋誠眼睛一亮,心中佩服柳晚修的機智。
宋誠心中知曉了柳晚修的大概計劃,他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道:「所以你們柳家的官都是沒有擔當的人?」
柳晚修見狀更是羞惱,他拍案而起,哼道:「老三!休要胡言!」
宋誠嘲諷道:「哪裏胡言?若你柳家不是膽小之人,為何前朝宦官當政之事,你柳家的人全都退隱田野之間?」
台下眾人鴉雀無聲,台上喬杞殺意盡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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