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滄桑,變化無常。這個世界變數太多,變速太快,本來是朗朗乾坤,艷陽和風,轉眼之間,雷電交加,暴風驟雨,從天而降。萬事萬物,本來是種豆得豆,種瓜得瓜,有其因就必有果。但有時候由於各種不正常的外因關係,竟然種豆得瓜,種瓜得豆,或者喜獲豐收,或者顆粒無收。是事有因,我說的這些都是這個世界的表面現象,並非內部規律。既然有變化,就一定有其內部原因,只是人們一時看不清楚,不能理解,便胡亂猜疑,或者說是神仙顯靈,或者說是妖魔作怪,渾說一通。
日月如梭,猶如白駒過隙。翻過春節,王小峰就到了高三下學期,高考在即,學習形勢更加緊張。寒假回來,他徵得父母親同意,邀請芸姐到家,兩人在室內相擁而坐,盡訴衷腸,出門攜手而行,漫步原野,快快樂樂玩了兩天,算是報答芸姐多日的相思眷顧之情。之後,他告訴芸姐,他要專心學習,沒有時間陪她玩了,便足不出戶,閉門學習。芸姐見他如此兢兢業業,目不斜視,也只好收起心猿意馬,不便再來打擾他。
開學前一天,芸姐來到小峰家,幫助他整理衣物,悄悄送上平日攢下的五十元錢;小峰留她一起吃飯,至晚方回。次日芸姐早起,送小峰至公路邊,兩人依依不捨,相吻而別,然後看着小峰登車而去,她一個人在冷風中呆呆站了許久才默默回家。
王小峰迴到學校,排除一切干擾,靜下心來,專心學習,期待多年的美好理想憑藉高考一役而成。清晨,他天未亮即起,借着操場邊的路燈誦讀外語,背誦單詞,晚上,熄燈後仍不休息,把一天學習的功課統統梳理一遍,找出疑難和不足,以便次日設法彌補:或請教老師,或翻閱參考書。蒼天不負苦心人,超負荷地學習使他的考試成績又有了新的進步,在老師和同學心目中,他是班上不多幾個有把握考取大學的對象。他自己也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他信心百倍、積極進取、勢在高考必得之時卻突然病倒了,到醫院一檢查,得的竟然是副傷寒。這種病眼下已經十分少見,不知怎麼就找上了他。人們懷疑大約是王小峰太過看重高考,過份用功,長期刻苦學習,艱苦生活,又缺乏鍛煉所致。班主任見他病情嚴重,勸他休息不聽,怕引出不測之事來,立即通知其家長到學校來。
王小峰父母親和芸姐得知此訊,猶如晴天霹靂,立即帶上錢趕往學校看望。儘管王小峰說「沒事,只是這幾天學習緊張了些,頭腦暈沉,休息兩天就好了」,但是醫生檢查的結果還是叫他立即住院治療;而接下來的連續高燒也使得他不得不住院治療了。
入院剛兩天,就把三人身上帶來的錢全部花光,醫院下了欠費通知書,催着他們交費。沒辦法,只好留下芸姐看護,小峰父母立即回家,分頭找親友借錢,籌集醫療費。
芸姐多麼盼望能和王小峰單獨相處,說說私房話,做些親密動作也方便,可是王小峰長年埋頭學習,總有讀不完的書,做不完的習題,極少有這樣的機會;如今兩人單獨相處了,而王小峰卻是高燒躺在病床上,疾病折磨得他痛苦不堪,哪裏還有心情說悄悄話,做親密動作?所能說的,就是不停地問他「怎麼樣了?難受嗎?」所能做的,就是為他倒水、餵藥、喊醫生,或者餵水、餵飯,最令她難為情的就是服侍他解便。一開始,他堅持到廁所解,她只要扶他到男廁門口;可是隨着連續高燒,身體虧損,他自己站立不穩,幾次跌倒在廁所里。沒辦法,他只好癱臥在床上解,她也只好把便盆拿上拿下,拿進拿出,體膚接觸在所難免。開始,她滿臉羞紅,心臟狂跳不止;接着也便習以為常了,甚至為他擦屎、洗澡、換洗內衣。此時,她一顆心只為他的病痛病情着想,哪裏還能考慮自己的羞怯?
因為同學和芸姐的關係,我也幾次買了禮物去看望王小峰。聽說芸姐給王小峰擦屎接尿、洗臉洗澡、換洗內衣,我以為她做的有些過分,勸她說:「這些事,應該叫她父母親去做,怎麼能叫你來做呢?因為做這些事都難免要接觸王小峰的身體;你現在還只是他的女朋友,一未領證,二未結婚過門,你怎麼好干那種事?我要去對他父母親說,不能叫你做這種事。這要傳出去,莊上人會笑話你、看不起你的,你爹媽也不會同意你這麼做,甚至會阻止你來看望王小峰。」
芸姐連忙拉住我,很坦然地說:「你誤會了,不是他們叫我做的,是我自己願意做的。如今他病成這樣子,自己不能做這些事;他父母整天愁着醫療費無着,到處籌款借錢,還有家裏家外亂七八糟的活計,每天忙得團團轉,哪裏還有多少工夫服侍他?他身體又弱,經常發燒、出汗、痛苦不堪,你說,我能忍心看着他受罪嗎?接觸身體,那有什麼?我看他的身體就如同我自己的身體一個樣,他難受,我也一樣難受;幫他洗一洗,擦一擦,他舒服些,我也就會好受些。否則,我心裏就會一直記掛着,吃不好,睡不着,比我自己生病受罪還難受。」
她甘心情願這麼做,不這麼做就心裏難過,受不了,我還能說什麼呢?我只好從另一方面勸說她,告訴她副傷寒是傳染病,要儘量減少接觸,你要染上這種病就更麻煩了!可是,她依然我行我素,一如既往。
我警告說:「芸姐,你可要當心,這種病很容易傳染,和他頻繁接觸,你就不怕傳染上?」芸姐搖搖頭:「怕什麼?我看見他那麼痛苦,恨不能替他,還在乎那個?」我無奈,只好嘆息道:「你對小峰真好!換我,可做不到。病菌是不講感情的,不管你是誰,再親再近再愛的人,傳染給你,就叫你難受,甚至要你的命!誰也代替不了。」她笑了,挖苦我說:「這話你可別說得太早、太過了,等你找到心上人、談戀愛時就知道了,說不準比我還痴情,用心,甚至能為他去死!」我叫屈道:「你這話說得也太過分!他能要我死,我該恨他,還能愛他、為他去死?」芸姐解釋說:「不是他要你死——他那麼愛你,心疼還怕來不及,怎麼忍心叫你去死呢?是你甘心情願為他而死。就像唱戲裏說的梁山伯與祝英台,焦仲卿與劉蘭芝那樣。真的到了那一天,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了,死,又算得了什麼?」我隱約感到,如果王小峰一病不起,芸姐真的會為他而死。多麼痴情,又多麼可怕啊!我不敢再想下去,更不敢再勸她保護自己,預防傳染。
我深深地被芸姐的真摯愛情感動了,還能說什麼呢?一個如花似玉、喜愛唱歌演戲的農家女孩,卻不輕浮,不攀權勢,不慕富貴榮華,一心一意愛上了一個家境貧寒的白面書生,愛得那麼真誠無私,甚至不惜為他去死,痴情如斯,實在令人感動!
不久,醫療費又欠賬了,醫院屢屢催討,王小峰父母親愁眉不展。借錢是無處可借了,凡能借錢的親戚朋友都借遍了,連我家也借了二百元給他;實在沒辦法,他們只好商量着回家賣房子。可是把住房賣掉,今後全家人住哪裏?情急之下也管不了後事如何,只好先救人要緊。「不行,」芸姐聽說王小峰父母親要賣房子,立即站起來說,「住房絕不能賣!我回家借錢。」「不行不行,你爹媽是不會借錢給我們的。」王小峰父母連忙拒絕。「那是從前;現在情況改變了,肯定能借。這事,你們就不要管了,我自有辦法。」芸姐堅定地說。既然芸姐這麼說,也許有些希望。如今兩家關係變了,感情也在慢慢變化,她父母看在女兒份上,或許能夠借給一點。無奈之下,王小峰父母親也只好讓芸姐回家碰碰運氣。
芸姐父母聽說王小峰家要借錢,立即火冒三丈,說:「什麼?他家叫你來向我們家借錢來了?是不是看我們家好欺負?你和王小峰談戀愛,我們本來不同意,既然你自己執意同意,非他不嫁,我們也就依你了;如今他家卻得寸進尺,又要來借錢,虧他張得開口!你明白告訴他們:我們家沒錢,就是有錢還有別的用處。叫他家另想辦法吧,別打我們家的主意。」
芸姐解釋說:「你們別誤會,不是他父母要我來借的,是我自己主動要來借的。我再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們不是借錢給他家,是借錢給你們未來的女婿治病,救命!小峰病得厲害,醫療費已經花掉幾千塊了!大部分都是借的親戚朋友家的。如今病情剛有了些好轉,卻沒有錢了。他家能借錢的親戚熟人都借遍了,也實在無處借了。醫院催得緊,說再交不上醫療費就停止治療。這不是要小峰的命嗎?小峰要是沒命了,我也就不活了!你們就留着錢給你閨女買棺材吧!」芸姐哭着說:「他們家決定把房子賣了給小峰治病,我沒有同意。你們也替我想想,他家房子賣了,以後我和小峰結婚住哪裏?難道叫你們女兒女婿住在露水地里不成?」芸姐說完放聲痛哭,呼天喊地,淚落如雨,似乎要把這些天的痛苦、悲傷和憂愁全部哭出來,發泄出來。
芸姐爹媽一見女兒這般傷心痛哭,立即沒有了主意,躊躇再三,商量說:「要不,就少借一些給他家?」芸姐說:「最少一千塊!這回要是小峰的病治不好,他死了,我也就隨他一起去了!你們今後就守着三個兒子過吧,別想再有閨女了!」接着又挖苦道:「你們也不配有閨女!小時候,只叫女兒幹活,不給她讀書;現在,又眼看着女婿病死不救。你們這樣無情無義,我是你們親生的還是走路撿來的?」說完又哭鬧不止。
芸姐爹媽見女兒哭得悲慘可憐,又怕王小峰真的因為缺錢耽誤了治療,引發不測,遭女兒抱怨一輩子,只好忍痛答應借一千元給王小峰治病。這樣,芸姐方停止哭鬧。隨後,父母親又商量:既然許了女兒又借了錢,今後就是好親戚了,沒有必要再記恨舊怨;如今小峰病得嚴重,理應前去看望看望。於是又商量着再買些禮物隨女兒一起到醫院去看望王小峰。
小峰父母親見芸姐父母不計前嫌,既肯借錢,又買了禮物前來醫院看望小峰,十分感動,流着眼淚說:「以前都是我們不好,誤解了你們。如今小峰治病缺錢,四處籌借無措,關鍵時候,多虧你們肯出手相助,借錢給我們,挽救小峰性命,此恩此德,全家人永世難忘!」芸姐父母說:「以前的事都過去了。現在我們是親家,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借錢救命,理所應該的。」從此,兩家盡釋前嫌,成了好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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