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張。」屬於人類的聲音傳來,圍繞着他們的枝葉也是一點點散開,好似有個無形的巨人幫忙開闢了道路。
「你們是?」羅榮借着早晨的陽光,凝視着和他們一樣穿着制服,但披着披風的三個人,手中的槍械卻始終沒有放下,「是哪個城市的?」
「我們不是來自於城市,而是來自於聖臨區。」為首的長髮男子來到羅榮面前,微微地點了個頭。
在他身後,還有遮擋住面目的女子,以及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從森林中鑽出。
「一般用這個名字的,是在野餐區生活的人吧。」冰始覺還記得這一段資料。
「沒錯,這一次我們來,是想和你們進行一次交易。」長發男子轉過身,目光掃試過冰始覺,「聖臨區希望你跟着我們走一趟,作為報酬,我們能夠幫沿江城清空一公里左右的區域,是環繞城市的。」
「一公里」羅榮瞪大了眼睛,沿江城周圍一公里的區域,他們可是花費了八年的時間,而且還死傷慘重,才獲得了那麼一片安全的區域。
可是聽這個長發男子的說法,只要讓冰始覺跟着他們去,就能夠直接淨空一公里?
還是環繞城市的?
「此外,我們知道你的父母曾經在野餐區生活,導致了疾病。」長發男子娓娓道來,「城牆內的人無法治療好他們,但我們聖臨區可以。」
「治療好我父母的疾病?」冰始覺的眼球開始在眼眶內打轉,這個長發男子提出的回報一下子觸及到了他的內心。他來到野餐區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如果只是單純跟着他們去,就能夠治好父母的話。
或許是一筆不錯的交易。
「我覺得這不對等。」冰始覺說道,拒絕的語氣讓後方的魁梧男子吳隆,還有女子林月都皺起了眉頭,散發出了一股強烈的惡意。
這種惡意,讓曾興和孫石芳汗毛乍起。
「為什麼不對等呢,這應該是個很好的交易。」長發男子平靜地說。
「因為我付出的東西太少。」冰始覺說道,「至少在表面上是這樣。跟着你們去野餐區,我的父母會身體健康,沿江城的人有了更大的生存空間。」
「那反過來想,我身上有一些東西,能夠讓你們付出這樣的代價。」冰始覺思考着,「因為信息差,你們給出了我們以為的最大的代價。而我身上的價值說不定遠遠超過這個。」
「雖然我對於野餐區不太了解,但既然被你們稱之為聖臨區,或許你們是在核心部位發現了外星人的某些東西,甚至是活着的外星人?」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的話,那麼就是他們驅使你們來找我,而我身上擁有的什麼比如這種免疫體質,是讓更多人都垂涎三尺的。」冰始覺說道,「所以恕我拒絕,說不定我覺醒能力之後,能夠自己救助我的父母。」
「如果我們能活着回去的話。」羅榮的精神最為敏感,他感覺此時自己呼吸的空氣都變成了尖銳的刺,讓他疼痛萬分。
但他依然克制着,讓自己不按下槍械的扳機。
因為就從如此的壓迫力看,槍械的攻擊是無用的,而且還會吸引到周圍的那些怪物,
「看來沒辦法繼續談了。」長發男子搖了搖頭,「吳隆,林月,出手吧。上面的死命令,別傷害他們任何一個人。」
「這太容易了,隊長。」名為林月的少女伸出手指,輕輕地往上一挑。曾興,孫石芳,還有羅榮的身體就想被絲線拉扯的玩偶一樣懸浮在了空中,「甚至都不用吳隆出手。」
「羅隊長我」孫石芳發現自己能夠控制石塊的能力一下子消失了,只能無力地揮舞着手臂。
「不要掙扎,保住性命第一!」羅榮的大腦飛速旋轉着,他現在的身體也完全不受到控制,槍械更是直接脫手而出,指着自己的頭顱。
「要是能活着回去絕對要讓那些科學家搞點能夠傳輸信息的玩意。」羅榮死咬着牙關,試圖用自己的精神力衝破阻礙,「就根本沒想到在那麼近的地方能夠碰到這些人」
「這就是覺醒了能力的下等人?太脆弱了?」吳隆看着漂浮到自己面前的曾興,搖了搖頭。
「現在你可以跟我們走了。」長發男子看着冰始覺,「現在不是交易,不是協商,而是命令。」
「不過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同伴,也不會對沿江城做什麼,只是希望你安穩地和我們走而已。」長發男子說道。
「我沒有拒絕的可能性,對麼?」冰始覺苦笑着,直到現在,他也沒能感覺到自己有什麼能力。
「沒有。」長發男子對着林月說道,「把這三個人放到沿江城的安全區去,讓冰始覺能心安理得跟着我們走。」
冰始覺嘆息着,在這種力量面前,自己似乎只能按照他們說的做。
雖然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麼那麼吸引人的東西,但這三個人能活下來,父母能夠活下來,沿江城能更好,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看着樣子,我還是要對你們說一聲謝」話還沒說完,冰始覺就感到自己突然間被巨力裹挾,升上了天空,這種突兀的感覺讓他差點嘔吐出來。努力地在空中,想要轉身看着那名為林月的女子時,她的目光卻看向了另一側,且面露懼色。
「看來我的這個體質真的是吸引人啊,要是之前找工作是這樣的話,也不至於到野餐區來了。」默默地思考着,冰始覺調整着在空中的姿勢,凝望着從樹林中走出來的人。
「碎骨,你為什麼會來?」長發男子的聲音逐漸變冷。
「上面的人說了,你們拖的時間太長。」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少年,用輕蔑地目光掃向三人,「你們太同情這些下等人了,直接帶冰始覺走不就好了,任憑他們自生自滅吧。」
「但沿江城的人可能會發動攻擊的。」
「就那些窩縮在牆裏的下等人,不可能為這樣一個不清楚價值,而且也沒能力的人出動軍隊的。」名為碎骨的年輕人冷笑着,如同抖動垃圾一樣控制着冰始覺,「他我就帶走了,每意見吧。」
「你這個該死」吳隆額頭上青筋暴起,正想要往前一步時,長發男子擋住了他的去路。
「很理智的判斷,不然你邊上那個傻大個就會變成一個肉球了。」碎骨輕笑着,抬起頭看着無法說話,也無法動彈的冰始覺,「的確沒能力啊這又有什麼價值呢?」
「上面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吧。」長發男子皺着眉頭說道,「碎骨,我給你一個建議,千萬別殺了他。」
「知道知道,上面可是死命令,要活着的人才能拿到獎勵。」碎骨冷哼了聲,「再見吧。」
他輕巧地一躍,便跳過了樹叢,而被他死死控制住的冰始覺則無奈地被那些樹枝或者是樹葉刮擦。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慶幸自己身上的這件制服能夠阻擋這種攻擊。
讓他僅僅是感到疼痛,而不至於受傷。
「看來野餐區推崇的就是純粹的精英主義誰強誰就有話語權。」冰始覺正在努力習慣這種飛速奔馳,且毫無借力的感覺。雖然四肢有點麻木充血,裸露的臉上也被樹葉樹枝刮傷,溫熱的血液倒灌入鼻腔。
但好歹還活着。
「那個叫冰始覺的。」突然的急剎車還有失控感,讓冰始覺突然從空中跌落地面,無力地在草叢中打滾,最終裝上了一棟建築物。
脊背和胳膊的疼痛感變得異常熾熱,鼻腔則是有股熱辣的貫通感。
「我怎麼就想不通啊,你這種沒有能力的下等人,為什麼會被上面召集,還要讓我們親自把你送到那邊。」少年站在原地,看着冰始覺狼狽的模樣,「按照我的想法,居住在城市裏的人就應該死掉差不多。」
「反正他們只會窩縮在城市裏過家家,不敢來到這個真正的世界中生活。」碎骨冷笑着,側着頭看着冰始覺,「你也是一樣。」
冰始覺正掙扎地,從地面上爬起來,他在沿江城就見過類似極端的想法。認為金錢,或者是現在擁有的實力便是一切,就可以去蔑視其他人了。最為致命的是,只要他們不做出太過分的行為,他們便依然可以檢查這樣的想法下去。
而且隨着野餐區污染的擴大,這樣的思維也一點點有朝着主流地位開始發展。沒有錢的,沒有工作的就是無能之輩,也沒有辦法給這個城市貢獻什麼。
「上面說了,要活着的你,但折斷你的四肢,理由就說是預防逃跑,應該沒什麼問題。」碎骨伸出手,對準了冰始覺的手腕,「下等人麼,就應該好好趴在地上,要什麼手和腳。」
「啊!」這一瞬間,冰始覺感覺到自己左手腕失去了控制,像是被鐵鉗夾住,強行朝着不可能的方向反轉,這種刺痛感和灼熱感隨即帶動了自己整個胳膊,甚至要將整個身體都扭轉過來。
碎裂的聲音迴蕩在森林中。
還有冰始覺因為痛苦發出的喘息。
「切,沒意思。」碎骨看着冰始覺嘴角流淌出殷虹的血液,那是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流淌出來的。
「你難道就沒有考慮過你這樣的人會被更強大的人如此對待麼」冰始覺頭頂上的血管一跳一跳地,若不是刺痛,他真的懷疑自己要暈死過去。強烈的仇恨感,以及想要將對方碾壓的灼熱火焰,在心中蔓延着。
一呼一吸之中,那空氣中清涼的氣流也注入了他的肺部,讓他感覺到能夠緩解些許的疼痛。
「那也是我理所應當的結局。」碎骨說道,看着冰始覺的雙眼,「這就是野餐區的規則。」
「玩樂也夠了。」碎骨抬起手,試圖將冰始覺重新舉起,帶到野餐區內部。
「嗯?」但這一次,碎骨發現有什麼東西阻擋住了自己。
「你說的野餐區的規則就是弱肉強食對麼」基於本能的憤怒讓冰始覺忘記了疼痛,完全沒有注意到,以他為中心,空氣中那些氣流正在一點點匯聚到他折斷的左手。
「而對你來說,你又並不懼怕這種死亡的感覺。」青色的氣流正在匯聚成厚實的雲朵,聚集到他的頭頂。
這樣的異象,還有自己施加在冰始覺身上的控制力道,竟然隱隱約約有被抵抗的痕跡。
「抱有這樣思維的你,真的是和一頭野獸一樣。」原本被折斷的手指,在青色氣息的洗刷之下,居然直接反轉了過來,恢復到了原本的樣子。
「那麼就由我來教你一下,普通的野獸遇到人類,應該做些什麼吧。」冰始覺此刻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頭腦之中似乎有着一道溝渠被打開,洶湧的水流從裏面呼嘯着,狂奔着,嘶吼着衝擊着兩岸。
這種感覺奔騰着,充盈着四肢的每一個角落。
頭腦中的憤怒,還有強烈的仇恨,都在這清涼的水流中洗滌一空。原本的理智,以及思考問題的邏輯也重新回到了冰始覺的心中。
周圍靈動的風,也像是受到了他的召喚一樣,聚集在他的身旁,迅速地隨着一次次的呼吸灌入他的肺部,成為嶄新的養料輸送到全身。
「怪不得上面的人要把你帶到聖臨區。」碎骨面露狂喜之色,「那我終於不用擔心把你殺掉了。」
「野餐區的教育看來真的很成問題啊。」冰始覺感覺到自己皮膚上的這些傷口在水汽的浸潤中一點點恢復,「是什麼讓你變成這樣的,是你以為的聖臨區,但實則說不定是個外星人排泄出的屎尿屁?」
「你居然侮辱聖臨區!」聽到這話,碎骨雙手一拍,周圍的樹木在刺耳的尖叫中連根拔起,如同巨大的長矛一樣對準了冰始覺。
「我沒有侮辱,只是說出了客觀情況。」冰始覺感受到自己頭腦中的水流越來越洶湧,雖然眼鏡已經被破壞,但似乎只要自己心念一動,以自己為中心的所有情況都能在頭腦中得到展現。
「不管怎麼說,就算你覺醒了能力,那也只不過最開始的能力而已,沒有得到鍛煉的情況下不可能勝過我的。」碎骨控制了那麼多樹木後,也感覺到了一絲疲倦。這種倦怠感讓他冷靜了下來,死死盯着冰始覺,「我會注意到不壓死你的。」
「謝謝,不過我更喜歡自己去掌控自己的命運。」冰始覺現在能夠感覺為什麼曾興在獲得能力後是那麼狂喜。雖然時間並不久,但那種什麼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的感覺真的是太暢快了。
巨木從四周瘋狂地砸向冰始覺的位置,但他的頭腦中已經清晰地映照出了樹木墜落的軌跡,只是輕鬆地一躍,便輕飄飄地來到樹梢之上,看着那在亂木之中喘息的碎骨。
「覺醒的是身體強化嗎」碎骨嘴角微笑着,「那你完蛋了。」
清脆的響指聲,那些巨木中碎裂的木屑便紛飛而起,凝結成千百根堅硬的木刺,懸浮在冰始覺身邊。
「我會控制力道,讓你不要死的。」碎骨手指落下,等待着冰始覺被紮成刺蝟在地上掙扎,幾乎能將臉龐笑裂的嘴角不斷上揚。
可下一秒,他看到了自己絕對無法相信的一幕。
冰始覺皺起了眉頭,伸出了手掌。
那些原本受到自己控制的木刺,就像是碰到了什麼無形的牆壁一樣,停止在了空中。
而冰始覺的鼻腔下方,也流淌出了一絲殷虹的鮮血。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碎骨只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脊背上襲來,將他凍在原地,「一個人永遠只有一種能力。」
「理論上是這樣吧。」冰始覺感覺眼眶周圍的血管再度開始跳動,鼻腔中的血液讓他感覺到頭腦中有股灼熱的感覺。
「你是全能者」碎骨臉上再也沒有了原本的笑容,而是轉為了惶恐。
「隨你怎麼說,反正現在你是沒辦法帶走我了。」冰始覺朝着前方邁了一步,深深地呼吸着周圍還沒有逸散開的青色氣體,那種冰涼的感覺讓他熾熱的頭腦舒服了幾分,「碎骨同學,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老話。」
「既來之,則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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