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蟬下樓梯的腳步猶如踩在漂浮的木板上,每一步都踏不到實處。
她低着頭,醞釀見到蔣祈樹要說的話,因而沒有瞧見蔣祈樹就在不遠處,以一個漫長等待的姿勢望着她。
蔣祈樹一秒都不想再多等了,看見她的那一瞬就抬步走到她跟前。梁蟬想得太投入,沒注意前面多了一個人,直直地撞進他懷裏。
一股清爽的味道驅趕了雨水的潮濕,霸道地佔據了梁蟬的嗅覺。
因為對面的人及時伸出手臂幫她的身體做了緩衝,她才沒有被撞疼,抬起眼眸,驚喜地發現想見的人就在眼前。
她出門前有過一個顧慮,萬一她準備好了解釋的話,蔣祈樹不肯見她怎麼辦?畢竟他已經拉黑了她的聯繫方式。
在她的理解中,拉黑代表拒絕交流的意思——他不想聽她任何辯解。
想到這兒,梁蟬又覺得委屈,即使她沒有立場委屈,因為一開始拉蔣祈樹入局的人是她,那麼無論結局是怎樣的,她都要做好接受的心理準備。
她之前想過,如果有一天蔣祈樹提出分手,她會乖乖配合絕不糾纏,為什麼真到了這一天,她卻做不到想像中的坦然。
蔣祈樹黑色的發梢掛滿細小的密集的雨珠,像染了一層白毛,眼睫也是潮濕的,他喊她的名字,就如前一天晚上喝醉酒那般沙啞低沉。
「梁蟬。」
梁蟬低下眼,他是不是覺得在微信里說分手不夠正式,特意跑來當面說:「你來找我幹什麼?」
蔣祈樹摟住她的肩,額頭抵上她的:「能不能不分手?」
梁蟬疑惑地問:「提分手的人明明是你。」
「我後悔了。」蔣祈樹沒有猶豫地出聲,「我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勸服自己放手,讓你去追逐你想要的幸福,而不是被我用幼稚的藉口綁在身邊,可是」
他深深地呼吸,心裏的難受透過語氣跑出來:「我只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後悔了這個決定。怎麼辦?我不想跟你分手。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才能得到解救?為什麼不是我先遇到你?」
梁蟬被他繞暈了,聽不懂沒有「前情提要」的話:「我想追逐的幸福是什麼樣的,你有問過我嗎?」
蔣祈樹退開一點,他在清晨的雨霧裏站了太久,渾身冰涼,內里卻一片滾燙,是一座待噴發的火山,燒得他五臟六腑灼痛不已:「邵霖風來找你了,他想追回你是嗎?」
他堅信自己的直覺沒錯,加上柳甄發給他的圖片,更加確定了他的猜測。
梁蟬恍惚了下,她沒跟他說過邵霖風前天晚上來找她說了些什麼,他是怎麼知道的?
「果然。」蔣祈樹低喃。
她這一秒的表情,是第三層佐證。
梁蟬皺了皺眉,她受夠了猜來猜去,話永遠說一半,達不到最關鍵的那個點,她一把揭開所有遮掩的布,露出這件事原本的真相:「邵先生來找我的確剖明了心跡,原來過去那些我以為晦暗無光的時日,並非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蔣祈樹感覺有一台攪拌機在他的心臟作亂,痛到無法呼吸:「梁蟬,你不」
「你先聽我說。」梁蟬打斷他,「沒有人永遠停留在原地,事實就是我已經往前走了,邵先生來晚了,沒有等到我。接下來,他有他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就走在兩條路上,中間有過短暫的相交,之後又岔開,再想退回相交的那個點已經不可能了。你明白嗎?」
她的話在他腦子裏盤旋了幾圈,指向一個對他很重要的答案:「你沒有答應他對嗎?」他激動地重複,「對不對?」
梁蟬沒有賣關子:「對。」
蔣祈樹大腦眩暈,眼前開出大片的花。
回過神後,他不禁回憶,他前段時間都做了什麼,跟魔怔了一樣,非要把她推向另一個人的懷抱,還說是為了她的幸福考慮。
他是傻逼嗎?
最後一件需要解決的事,梁蟬微微蜷曲的手蓋在腹部,衣服底下就是文身,天長日久,它像長在了她的皮膚上:「我承認文身是在我最喜歡邵先生的時候文的,它僅僅代表了那段停留在過去的回憶。如今我再看它,就像看皮膚上的一顆痣。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我想過,也許可以想辦法洗掉它。」
文身師當初勸她要想好,文身一旦刺進皮膚里就會伴隨一輩子,就算洗掉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沒有痕跡。
蔣祈樹傾身抱住她,一股把她嵌進身體的氣勢:「我在意的是你對邵霖風的感情,誰在意文身了。洗掉又要疼一回,我不許你為他疼兩回。」
梁蟬傻傻地問:「你還要分手嗎?」
「我從沒想跟你分手。」蔣祈樹說。
「可是你拉黑我的電話了。」
「我沒有。」
梁蟬從他懷裏退出來,為了印證自己的話,當面撥打他的電話。手機鈴聲在他大衣口袋裏響起,她說:「我知道了,你把我從黑名單里拖出來了。」
蔣祈樹無辜道:「我真的沒有拉黑你。」
「你有。」兩人各執一詞,梁蟬只好拿出更有力的證據,「我昨天下課後給你打電話是關機狀態,李傲然打給你就能打通,不是你拉黑我是什麼?」
蔣祈樹恍然大悟:「那個電話是你讓他打的?難怪他話說一半就掛了。」他喊聲冤枉,「不是的,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手機沒電關機了,後來找到充電器充上電,李傲然正好打過來,我就順手接了。」
梁蟬無話可說。李傲然幫她驗證後,她就篤定蔣祈樹拉黑了她,之後沒有想過再試着撥打一次。
沉默蔓延了一會兒,梁蟬那點小委屈重新冒出頭:「就算沒拉黑,你應該看到了我打給你的未接來電。」
「是,我看到了。」蔣祈樹說,「因為沒想好跟你說什麼,我不敢打給你,我是膽小鬼。」
「你說自己是膽小鬼,現在怎麼敢來見我?」
「我想撤回那條分手的消息。該死的微信系統,超過兩分鐘就不能撤回了,所以,我親自來撤回。」蔣祈樹凝視着她,呼吸很輕,「我還有機會撤回嗎?」
梁蟬遏制住立刻點頭的衝動,故意讓他煎熬地多等了幾秒鐘,緩緩道來:「本來沒有機會,我突然想起之前我也說了一次分手,我們扯平了。」
人生沒有撤回鍵,是蔣祈樹為自己博得一次機會,這是上帝對持之以恆的人的獎勵。
*
到了跟陳小音約飯的時間,梁蟬姍姍來遲。
陳小音鼓起兩邊的腮幫,抓起桌上的手機,屏幕轉個方向對準梁蟬,向她展示現在幾點了:「你遲到了整整二十分鐘。」
梁蟬是個時間觀念極強的人,每天要做的事會提前列好計劃,寫好完成每項任務所需的時間,一旦某個任務超時就會影響接下來的任務完成度。她一般嚴格按照日程安排執行,只會出現超前完成,不會延後。
但是現在,她遲到了。
「對不起,蔣祈樹讓我陪他去圖書館還書,我就耽誤了一小會兒,誰知道路上會堵車。」梁蟬誠懇道歉,並且為了彌補她等待的時間,提出這頓她請。
「我逗你的。我以前也遲到過不少次。」陳小音撲哧一笑,把另一杯奶茶推給她,「你現在真的了不得了,天天掛在蔣祈樹身上。」
梁蟬正要反駁,陳小音糾正道:「我說錯了,是蔣祈樹天天掛你身上。」
「」
陳小音翻開菜單,看見對面的人在翻手機,眼神斜過去:「跟誰發消息啊,又是蔣祈樹嗎?」
梁蟬小聲說:「他問我在哪兒吃飯。」
「蔣祈樹是什麼粘人精嗎?閨蜜局他也要湊熱鬧。」陳小音把菜單拍桌子上,「不許跟他聊天了,接下來你的時間歸我。」
梁蟬回完消息聽話地放下手機,想了想還是跟她解釋一下:「他不是要來湊熱鬧,他是想結束後過來接我。」
陳小音作吐血狀:「吃完飯我們要逛街的!」
「那我跟他說一聲。」
梁蟬拿起手機,編輯一條消息發給蔣祈樹,讓他別來接她了,她逛完街跟陳小音一起回學校。
陳小音又不滿意了,直嘆氣:「梁蟬你哪兒哪兒都好,只有一點不好,太容易心軟,我每次要求你什麼,你想都不想就答應,對蔣祈樹也是這樣。不行的,你是女孩子,談戀愛你得拿到主動權,千萬別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梁蟬不是很懂:「他也沒有要求我做什麼。」
陳小音恨鐵不成鋼:「我的意思是算了,咱們先吃飯吧,吃完飯去買衣服,我再教教你如何撒嬌使喚男朋友。我跟你說,別太拿男人當回事,雖然那個男人是蔣祈樹,咱們也得端着點兒。」
梁蟬喝着奶茶,聽「陳老師」科普戀愛課程,感覺不太靠譜,她為什麼要學會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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