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陸玄施展秘法加持,程靈竹心中安定下來。
佛殿極為高大,殿前石階黝黑,邊角殘破磨損,看起來飽經風霜。
一件武器被程靈竹從儲物法寶內取出。
此物被黑綢包裹着,像是一柄長劍。
陸玄感到有些眼熟,卻也沒多想,只是以為這件東西,應該就是程靈竹從宗門內帶出的秘寶。
「你來護好我的背後。」
程靈竹一腳踏在台階上,回頭對陸玄說道。
她腰肢纖細,盈盈可握,該有肉的地方卻很豐盈。
道袍似乎稍緊了些,將程靈竹身段勾勒出來,背影很好看。
陸玄忽然想起,在許多年前,程紅檀也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
唯一的差別大概是,師父她很貧窮,而程靈竹的身材實在是好。
神情稍微恍惚一下,他點點頭:
「定不負道友信任。」
於是程靈竹便放心地將自己的背後交給了陸玄,一人在前,一人在後,登上了這座佛殿。
「篤,篤,篤」
接近殿門,程靈竹聽到了敲擊木魚的聲音。
這聲音很規律,或者說很機械,每次敲擊時的間隔、力度和發出的聲響,都完全一致。
兩人來到大殿前,殿門敞開着,空曠的大殿內,有四道人影跪坐,都背對殿門。
從側面可以看到,四人手中拿着犍稚,用以敲擊木魚,發出的聲響迴蕩在整座大殿之中。
程靈竹注意到,這四道身影,身上都穿着天水觀修士的服飾。
其中三道身着弟子袍,另一道是長老服裝。
她們背對着陸玄二人。
「篤,篤,篤——」
下一刻,敲擊木魚的聲音一頓,四道人影一齊轉頭,如提線木偶般,看向了兩人。
目光空洞呆滯,不似活人。
滿面苦慈之相,倒讓人想起了廟裏的泥塑。
「篤,篤,篤」
木魚聲再度響起,四道人影卻沒有回過頭去,敲擊木魚的頻率越來越快,八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陸玄和程靈竹。
程靈竹呼吸一滯。
在四人的身前,大殿的最深處,應當供奉佛像的地方,盤踞着一團極為龐大的黑影。
木魚聲越來越急促,逐漸變得尖銳起來,仿佛化作實質性的錐子,要撕開兩人的腦海。
天水觀四人注視着陸玄與程靈竹,表情卻在不斷變化着。
苦慈之相淡去,她們的臉上卻掛上了詭異的笑容,嘴角咧開,血肉開始崩裂,笑容幾乎要扯到耳朵上。
這般模樣,像極了黑面石佛背後的那張臉。
程靈竹娥眉皺起,握住了劍柄。
自劍鞘中迸發的,是鋪天蓋地的耀眼血芒。
包裹長劍的黑綢寸寸崩碎剝落,長劍出鞘,明艷似血,璀璨如霞。
程靈竹上前一步踏出,滿頭青絲飄舞,在她拔劍的那一剎那,髮簪便寸寸崩碎,再無束縛之能。
她身上的氣息節節暴漲,雙眸化作赤紅之色,眼中的靈動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淡與漠然。
陸玄瞳孔驟然縮小。
不是驚異於程靈竹身上的變化,而是因為
她用的那把劍,他認識。
這柄璀璨血劍,分明是程紅檀當年的本命法兵。
從出鞘後流露出的氣息來判斷,決計不會有錯。
可是她不應該早已飛升上界了嗎?
本命法兵與尋常法寶迥然不同,自踏上道途之日起,便被修士蘊養,已經算是修士身體的一部分。
若是一朝飛升,必然要帶着自己的本命法兵,用以殺敵護道。
陸玄心中微微一沉。
大殿之中,程靈竹已是一劍斬出。
渡世劍齋修的是殺伐之道,天水觀四人早已入魔,她不會留手。
劍身赤紅如霞,璀璨奪目,仿若有凰血流淌,很是驚人。
血色劍光挾裹着肅殺的劍意,將天水觀四人的屍身碾碎,而後去勢不減,斬向了大殿深處的黑影。
程靈竹看清了黑影的真實模樣。
並非是這劍光太過璀璨耀眼,映照出了大殿內的一切,而是對方主動顯出了形貌。
滔天魔焰自身上燃起,青面獠牙、頭生肉髻,眼中有青黑色火光燃燒的巨大怪物,此刻正坐在蓮台之上。
這是一尊邪佛。
這邪佛身軀龐大,只是坐着,便與百米大殿等高。
十二條鎖鏈自蓮台延伸出去,將邪佛束縛囚禁,令其無法離開半步,但漆黑的魔焰籠罩在其周圍,鼓盪出去,依舊將程靈竹斬出的劍光吞沒,化去了她的攻擊。
程靈竹抬起頭,眼中紅光泛起,身體不退反進,向前邁出一步,抬起了長劍。
在這一剎那,她身上的氣勢再度攀升,周身有異象顯露,仿佛畫卷般鋪展開來。
山河傾倒,生靈塗炭,屍山血海,瘋獰可怖。
程靈竹立在瘋山怖海之上,腳下是綿延的血骨,異象將天地染得猩紅刺目,然而畫卷中的仙子衣不沾血,便是眼中的紅光都退去收斂,眉眼清冷,宛若謫仙。
一道血色光輪展開,如海上生明月,赤紅血月緩緩升起,浮現在了她的身後。
在這一刻,程靈竹身上的氣息,已然提升到了巔峰。
她抬起手,諸般異象自身後塌縮,化作一點,伴隨着劍勢,向前刺出!
像是熱刀切開黃油,熱油潑入雪中,漆黑的魔焰被這一劍分開,向兩側散去。
劍勢鋒芒無兩,直入邪佛的心口。
「轟——」
魔焰炸開,漫天飄散。
在這邪佛的胸膛處,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傷口,前後通透,竟是被這一劍釘穿。
邪佛的眼眶內,青黑色火光搖曳,像是風中的殘燭,幾近熄滅。
大殿內異象消散,紅月破滅,程靈竹從空中落下,以長劍拄地,勉力支撐着自己的身體。
一雙清澈的眸子,死死盯着不遠處的邪佛。
然而,結果讓她失望了。
數息之後,青黑色火光穩定下來,重新燃燒亮起。
她在心中嘆息。
自己與邪佛的差距,終究還是太大了。
哪怕這邪佛被蓮台困住,在這死城內封印不知多少歲月,修為倒退不知凡幾。
其保存下來的實力,依然強的可怕。
她是有底牌在身的,方才施展的祖聖降靈之術,便是目前能發揮出的最強一擊。
但這種秘法的威力,卻要受施術者本人實力的限制。
金丹境界借力施展,威力終究差了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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