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螢火 第275章 朱家門裡的恩怨（下）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那些都是影視劇里演的，現實中的矛盾與仇恨往往來自於一件又一件的小事堆積。越是小事，越是難以釋懷。

    施加傷害的一方會認為，這不就是一樁小事嗎？小事也值得斤斤計較。

    被施加傷害的一方會認為，連小事他們都敷衍我，傷害我，以後遇到大事豈不是更指望不住。

    我們都是普通人，普通人窮其一生也未必能遇到那些驚天動地的事情，傷害是從柴米油鹽里來的，也是從柴米油鹽里去的。

    朱利利算計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婦，在她看來，弟弟就應該聽姐姐的，應該為姐姐付出，至於弟媳婦，那是外人，算計也就算計了，利用也就利用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弟媳婦忍了多年，終究還是爆發了。

    在朱利利遇害的前半個月，她收到了一封信。

    這個年代，使用電子郵箱很方便，已經很少有人再去手寫信了。

    信上的地址是假的，信封里塞着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她十年前暗戀過的一個男孩子。在照片的背後寫着一行字——你喜歡的人，也曾喜歡過你。

    信封里裝着兩封信，一封是新的，一封是舊的。新的那封是打印的，舊的的那封是寫在印花的信紙上的，印花剛好是她喜歡的圖案。

    這種信紙一般是香的，十年過去了，信紙上的香味兒早就淡了，只那些熟悉的字跡一下子將弟媳婦帶回了過去。

    那是她暗戀的人寫的，他寫道：「我看到了那張小紙條，我滿懷欣喜的去見你。我想着我喜歡的姑娘終於回應我了，我想着原來她也是喜歡我的。我穿越了大半個孟縣，跑了十幾個花店，終於買到了你喜歡的花。我手捧鮮花到了我們約定好的地方，結果看到你跟他從酒店裏出來，你很激動，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你們身後跟着父母，而你看我的目光是那樣的哀傷。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我想走過去問問你，卻被他的姐姐攔住了。她告訴我，你們發生了成年男女間應該發生的事情，儘管這件事不是你主動的，但你沒有拒絕。我覺得難堪，抱着鮮花離開了那裏。」

    熟悉的文字喚醒了熟悉的記憶，弟媳婦想起來了。

    她以為那夜只是偶然，是不小心讓心慕的男孩兒看到了自己此生中最為荒唐的一幕，卻原來跟自己的遭遇一樣是被朱利利給設計的。

    她把朱利利當朋友，她給朱利利說過自己的心事。

    朱利利知道她喜歡那個男孩子，甚至知道那個男孩子喜歡她。可朱利利還是冷着心腸把她送到了朱俊峰的床上。為了打破她對心慕之人的幻象，為了讓她別無選擇地跟着朱俊峰過日子，朱利利故意以她的名義將那個男孩子約到了酒店外頭，故意讓他看見了她的醜態。

    那封信，將弟媳婦對朱利利的恨意到達了一個頂點，然而更氣人的還在後面。

    在弟弟和弟媳婦大婚那天，朱利利背着他們偷摸將一張喜帖送給了那個男孩子。男孩子將這件事寫在了信里，隨後跟着同鄉外出打工。他們乘坐的那輛大巴車在高速路上發生側翻，男孩子沒有在倖存者中。

    這封信，是男孩兒的父母在整理他的遺物時發現的，跟男孩兒生前喜歡的物品放在一起。他的父母，都是善良的好人。

    男孩兒的死成了壓倒弟媳婦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知道男孩兒外出打工，知道他死在了高速公路上，這些事情都是朱利利告訴她的。她傻，朱利利告訴她這些的時候，她還以為朱利利是在為她感到遺憾，她甚至還因為這件事原諒了她之前對自己的傷害，安安心心的跟着朱俊峰過日子。

    直到看見男孩兒寫的那封信她才明白，朱利利是故意的，男孩兒的死她難辭其咎。

    因為那封信，她與神秘人達成了合作關係，她會將朱利利的一些事情發到那個特定的電子郵箱，而神秘人只用那個電子郵箱回復過一句話。

    「什麼話？」朱母覺得心尖兒里顫顫的。

    「時間，地點，以及她可能擁有的死亡方式。」再次面對朱母時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表情：「我知道她會在那個晚上回到朱家莊，我按照神秘人的提示，讓整個朱家對她保持緘默。」

    聽完兒媳婦的敘述，朱母跌坐在了地上。

    兒媳婦似乎還不滿意，她走到朱母跟前，蹲下，用一種朱母從未見過的眼神審視着她：「作為朱利利的弟媳婦，我送了她最後一程。她被綁在墓碑上的時候還是活的，那時，我就在現場，我就躲在那棵老柳樹的後面。」

    「你——」朱母指着兒媳婦神情激動，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對，我就是警方一直在找的目擊證人。」兒媳婦站了起來：「那晚，我原是不該出去的，可我太想看到她的結局了，我忍不住。我比他們到得早，我坐在那株老柳樹後面，就像是坐在你們朱家的老祖宗們跟前，我特別想知道，他們對待朱利利這個後輩是怎樣的看法。我不信鬼神，因為像朱利利這樣的惡人都沒有遭到報應。」

    說着，兒媳婦掃了佳佳一眼。

    到底是小姑娘，心智還不夠成熟，面對着這樣的舅媽，她的恐懼與害怕從眼睛裏透出來。

    「她是自己來的，跟在那個人的身後，他們聊的很愉快，連我都詫異，那個人為什麼要殺她。」兒媳婦走到窗戶前，推開窗子，看着外面的月色：「那晚的月色就像今晚一樣，我躲在樹後緊張地要命。那個人，下手很快，沒費什麼力氣就把朱利利給綁了起來。我是看着他離開的，他也看到了我，我們心照不宣，各自為對方指了出路。」

    「你——」朱母捂着心臟，瞳孔逐漸放大。

    兒媳婦慢吞吞地從口袋裏找出朱母的心臟藥，佳佳想要上前，卻礙於舅母兇狠的眼神，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我不會將這個秘密告訴警方的，你的女兒死有餘辜。」兒媳婦將藥片倒出來：「你得好好活着，活着才是對你最好的報復。」

    朱母抗拒地看着自己的兒媳婦，最終卻只能認命地將那些藥片吞下。

    她不能死，她死了，她的佳佳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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