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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柩移入靈堂,季無憂和季無忌跪在靈前哀哭謝吊。皇后擔心一雙外甥撐不下來,不獨派了孫太醫在季府住下,還派了她身邊最得力的張嬤嬤專門照顧季無憂和季無忌姐弟。自然,皇后也有讓張嬤嬤震懾陳老夫人以及季府中想乘亂做手腳的人。
按着規制,季之慎的靈柩要在府中停靈七七四十九天,可若真停四十九天,那麼便很難瞞住大夫人楊氏,楊氏不可能在近五十天裏都不走出昊極院。可若停的時間短,且不說陳老夫人心裏過不去,便是其他人也覺得會委屈了為國捐軀的季之慎。
是以季重慎剛剛提了一句大哥的靈柩在家裏停多久,便被陳氏兜頭狠狠的啐了一口,只見陳氏指着季重慎罵道:「呸!你個沒有人心的東西!你大哥為國盡忠,他用性命給府里換來潑天富貴,你竟不能容他在家裏多住幾天!」
季重慎心裏也惱的不行,只是面上不敢表現出來,趕緊乖乖的跪了下來,連連磕頭道:「母親息怒,兒子如何捨得大哥,若是能替,兒子情願死的是自己,也要換大哥活着。」
陳老夫人聽了季重慎的話,滿臉的怒容略略緩了幾分,心裏頭也有了一絲後悔之意。覺得不該那樣罵二兒子。
季之慎是老靖國公的長子,自生下來便被陳老夫人的婆婆抱走,三歲上便跟着公公學習兵法武功,八歲進宮成了當時的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隆興帝的伴讀,陳老夫人這個親生母親竟沒有機會看顧大兒子一回。所以陳老夫人對大兒子季之慎從內心深處是不親近的。
等到陳老夫人後來生了老二季重慎,因老太夫人精力不濟,她才有機會親自撫養二兒子,是以在陳老夫人心中,二兒子季重慎才是她真正意義的親生兒子,對大兒子季之慎,陳老夫人只是面子情,面子上過得去也就算了。
若非陳老夫人從前在靖國公府實在是沒有影響力,而季之慎不獨才華出眾勇武過人,又和皇上關係極不一般,這靖國公的爵位還真難說落到誰的頭上。
季重慎最了解自己的母親,一見母親面色緩和了一些,便立刻委屈的說道:「母親,兒子最崇拜的人就是大哥,怎麼能不想讓大哥在家裏多停些日子,我們也好最後陪大哥一程,只是大嫂那般情況,若是有個什麼閃失,我們一家子都陪上性命也不夠啊!」
陳老夫人一聽這話臉色刷的黑了下來,她再不親近大兒子,季之慎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也不能為着個外人委屈了自己的兒子。陳老夫人雙眼一瞪怒道:「停七七四十九天,把消息瞞緊些。橫豎她也快生了。只等生完孩子就能把這消息告訴她,她是老大的媳婦,豈能不到靈前盡心?」
季重慎低頭輕輕應了一聲「是」,再沒說其他的話。陳老夫人知道外頭事多,也不留兒子,只揮手讓他退下。等季重慎走後,陳老夫人手捻佛珠雙目微垂,口中喃喃念着什麼。在房中服侍的鄧嬤嬤見狀心忙讓珍珠翡翠珊瑚碧璽退下,免得擾了老夫人。
現在這個珍珠是剛剛提上來名叫雙寶的二等丫鬟,四陳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總是這四個名字,向來是換人不換名,所以雙寶一上來便被改名為珍珠。原本受罰的珍珠已經換回本名二妞被發到漿洗處了。
陳老夫人默念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問道:「老大家的身子有幾個月了?」
鄧嬤嬤暗暗一算,忙躬身回道:「回老夫人的話,大夫人如今已經滿八個月了。」
陳老夫人點點頭,忽然睜開眼睛看着鄧嬤嬤道:「也差不多了,回頭你去做碗蓮子羹送給老大家的。」
鄧嬤嬤心裏一緊,身子躬的更低,輕輕的應道:「是,奴婢一定親手做。」
陳老夫人滿意的「嗯」了一聲,便什麼都不說了。
鄧嬤嬤又站了片刻,見陳老夫人再沒其他的吩咐,便輕手輕腳的退出了上房。等她到了廊下被西風一吹,頓覺遍體生寒,原來剛才聽陳老夫人吩咐之時,她背上已經滲了一層冷汗。
鄧嬤嬤沒有直接去廚下做蓮子羹,而是出了慈萱堂從后角門上回了家,莫約過了一個多時辰,她才又回到慈萱堂的小廚房,關上門一個人在裏頭做起了蓮子羹。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天已經黑了,鄧嬤嬤才從小廚房中出來,手中拎着一隻小巧的墨竹絲箍銀燈籠形食盒。
進了慈萱堂,請陳老夫人過了目,陳老夫人方道:「送去昊極院,看着你大夫人用了再回來。」
鄧嬤嬤知道這事非自己去辦不可,便小心的將粉青海棠盞的蓋子蓋好,重又放回食盒之中,這才往昊極院而去。
鄧嬤嬤到昊極院之時,季無憂和季無忌正分別在自己屋中換衣裳,為了不讓娘親察覺,她們姐弟二人每日都要換下孝服,換上素淨些的衣裳去昊極院請安。
鄧嬤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見大小姐沒在昊極院,竟沒由來的鬆了口氣,她笑着走進上房,給大夫人楊氏請了安,笑着說道:「自入秋之後天氣燥的很,老夫人惦着大夫人身子重,必是比常人更燥,特特命奴婢送來清燥除煩的蓮子羹,請大夫人品嘗。」
楊氏溫婉淺笑頜首道:「不能給母親請安已經是我的不是了,怎敢叫母親如此記掛着,真真是我不孝了。寧嬤嬤,快把才做的核桃酥酪裝起來,隨鄧嬤嬤一起去慈萱堂,替我多多拜謝母親。」
寧嬤嬤心中有些起疑,只是面上一絲兒也沒顯出來,只笑着應了,命丫鬟去將桃桃酥酪裝盒,而自己卻守在楊氏的身邊,不着痕跡的防着鄧嬤嬤。
鄧嬤嬤知道寧嬤嬤是從宮裏出來的,也不敢小瞧了她,只不過今兒這道蓮子羹除非是有太醫親自品嘗,才能發覺其實的玄機,其他人只是從面上看,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的。
鄧嬤嬤只上前笑道:「才聽說大夫人還沒用晚飯,不如嘗嘗這蓮子羹,若您吃的香甜,奴婢也好回老夫人,叫老夫人高興高興。」
寧嬤嬤見鄧嬤嬤端起粉青海棠盞兒,揭開上面的蓋兒,一縷蓮子清香便裊裊飄了出來,寧嬤嬤暗暗聞了聞味道,除過清香蜜甜之外,再無一絲其他的味道,雖然味道上聞着沒有什麼不妥,可是寧嬤嬤還是不放心,她有心嘗一嘗,卻又礙着鄧嬤嬤在此,不好活打了老夫人的臉。
就在寧嬤嬤暗自着急之時,一道身影從門外衝進來,不偏不倚正撞在鄧嬤嬤的身上,鄧嬤嬤手中一滑,那粉青海棠盞兒便摔到地上摔成七八瓣兒,盞中的蓮子羹也盡數浸入青蓮色團花地衣之中。寧嬤嬤見此情景,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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