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蘭嬌臉上一片苦澀,卻還是掛着無比勉強的笑意來平息此事。
這番忍辱負重的做派,惹得百姓好不生憐。
虞府被方家這般算計,不但算計家財,更算計虞三姑娘的婚事。
如此陰狠之人,虞二姑娘竟還願意原諒,甚至如此慷慨地請求眾人不要再提及此事。
如此大度仁善之人,實在是當世罕見。
方啟賢母子如同被打了一悶棍,面紅耳赤地說不出話。
不過,眾人很快又被虞蘭嬌所說的「滅頂之災」吸引住了心神。
「虞二姑娘,咱們怎麼看不明白,怎麼會有滅頂之災!」
有人好奇地發問。
虞蘭嬌擰眉看着方啟賢,雙眸之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失落,和真切的擔憂。
雖不願指責,卻還是猶豫着開口解釋:「方少爺受傷一事,不但三皇子知情,被他的忠義感動,當場賜下玉佩。
就連陛下都有所耳聞,賞賜頗豐。如今唉,方少爺實在是太糊塗了」
她似是失望至極,搖着頭緩緩離開。
其未盡之語,卻迅速讓人心領神會!
是了,方啟賢受傷一事,雖是和武安侯合謀,可三皇子出現的機會卻那樣湊巧。
說起來,或許是武安侯利用,可又或許呢?
又或許,那背後合謀,也有三皇子一份?
京都眾人素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反正法不責眾,上頭追究下來,自有方家頂着。
是而眾人擠眉弄眼,小聲議論起來。
「連陛下都知道這件事,方啟賢這可是欺君之罪,難怪虞二姑娘說方家會有滅頂之災。」
「虞二姑娘都看得穿的事,方家還敢頂風作案,可真是膽大。」
「可不是膽大嘛,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此計雖險,可背後卻是十萬兩白銀的好處,若是你,你干不干!」
議論聲中,方啟賢臉色逐漸手腳冰涼。
欺君之罪,這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啊!
虞桂仍舊站在原地,看着氣焰明顯不如以往的方家母子,囂張至極地叉着腰,活像一把神氣活現的茶壺。
「我那侄女不追究這筆嫁妝,我這個長輩卻不能放過!
如今你既沒受傷,什麼苦肉計也不管用了,趕緊按着單子把嫁妝給我抬出來!若是差上一絲一毫,我便帶人闖進去!」
人群後,虞蘭嬌的身影緩緩隱去,她掀開馬車車簾,看着虞桂神不依不饒。
抱着那隻立下大功的小狗,悠悠然笑起來。
她並不打算親自出面討要這批嫁妝,甚至,這批嫁妝方家壓根就掏不出來。
只不過有這批嫁妝吊着,視財如命的虞桂會一輩子死死咬着方家,讓他們喘不過氣。
當日在虞家門口,虞蘭嬌就有意拆穿方啟賢並未受傷的事實。
只不過,方啟賢畢竟不是傻子,若看出虞蘭嬌的意圖,往自己腰上劃一刀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所以這段時日,虞蘭嬌刻意用方啟賢往日的腰帶訓練小狗,為的就是出其不意扯下方啟賢的遮羞布,好讓方啟賢反應不及。
如今方家不但被揭穿謝恩娶親的事,顏面盡失。
更冒上了觸怒皇室、罪犯欺君的麻煩。
而當日與他合謀的武安侯,戲唱得有多好,如今就會有多焦頭爛額。
不論最終結果如何,武安侯都不會放過捅了這等大簍子的方家。
更不用說武安侯背後的三皇子,和負責退親一事,卻被潑了一身髒水的李治中。
強權仇敵的針對,和虞桂的死纏爛打,這便是虞蘭嬌,為方家準備的結局。
虞橫在世時,對方家的照拂堪稱掏心掏肺,虞橫一死,方家便賣了虞蘭萱來換取前途。
這樣狼心狗肺的一家人,若不叫他們陷入爛泥,困頓而終,豈不是天不開眼!
馬車滾滾經過奇珍齋門口,忽地放緩了速度。
虞蘭嬌還未發話,反倒車夫回稟道:「今日奇珍齋門口停了許多馬車,將路堵得只剩半邊。
看樣子要等上一會才能通行。」
虞蘭嬌不置可否,靜坐在馬車上。
誰知馬車還未通過,便聽馬車外一嬌俏的女聲響起:
「馬車上可是虞二姑娘,我家主子蕭三姑娘和懷寧縣主正在奇珍齋里,想請二姑娘上樓一敘。」
虞蘭嬌的好心情霎時大打折扣。
今時今日,她欲要周旋之事已成定局,她很沒必要再湊到懷寧縣主面前去。
尤其是,蕭秋兒也在,她更不必上去自取其辱。
說來可笑,往日在京都閨秀圈裏,虞蘭嬌風頭無兩,向來只有別人避其鋒芒,如今倒是局勢顛倒。
她連面都沒露,隔着車門謝絕了蕭府丫鬟的邀請。
誰知馬車還未走動幾步,蕭秋兒居然親自下來了。
「虞蘭嬌,往日你不是最喜歡鑽研這些首飾頭面了嗎?今日怎的路過奇珍齋卻不入呢?
就連我和文倩姐姐相邀,都這般無情地拒絕,莫不是囊中羞澀的緣故?」
虞蘭嬌眸子流轉出冷光來,手指微敲,命春橘打開車門。
馬車下,蕭秋兒雙頰笑意吟吟,眼中的得意卻毫不遮掩。
「也是,如今虞家沒個正經長輩,更沒個進項,手頭緊也是在所難免,難怪一點子嫁妝還大張旗鼓地上門討。
畢竟相識一場,我看着也難過。不若我送你一副頭面,你也不必眼饞了,只管來選吧,今兒個,不論看上哪副,都記在我的賬上,算是我賞你的。」
她神態一如既往的驕矜,話語更是刻薄無比。
任哪家閨秀聽到她這樣的話,都要氣得面紅耳赤。
奇珍齋本就是京都最好的首飾鋪子,今日說是有一批貴重無匹的頭面送來,一大早便吸引了京都許多身份貴重的閨秀和夫人來挑選。
只看門口堵得水泄不通,便可見一斑。
如今蕭秋兒這般張揚無禮地譏嘲一通,許多人都放下手中的首飾,按捺着眸中的興奮往門口探來。
瞧見蕭秋兒擠兌的,是往日頂級貴女虞蘭嬌。
一時間滿含可憐、惡意、鄙夷、譏誚的眼神俱都投到虞蘭嬌身上。
在京都,無權無勢,便是最大的過錯。
虞蘭嬌本不欲與蕭秋兒爭個長短,只這馬車一時間過不去,若不回蕭秋兒的話,反倒真顯得她心虛。
說到底,如今她無牽無掛,無欲無求,怎就要怕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蕭秋兒了。
只見她端坐馬車之中,笑意清淺,「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蕭三姑娘這般天真單純,出手慷慨,想來一是因為蕭家富可敵國,二是三姑娘並無說親之意,不必想着打理家事。
似三姑娘這般天真爛漫又出手闊綽,日後不知哪家公子有這個福氣。」
這話說得奇珍齋之內眾人面面相覷,噗嗤忍笑。
蕭家富可敵國?
蕭秋兒沒有說親之意?
這兩句話,直戳蕭秋兒痛腳。
整個京都誰人不知,蕭家出了一個做皇后的女兒,一人得道雞犬飛升才得了承恩公的爵位,此前不過是個三流世家而已。
說蕭家富可敵國,豈不是在影射蕭家借皇后之手斂財!
再說蕭秋兒的婚事,誰人不知蕭秋兒一門心思追着大皇子跑,做夢都巴望着做大皇子妃。
可望穿秋水,這門婚事也沒談成。
無非是她的家族承恩侯府沒有男子頂立門戶,只有一個皇后的榮光,不值得結親拉攏。
再有便是蕭秋兒本人口無遮攔,囂張跋扈,毫無世家貴女的風範和禮儀,更不用說做一府主母,打理後宅了。
似這樣的女子,嫁個嫡次子,傍着長房生活也就罷。
要掌管世家中饋,甚至做皇子妃,那是遠遠不夠格。
虞蘭嬌這番話將蕭秋兒批得一錢不值,惹得那些貴女憋笑憋得好不難受。
見蕭秋兒被她幾句話堵得勃然大怒,虞蘭嬌又不溫不火道:「三姑娘既有心送我頭面,我也不好拂了郡主的美意,這便在此謝過,來日定會送回禮過府。」
跟蕭秋兒風度盡失、急頭白臉相比,虞蘭嬌的落落大方,氣度從容,反倒惹得眾人高看一眼。
而她這般反應,顯然也出乎蕭秋兒的意料,臉上的笑意再也掛不住,雙目兇狠地瞪着虞蘭嬌。
只不過,她的臉色越難看,虞蘭嬌便笑得越發嬌美。
可見笑容並不會消失,只不過會轉移到另一個人臉上。
她由春橘攙扶着下了車,親熱地挽着蕭秋兒的手臂,眉目間眼波流轉。
「三姑娘怎的臉色鐵青,莫不是後悔了?
若後悔也就罷了,奇珍齋的首飾的確不便宜,三姑娘囊中羞澀,我自不會強人所難。」
她這番話只差貼在蕭秋兒的耳畔罵她窮酸。
囊中羞澀幾個字一出,蕭秋兒臉色立即炸開鍋,怒氣沖沖咬牙道:
「後悔?一副頭面而已,便是扔到水裏聽個響我都能聽上一天一夜,囊中羞澀?你只管選便是!」
虞蘭嬌譏誚一笑。
她並不知道,二樓雅間之中,李芙亦端坐美人榻之上,眸含冰霜地盯着她美艷如秋月的笑臉。
往日她也跟虞蘭嬌打過交道。
只是她自卑於容貌不如虞蘭嬌,便刻意走那才氣逼人、賢淑端莊的路子,甚少跟虞蘭嬌當面相對。
對虞蘭嬌的印象,也不過是仗着美貌和幾分小聰明,獻媚賣乖之人而已。
沒想到今日一見,她口舌之利,心思之敏捷,不動聲色便讓蕭秋兒這個草包苦不堪言。
且她如今雖無權無勢,對上蕭秋兒卻毫無畏懼,甚至渾身隱隱透着戾氣,絲毫不給承恩侯府留顏面。
似這樣的女子,不論是入李府,還是在三皇子後院,都十分棘手。
她有些憂心,日後自己能彈壓得住這個女人嗎?尤其是,三皇子與她又有着一段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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