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一劍斬碎半截金柱,震碎慕容無敵雙臂,力量渲泄,氣勢更是高漲。
身形緊追上去,一劍當頭斬落。
「救人。」
北周騎陣之中,一聲厲喝,就有三員騎將催狼奔出,快如疾風。
刀槍斧同時攻到。
比這三員騎將更快的是天邊出現三道紅芒。
一閃就到了陳平眼前。
三道紅芒快得幾乎肉眼不可窺見,頭一箭剛剛射到陳平的胸前,第二箭已然撞到第一箭的箭尾,箭支猛然加速,變線射向陳平的咽喉。
還沒等箭支射中目標,第三箭突兀加速,再次射到第一箭的箭尾,箭支路線再變,箭支攻擊目標,已然變為陳平的右眼。
這三箭連環,一箭更比一箭快,一箭還比一箭重
後兩箭力量用盡墜落,所有殺機全都凝聚到第一箭之上。
這一箭連連變線,又重又飄,詭異難測。
陳平一劍還沒落下,箭支已經射到眼珠前方,心中不由暗暗讚嘆。
『落日神箭鑽研到這個地步,已是技近乎道。』
『可惜,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卻是留你不得。』
他左手一探,不知何時,已經抬手擋在臉側,五指虛張捉拿,那快到極處的利箭,已經落入手心。
箭尾箭頭同時扭動震盪,卻是被牢牢捉住,難以動彈分毫。
右手劍式未變,氣勁如山般壓下,無論慕容無敵做出何等應變,連換數個方位,他的劍式也跟着搶先變化,金光斬落。
嘩
慕容無敵神情中帶着絲絲驚愕,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縱橫無敵一世,竟然會輕輕鬆鬆的就死在這裏,死在自己帶兵攻擊江南的路上。
一劍劃落,劍光從頭頂到眉心,再切過胸腹,分成均勻兩半,金血灑滿一地的同時,陳平根本就沒有多看一眼,右手長劍復而彈起,運劍如風,斜挑橫抹
迎面殺到的刀、槍、斧,被金光一觸,已是同時脫手而飛。
三將痛嘶一聲,慌忙扯住韁繩,引狼轉身狂逃。
不單是沒有救到人,交手一招,就已經支撐不住,最離譜的是,他們看到,陳平身體懸停半空,身周狂風激盪,潔白長袍點塵不粘。
左手以肘為弓,以指為弦,筋絡彈動着,如大弓鳴響。
反腕之間,那箭已經化為一道金紅色流光,倒射了回去。
箭勢破風嘯叫,掀起白浪黑痕,比來時更要快上一倍不止。
轟
箭支早已跨越數十丈距離,耳中方才聽到震耳雷鳴聲。
遠處慕容雪長弓高舉,還沒有收回,手中弦斷,胸腹之間,已然出現一個巨大的血洞。
血洞之中半邊火燒,半邊冰封,極其狂猛的震盪力量一點點撕裂肉軀,破損筋脈,斬斷生機。
「好一式落日神射,箭落無聲,摧魂奪命,我敗得不冤。」
她瞪圓雙目,目中似有驚嘆,似有惋惜。站得筆直,緩緩從城樓倒仰跌落,再無聲息。
「伏波仙子當初斷魂谷一戰,被慕容雪以落日神射偷襲傷到,後面養了許久的傷,戰力大損之下,再也沒能逃脫繡衣衛的追蹤,因此,才有了後來的種種事端。我這也算是替伏波仙子報了一箭之仇。」
想到當時初來乍到的兇險情景,陳平就有些唏噓。
若非伏波仙子受到重傷,擇地躲藏養傷有她護估,想必自己也不至於落到麒麟街道,被底層幫派分子欺辱。
一切的一切,都由此開始。
慕容雪的敗亡,也算是劃上了階段性的句號。
識海之中,掠過的+235點劫運值,133點福緣,一閃而過。
看看春秋蠶屬性面板之上,已然再次積攢到的603點劫運,以及323點福緣,陳平心中微微泛起喜意。
果然,戰場之上,最是兵凶戰危,也是緣生緣滅、殺劫當頭的最濃烈激昂之地。
先前斬殺風雲閣五行刺客和拓跋兄弟,摧毀兩萬奔狼騎,就已然得了248點劫運,120點福緣,再加上這一波斬滅慕容無敵和慕容雪,劫運點就已經達到了603點之多。
想要突破真罡琉璃身第四層次大成,開108星竅,武意再次蛻變,化為身周百丈虛幻領域,需要消耗1024點劫運。
本來以為,再次提升,很可能要花費很長時間積累劫運點。
現在看來,隨着這一路殺伐,破陣斬將,敵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強,自己很快就可以積累足夠的資糧。
說不定,這一仗打完,就已經可以琉璃真身大成,與天榜中人再次拉近距離,就算是遇到杜蘭神師,也可以強力壓制。
只要這一支分師南下的十萬北周奔狼騎之中,再沒有能夠擋住自己的絕世高手,就有無數種辦法,把宇文召直接斬殺,破了這十萬軍陣。
不對,現在只剩八萬餘騎了。
陳平心裏暗暗盤算着,身後白馬身上血焰滔滔,已經如風趕到。
他落在馬上,掛劍在側,重新拎起方天畫戟,戟刃斜舉,仰天狂吼一聲,「殺」
當先一人一騎,追在敗走三騎胡將身後,快馬疾行,戟刃連閃。
已是把三騎斬落在地,余勁侵襲,三頭黑狼五臟破碎,倒地不起。
身後鐵騎如雷,已然跟上。
「文淵城也收回來了。熊、虎兩頭靈獸,應該也是擋不住的。」秋葉真人面色微微怔忡,感覺這一仗打得就跟做夢似的。
不,比自己做過的最美好的夢,還要香甜數分。
若是此人早生十年,北周胡騎根本就不敢南侵。
想到這裏,秋葉真人又啞然失笑。
若是陳平真的早生十年,或許,這個天下,早就不是這個模樣了。
哪裏還有大離王朝的倒行逆施、民不潦生,自然也不會有這處處烽煙。
想必,自己或許是在清微山,或許是在靖海王府,一直清修。
也不至於在血火之中打滾。
想到清微山長老弟子,師兄師弟們,秋葉真人面上又露出些許悲意,轉眼,她又強行振奮起來,舞着長刀,緊緊跟隨身後。
斬不盡的胡虜,殺不完的黑狼,此時多砍幾個腦袋,算是為死去的袍澤報仇了。
雖然是一意殺戮,秋葉真人卻是始終留了一分心神,默默關注着自家女兒。
就看到姬明月的劍意,先前雖然空靈變幻,神奇莫測,到後來就變得直來直去,質樸無華。
她知道,這是女兒已然度過了心靈關卡,在殺戮之中與自身取得和解,先前還是在殺人,此時就如殺狗。
劍法至此,已然算是度過了心劫,再無心魔困擾。
從此時開始,她也算是一個合格的領軍將領了,日後劍法更會再次突飛猛進。
「一眨眼間,就連女兒也長大了,果然是清江後浪推前浪」
此時不但是冉秋葉殺得心靜如水,殺得酣暢淋漓。
跟隨在陳平身後,萬餘騎卒再次化為五虎群羊郡,一路橫掃,清剿殘敵的蕭童、余寒山等人也是如此。
他們只覺得,此行一路殺胡,心意空明,再沒有往日裏那般糾結,也沒有絲毫迷惘。
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
在這樣的軍陣之中,在這樣的戰場之上,就算是戰死於此,也是心滿意足了。
自慕容無敵幾人身死之後,很明顯的,駐守文淵城的北周胡人士卒,鬥志也開始急驟衰落下去。
遠遠的,還能看見,已經開始有士卒逃亡。
以往這些人有多麼囂狂,現如今就有多麼恐懼。
城內依然有着躲藏起來的大離士卒和江湖人士,此時看到機會,就從井口,從地窖之中殺了出來,紅着眼睛,嗷嗷叫着開始反撲。
這些人看着個個如鬼一般,身上殺氣如血。
想必是在先前屠城凌虐之時,受了極大刺激。
有些人衝着衝着,就大聲嚎啕。
是有親人死在入侵那一日。
有些人衝着衝着,就力盡而亡,臉上卻是掛着笑容。
是殺夠了胡人,心愿得償。
陳平還看到無數女人,或是衣不蔽體,或是雙眼茫然,就如厲鬼一般的,趴着門窗看着胡人慘死。
有人流出血淚,有人悲聲哀嚎,有如杜鵑啼血。
當然,殺進文淵城中之後,也不是沒有阻擋。
還是有不信邪的高手,從旁竄出,想要攻擊陳平。
大黑熊看上去憨厚胖大,足足有兩層樓高,和身一撞,就是屋宇倒塌。
杜蘭神師所培養出來的靈獸,也不知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戰力極為強橫。
這頭黑熊足足擋了陳平六戟,才被斬斷雙臂,砍掉頭顱。
倒不是這傢伙比慕容無敵要強,而是體型格外巨大,更能夠承受傷勢。
唯一讓陳平有些不解的是,這頭大黑熊腦子不怎麼聰明,竟然明知不敵,還要衝上前來送死。
只能說,野獸再是通靈,有些想法跟人類也有些不一樣。
比如,那頭白色斑紋猛虎,就要雞賊得多,一邊逃跑,還一邊吃人,它會避開陳平的攻擊路線。
不過,這頭靈獸,也終於不是那麼聰明,在陳平假裝力竭,下馬打坐休息的時候,它竟然偷偷駕風而來,潛藏偷襲。
結果自然不用多提。
只是為陳平提供了一件上好的虎皮椅墊,更是能為幾員大將加個餐。
到了這時,城內殘敵基本肅清。
此戰唯一逃過的有名有姓的「高手」,就是那頭金雕了。
許是吸取了上一次,遇見陳平被箭支重創的教訓。
這頭金雕一直躲在雲層百餘丈高處,死活不下來。
就算是小青鳥也跟着跑上去,百般挑逗,它仍然不曾下落攻擊。
陳平想要一箭射死它,也是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它逃離。
秋葉真人從身後追來,見陳平仍然有些不甘,連忙勸道:「窮寇莫追,那杜蘭神師,平日裏甚為寶愛所養的五頭靈獸,如今熊、虎二獸盡皆伏誅,想必已經徹底刺痛了他的心靈,此時最好是攜大軍回返,依託後方陣勢與城池,與此獠周旋,切切不可大意。」
這話是正理。
秋葉真人與胡人交戰日久,雖然多數時候是處於防守之中,總是落於下風,被打得灰頭土臉的。
但她也不是沒有收穫。
起碼,對於北周胡人的一些情報,就了如指掌。
「風雲榜未曾排名,具體人數未可知,但可以確定的,有九人。而杜蘭神師就是其中之一,此人排場十分宏大,手下徒子徒孫眾多。
在此次入侵之戰中,更是頻頻出手,大離高手死傷慘重,就有他的很大功勞。
不過,對於我們來說,此人架子大,也有架子大的好處。遇到一般的敵人,他不屑於動手,顯得有些矜持。
若非如此,我等在天門關之時,哪裏還有一絲半分的生路。」
秋葉真人眼神複雜。
這話的意思,陳平也聽明白了。
這位清微山實權長老,南方抗胡名將,其實是在委婉的勸諫自己。
此時收回三個城池,當見即就收。
不能一意孤行。
憑此一萬餘騎兵,想要與北周宇文召主力大軍正面交戰,恐怕力有不逮。
如果惹得天榜高人杜蘭神師親自動手。
就不是什麼勝與敗的問題了。
很可能要把這條命都扔在戰場之上。
「我倒是想要試試,這位天榜高人的成色。」
陳平眯着眼睛,看向遠處消失在雲層深處的金雕,冷然說道。
一方面,這三層百姓的慘狀,實在是太過觸目驚心。
就算是以他的鐵血心腸,也忍不住心裏微微發酸。
上輩子,歷史上的記載,只是虛無的一些數據與文字。
諸如:「是歲,人相食。」
「屠城,不封刀。」
諸般惡行,無非就是一個「喪盡天良」來形容。
總是顯得無比蒼白。
真正處於這個環境,這個時代,再來看看眼前地獄般的景象。
陳平心中那一股惡氣,怎麼也不能壓下。
先前接連三戰,北周宇文召,就算是一頭豬,此時也該反應過來了。
何況,他還號稱天下名將,最會抓取戰機,此時想必已然大軍出動,圍追堵截,想要把自己這一萬餘兵馬,直接吞吃掉。
甚至,陳平還可以預想得到,在回去的路上,此時很可能已經有數支兵馬,已經據守險要之處,準備抄截自己的後路。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避而不戰,只是想着把那些可憐的百姓救回去,不真正硬拼一場殺得對方膽寒心戰,這一路,肯定不好走。
所以,現在的問題,不是自己想不想打,而是不得不打。
「還請陳將軍三思。」
聽得陳平此言,冉秋葉心下大急,連忙跟身邊女兒使眼色。
心想我這個准丈母娘看來還差點分量,寶貝女兒你勸勸啊,一時不慎的話,這乘龍快婿就很危險。
「娘親你眼睛癢嗎?」
姬明月顯然沒有領會到自家娘親的真實想法,茫然問道。
「呃」
秋葉真人無言以對。
輕咳數聲,差點沒被口水給嗆着。
「放心吧,娘,伱不知道七哥的本事,難怪有此擔憂。前些日子,七哥還未曾習武,當時被興慶府七色堂欺辱,身側虎狼窺伺,危險就要臨頭。你猜怎麼着,面對七色堂高手,七哥不但破局翻盤,還把那些高手一一斬殺。」
姬明月神情之中略顯追憶,又有些傷感,似乎想起了那些不願回首的往事。
她是真的知道,有些局面,在自己看來,或許是十死無生,但是,在七哥手裏,很可能就會出現奇蹟。
不,不是很可能,而是一定會。
一定會出現奇蹟。
只要他做出了決定,相信他就是了。
勝亦歡欣敗亦喜。
跟在他的身後,無論什麼樣的結局,自己都願意承受。
姬明月手中那柄普普通通的長劍,捏在纖細小巧的玉手之中,隨着心意的堅定,亮起溶溶月色華光,與她的目光,她的心情遙相呼應,竟然有着一種莫名其妙的毅然決然。
「放心吧,此戰,我不會敗,也不能敗。」
陳平明確的感應到了姬明月的心思,心中有些溫暖。
當日那個只懂得畫花自己一張臉,喜歡躲在黑暗的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
她已經變得無所畏懼。
而自己呢。
當然也已經變了。
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孤身遠走,隱姓埋名的落魄少年。
有能力,也有信心,為這些人,這片土地,撐起一片晴空。
那麼,就以這支真正的虎狼之師做為磨刀石。
磨出一柄威震天下的鋒銳長刀。
只要不是一下就把自己這柄長刀磨斷掉,在死劫中重生,在困境之中成長,才是自己最應該走的道路。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這一回,卻是退不得的。
「秋葉真人,你於此城收攏百姓,領三千騎隨同後撤。」
陳平既已決定,立即調兵遣將。
「我還能戰,陳將軍這是看不起我還是怎地?」
秋葉真人雙眉一挑,立即有些不服。
在她的心裏,陳平此去九死一生,她真的不放心,尤其是不放心自家女兒。
小妮子平日裏好像蘭心惠質,聰明得很,現在看來,卻又有點痴傻。
就拼了這條老命,一同闖一闖這刀山火海吧,反正,先前這條命也是他救的,還給他就是。
「這是說哪裏話,秋葉真人,倒不是信過你的劍法武學,而是」
陳平視線看向冉秋葉率領的那支騎軍,此時已不足兩千之數,個個衣甲沾血成泥,雙眼深陷,就像是三天三夜沒睡覺一般。
跟着冉秋葉轉戰千里,東奔西突的,這些人崩着一根弦,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若是再次跟隨自己沖陣,恐怕傷亡率會大增。
這些人經歷血與火的歷練,全都是一腔熱血,百折不撓的精銳之中的精銳,少死一個都是賺了。
所以,留在後方,護着百姓一起撤退,走走停停,休養一番,才是正經。
聽到陳平這樣說,秋葉真人這才無奈的答應下來。
陳平轉首看向蕭童等人,目光在諸將身上一一掠過,見這些人眼神堅定,並沒有躲閃,面上就浮現笑意。
「諸位,此戰或許艱難,卻非全無生機。今日,我等有進無退,殺胡!」
「殺胡。」
先是幾員大將轟然沉喝。
身後萬餘騎兵同時大呼,一時氣勢如虹。
遠處,北門城外,已看到煙塵滾滾,旌旗如林。
一頭神駿金雕飛在最前,一聲長唳,聲震雲霄。
北周宇文召主力,已經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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