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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寒清的修道生涯中,很少有像今天這樣道心震動的時刻。當時有過一次,因為一滴血一杯茶。
望着眼前衣衫不整,滿身血污,蓬頭垢面的女子,明明神情憔悴不堪,偏偏這五個字說的理直氣壯,鬥志昂揚。
我是他媳婦!
李寒清心底的無邊殺意,輕而易舉的被這五個字化盡。
殺意消失,繼而心底悄然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猶如一塊石子投入水中激盪起漣漪。
謝震堂親自領她上山,看來她說的不是假話,他真的結婚了。
想必他在林城招惹無數仇家,也都是為了眼前這個女人。說不得這一身的傷,也都是為了她。
李寒清看了楚鮮幾眼,眼神又從謝震堂臉上掠過,後者立刻打了個哆嗦。
壓下心頭思緒,李寒清冷冷的問道: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誰將他傷成這樣?」
「居士,青城派出手了。」謝震堂說道。
青城?青城派乃千年道統,從不插手玄門之爭,好端端的為何與他結仇?」李寒清問道。
「這……」
謝震堂神情複雜的看了楚鮮一眼,要說此中因果其實他知道的
也不詳細。
但不管怎麼說,都和楚鮮脫不開關係。
開始他要楚鮮給李寒清行大禮,就是怕她追究這裏的因果,可惜他這個孫媳婦不聽話。
感知到李寒清帶有威儀的目光,楚鮮這次沒有再倔強的與她對視。
在認識她之前,謝鶯是個無憂無慮的山村少年,是她闖入了他的生活,打破了原有的平靜。
他來林城為她,與楊家結仇為她,鬼神宗,莫家,閭山派,朱家,青城……所做的每一樁事都是為了她。
至今,身上還背着一張無可撤銷的玄門追殺令。
他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而她為他所做的卻很少,甚至在他拼着性命斬破百子圖挽救楚家的家運,家人卻還嫌棄為他療傷花了太多的錢。
過往曾經,點點滴滴湧上楚鮮心頭。
李寒清目不轉睛的望着她,見她臉上露出悔恨和哀傷。
可是等她再開口的時候,所有悔恨和哀傷全部消失不見眼中一片決然。
他的故事都與我有關,你既然要知道,我便全部說給你聽,跟我來吧。」
說完,楚鮮走到外面,站在懸崖邊上望着雲海。
李寒清何等人物,搏風整羽雲霄上,千山不見李寒清。
向來只有別人看她臉色,眼前這個女人敢以背對她,還大言不慚的說跟我來吧。
李寒清心裏有些惱火,可是瞅着她落寞的背影,偏偏又恨不起來。
她做事向來乾脆,邁步走了過去。
晚霞好奇心作祟也想跟着出去,臨近門口被她掃了一眼,嚇得趕緊縮了回去。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天空寥落幾顆寒星。
楚鮮看着夭上的星辰,想起了自己破虛時的景象,她從來沒有人提及過,在她的虛境中也有一片星空。
李寒清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站在山崖上,望着天邊的寒星。
我和他的故事,要從去年八月我去祥雲鎮旅行開始說起……」
楚鮮緩緩開始講述,從祥雲鎮說到林城,將自己知道的關於謝鶯的事,事無巨細娓娓道來。
李寒清聽着楚鮮的講述,腦海里不斷閃過當初的少年。
那時候的他可從來沒有半點愁,眼神璀璨,偷看自己的時候還帶着幾分窺探意味。倒是磕頭拜師的時候還算虔誠,不然她也不會收他為徒。
石橋斬鬼的時候也不見他如何懼怕,甚至還想着為自己擋死。
她本以為將來少年重走謝家君師之路,縱然崎嶇坎坷卻一定難不倒他。
可惜,她只算到了他的生劫,卻算不到他的情劫。
沒有認識我之前,他無憂無慮,認識我之後才有了那麼多的苦難,我覺得自己是他的敗神,一直在拖累他。」楚鮮繼續說道。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與他成婚?」李寒清問道。
有些人不是避不開,而是真的不想避開。
「為什麼?」
因為一旦錯過,世界上就不會再有這樣的人。」楚鮮苦笑着說道。
有些人錯過了就永遠的錯過了,道可以重修但人卻不能重逢。
如果當初她沒有去喝那杯茶……
這個念頭剛起,就被她瞬間掐滅。
「你不覺得這樣做很自私?」李寒清問道。
如果我愛的是別人,這樣做一定很自私,但他不一樣。」
他又如何?」
「謝鶯不怕死的。」
李寒清聽到這裏,心中悄然嘆了口氣。
她當然很清楚謝鶯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楚鮮真的嫁給了朱二少,他必然會去求證。
以他窺見人心的本事,楚鮮根本瞞不過他。
到時候結局依然是同樣的結局,甚至會比現在更悽慘。
他現在生機全無,只剩下心頭一滴精血,我有信心將他救活,但這需要很長時間。」李寒清說道。
不管多久我都會等。」楚鮮立刻說道。
「嗯,你今晚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你就可以下山了。」李寒清點點頭說道。
「我能在這裏等他麼?」楚鮮問道。
不能,丹霞嶺不接外人,你,還有他爺爺,明天都要從這裏離開。」
說完這句話,李寒清轉身回到謝鶯所在的房間。楚鮮想進去再看一眼,卻被李寒清以療傷為由拒之門外。
連番勞心,當晚楚鮮盥洗之後陷入沉睡。
等第二天天亮,她想再去看一眼心上人的時候,房間內已經空無一人。
直升機飛來時,楚鮮猶自沉浸在失落的情緒當中。
李寒清只告訴她要等很久,卻沒有和她說究竟要等多久,自己更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他。
「走吧,爺爺帶你回家。」謝震堂走來說道。
爺爺,我現在已經沒有家了。」楚鮮搖着頭說道。
自己做出了今生最決然的選擇,也等於失去了過往曾經擁有的-切,乾靈山下的楚家已經不再是她的家了。
念及此,心中更加失落。
你已經和他成婚,他的家就是你的家。」謝震堂說道。
聽見這句話,楚鮮想起了龍嶺村的那個院子。
吾廬小,在龍蛇影外,風雨聲中。
楚鮮黯淡的眼睛漸漸有了光彩,握緊拳頭說道:好,我們回家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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